“你還笑!”


    蕭絕隻覺此時發脾氣的她格外的可愛,忍不住收攏了雙臂,輕笑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虧你還是個醫者!”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臉沒皮!”杜蘅氣結。


    “我疼自個的媳婦,誰敢說三道四?”蕭絕輕哼一聲,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杜蘅無語攴。


    蕭絕已經起身,拎起擱在地上的食盒,揭開蓋,往外拿東西。


    杜蘅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碗又一碗,一會功夫,竟然掏出了五碗顏色各異的粥來!


    緊接著,又拿出一隻隔成四格的菱形碟子,擱著四樣小菜,紅的火腿,雪白的雞絲,醬蘿卜和黑得發亮的木耳,都切成細細的絲,整齊在碼在盤中,色澤豔麗,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娣。


    “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蕭絕還頗有些遺憾地道:“就讓他們每樣都做了一碗,可惜食盒太小,不然應該再拿幾樣小菜來佐粥。”


    杜蘅怔怔地看著擺滿了小小炕桌的色彩繽紛的美食,忽然間淚盈於睫。


    “怎麽啦?”蕭絕吃了一驚:“是不是肚子又疼起來了?”


    手伸過去,在她小腹上輕輕地揉。


    杜蘅竟未閃避,輕聲問:“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兩世為人,即使是血肉相連的生身之父,即使是患難與共的枕邊人,都不曾象他這樣,毫無保留的,無所顧忌地寵著她。


    “你是我媳婦,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杜蘅眼眶一熱,淚水撲簌簌墜下來。


    這樣無條件的好,無限度地寵,讓她發自內心地恐懼。


    她害怕陷進他用柔情織就的網裏無法自拔;忘了前世的痛,忘了重生的初衷,忘了曾經的仇恨,忘了那些背負著的血債,隻想沉溺在這無邊的柔情裏,一生一世……


    她更害怕,當她逐漸習慣了他的溫柔,習慣了他的好,他的寵,再也無法離開他時,他卻抽身離去。那時,她將萬劫不複!


    蕭絕心中一動,忽地想起無言的話:她前世夫妻不睦,不受夫寵。


    以她之前軟綿的性子,在深宮裏隻怕寸步難行,被生吞活剝一點也不意外!


    蕭絕暗了眸色。


    既恨那人不懂得珍惜,傷她至深;又妒忌她對他的無法忘懷;更擔心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自此緊閉心門,不肯接納他的感情……


    “阿蘅,”他斂了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緊盯著她的眸子,聲音低沉而有力:“不要把我跟任何人比!我也不是任何其他的男人!我既然已經認定了你是我媳婦,就一定會對你好下去!”


    頓了頓,他鄭重強調:“我是真的喜歡你,不管發生任何事,這點絕對不會變!”


    杜蘅別過臉去,淚流得更急。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不了解那個真正的她。


    倘若有一天,真相大白,他還會這麽義無反顧,堅定不移嗎?


    “阿蘅~”蕭絕將她拉過來,按在胸前:“你聽到了嗎,我的心跳得多快,對你的喜歡就有多深。以我的條件,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若不是真心喜歡,又何必費盡心機做這許多事來討好你?”


    杜蘅羞紅了臉,正心如鹿撞,忽聽蕭絕恢複了吊兒郎當的腔調:“有我這樣優秀又體貼的男人相陪,倍有麵子,驕傲感十足吧?”


    杜蘅被他逗得哧地一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居然把我比瓜?”蕭絕哇哇叫:“有我這樣英俊瀟灑,風趣幽默的瓜嗎?有的話,讓它滾過來跟爺比比!”


    杜蘅抿著嘴:“你那叫風趣幽默嗎?明明是油嘴滑舌!”


    蕭絕似笑非笑,不懷好意地望著她的唇:“有多滑?”


    杜蘅麵紅耳赤,輕啐一口:“色胚!”


    蕭絕雙眸閃亮,舀了一勺粥,敏捷地塞到她嘴裏,望著她痞痞地笑:“我說粥很滑~媳婦你想哪去了?”


    兩人正鬧著,紫蘇在簾外稟道:“小姐,大小姐打發人過來送口信。”


    杜蘅微微一怔,蕭絕便把炕桌微微挪開,扶著她下了炕,這才道:“進來。”


    紫蘇低了頭進門,見杜蘅眼中還含著一抹未及斂去的笑,臉上染著一抹薄薄的羞意,當真是眉眼如絲,嫵媚之極。


    紫蘇一時心跳如擂,目不斜視地走過來,扶杜蘅到妝台前坐下。


    見蕭絕不止沒有離開,甚至連回避的意思都沒有,攏著杜蘅的發,不禁生出遲疑。


    女子梳妝,是很私密的事,男人怎麽能看呢?


    可是,要她開口請他回避,又委實沒有這個膽量。


    隻好在鏡中望著杜蘅,以唇形無聲地詢問:怎麽辦?


    蕭絕長腿一疊,歪在炕沿上,一雙黑眸毫不掩飾對她的愛慕,火辣辣地望著她。


    “你,”杜蘅猶豫一下,終是沒有勇氣回頭:“還不走?”


    蕭絕淡淡道:“我聽聽看,杜荇有什麽事再走。”


    杜蘅有些氣惱:“我要梳洗了~”


    “梳吧,”蕭絕懶洋洋地望著她腰間的青絲,回味著方才纏繞在指間的那絲質順滑的觸感,心頭悸動:“也沒人攔著你。”


    “蕭絕!”杜蘅終於按捺不住,回身瞪他,含羞帶怒,亦喜亦嗔,妍麗中自有股別樣的嫵媚。


    蕭絕哈哈一笑,起身踱了出去。


    紫蘇鬆了口氣,熟練地撩起她的發,卻發現她的頸側幾點可疑的暗紅,心中咚地一跳,再仔細一瞧,那紅痕竟然蜿蜒著一路往下,沒入了領口。


    嚇得手一滑,秀發複又散了下去。


    “怎麽啦?”杜蘅奇怪地問。


    “沒,沒什麽~”紫蘇定了定神,強裝鎮定:“一時拿不定主意,梳個什麽樣式好。”


    杜蘅心情愉悅,笑道:“反正也不是什麽正式的場合,一會還得拆,隨便纂起來就好。”


    紫蘇便依言,把秀發纂起來,用一枝玉簪固定在腦後。


    遲疑了一下,拿了套家常的衫子出來,道:“衣裳有些皺了,也換了吧?”


    杜蘅微有所覺,一聲不吭地換了,乘著紫蘇打水的功夫,攬了鏡子一照,頓時漲得俏臉通紅,手攥成了拳,想要解釋幾句,卻訥訥地開不了口。


    紫蘇裝著沒瞧見,擰了帕子遞過來,等她淨完臉,這才從妝盒裏拿出粉撲來,輕輕沾了些,撲在她的脖頸間,低語:“七爺是好人,不會辜負小姐的~”“紫蘇!”杜蘅從鏡中望著這個忠心耿耿,為了她可以去死的丫頭,半晌,才逼出一句:“你,不會怪我?”


    “我隻要小姐開心就好。”紫蘇搖頭,定定地望著她:“小姐,你開心嗎?”


    杜蘅垂眸,久久不語。


    久到紫蘇的心揪起來,忍不住問:“小姐,你不會是……”


    若小姐根本不喜歡他,隻是想利用他報複南宮宸,那對七爺就太殘忍了!


    門外,蕭絕的心也跟著糾成一團。


    杜蘅幽幽地歎了口氣,緩緩抬頭,眸中一片水潤亮澤。


    她輕輕咬著唇瓣,夢幻似地逸出一句:“我覺得,這些日子太幸福了,幸福得不真實,好象做夢一樣。就怕,醒來一切隻是一場空~”


    她怎會不開心呢?


    跟他一起的時光,是那麽的快樂,那麽的幸福,那麽滿足。


    他給她打開了一扇窗,讓她知道,原來人生除了酸,苦,澀,辣,還有甜……


    那甜得膩人的寵愛,被人捧在掌心嗬護疼寵的滋味是那樣的美好,好得她想放棄一切,就這麽跟他浪跡天涯……


    紫蘇的心倏地一緊,心疼地握緊了她的手:“不是夢,怎麽會是夢呢?小姐吃了這麽多苦,也該是苦盡甘來的時候了~”


    門外,蕭絕長長地鬆了口氣,唇角一彎,勾出一抹滿足又驕傲的笑容,慢慢地踱到了花園裏。


    杜蘅梳洗完畢,對著鏡子檢查一遍,再無不妥之處,這才虛扶了紫蘇的手,去了暖閣。


    進門的時候,一個小丫頭正站在那隻半人高的梅瓶旁,好奇地撫觸著,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見著杜蘅卻也並不慌張,笑盈盈地施了一禮:“桔子給二小姐請安。”


    “你叫桔子?”杜蘅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問:“跟小薊是什麽關係?”


    她十來歲的樣子,穿著藍花布的衣裙,模樣跟小薊倒有幾分相象,算不得俊俏,卻也還幹淨整齊,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好奇地四處張望。


    桔子口齒伶俐:“小薊是我五表姐。”


    “你在夏府,當什麽差?”杜蘅又問。


    “灑掃。”桔子有些窘,麵上微微一紅。


    “小薊要你來,有什麽事?”


    “夏雪有孕。”她一邊說,一邊瞪著眼睛毫不畏懼地盯著杜蘅看。


    “知道了。”杜蘅不動聲色,命紫蘇拿了個三等的封紅賞她。


    桔子又道:“大小姐說,見過了二小姐,讓我順便再去見見三小姐,捎些東西給她。”


    “嗯,去吧。”杜蘅淡淡道。


    桔子拿著封紅,興高采烈地出門找杜葒。


    她前腳剛走,紫蘇立刻撫掌大笑:“夏雪那賤人,竟然懷了孕!這下好了,我倒要看看夏家怎麽遮這個醜!”


    杜蘅沒有笑:“許太太不會讓她生下這個孩子。”


    否則,夏雪也不會急赤火燎地給她送信。


    紫蘇的笑容凝在臉上:“不生?難道舍得讓她喝落子湯?她就不怕落下病根!”


    “兩害相權取其輕,”杜蘅臉上的笑容極冷:“落下病根,總比成為笑柄,一輩子被婆婆捏在手心,直不起腰,翻不了身要強!”


    “萬一,”紫蘇訥訥道:“夏雪從此不能生了呢?”


    杜蘅淡淡道:“喝落子湯不一定會不孕,但不喝卻一定會身敗名裂。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倒黴不能生,她是嫡妻,以後把妾室生的兒子抱到名下養就是。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那,”紫蘇心有不忿:“之前做的那些事,豈不是白忙活了?”


    杜蘅微微一笑:“杜荇既然給我遞信,說明現在許太太還在猶豫,也說明日子尚淺,還有猶豫的餘地。”


    畢竟是親生的女兒,不是那些與她爭寵的妾室姨娘,由得她整治。饒是心狠如許如芸,下手之前,也得掂量了再掂量,猶豫了再猶豫。


    紫蘇心中一動,思路也清晰了起來:“未婚懷孕是醜事,夏家當然要竭力遮掩。可是陳國公府卻隻衛守禮一條根,子嗣單薄,未必舍得放棄長子嫡孫。”


    杜蘅抿著嘴,微微笑。


    “怎麽把消息遞到陳國公府呢?”紫蘇苦惱地擰起了秀氣的眉毛。


    “看來,”蕭絕從樹蔭下走出來:“小爺得找守禮兄喝杯酒,敘敘舊了?”


    第二天快近中午時,衛守禮殺到了平昌侯府。


    本來該一大早就來的,可昨晚跟蕭絕喝酒,被灌得七暈八素,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


    此時夏正庭已遞了牌子入宮麵見皇上,並不在府裏,貼子送到了許太太的手裏。


    她捏著貼子,盯著燙金名貼上“衛守禮”這三個大字,恨得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地道:“這畜牲,竟然還敢來!給我打出去!”


    孟氏,紀氏都不敢勸。


    小廝站在走廊下,垂著手遲疑地應了一聲:“是~”轉過身,一溜小跪地出去傳話。


    李媽媽悄聲道:“太太,四姑爺隻怕來者不善,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你是說……”兩人畢竟相處了大半輩子,許太太立刻聽出了她話中的擔憂。


    李媽媽的聲音越發壓得低了:“四小姐有孕之事,昨晚才暴出來,今天四姑爺就登門,我總覺著太巧了些。”


    許太太心中咯噔一響,厲眼朝著孟氏和紀氏身上一掃:“是誰吃裏扒外,給那畜牲通風報信?”


    昨夜知情的都是自家人,衛守禮這麽快便接了消息,若說沒有內應,誰信?


    孟氏深知她的手段,忙道:“四小姐去田莊本是極機密的事,他能趕去***擾糾纏,可見必是買通了人。不是四小姐貼身侍候的,也是消息靈通的。”


    紀氏也極忙撇清:“四小姐花一般的人兒,竟受了這樣的折辱,我們幾個心疼還來不及,怎會通知衛府?”


    李媽媽小心翼翼地提醒:“太太,眼下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衛守禮那性子,既已得了消息,不見著夏雪怕是不肯離開。當務之急,是大家統一了口徑,把這尊瘟神請走,餘下的事慢慢再做計較。


    “嗯!”許太太本還拿不定主意,這時把心一橫:“你帶上匣子,跟我一塊去見雪兒。”


    許太太的箱籠裏,有一隻紫檀木雕花匣子,裏麵放著各種瓶瓶罐罐。


    是她這些年來,穩坐平昌侯府夫人寶座,牢牢掌控著內宅的秘密武器。


    紀氏進夏府的日子尚淺,還沒有見識過那匣子的厲害,是以有些一頭霧水。


    孟氏卻一聽就知道,許太太這是下了決心,要把夏雪腹中的那塊肉取掉。


    雖明知道這是最理智且是唯一正確的決定,還是忍不住機靈靈打了個寒顫。


    夏雪昨夜醜事暴露,又驚又羞又嚇,哭了一晚,折騰到後半夜才勉強入睡。


    許太太帶著人進到內室時,她還在**高臥著,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在睡?”許太太一陣心煩意亂,大聲喝叱:“去,把你們小姐叫起來!”


    琉璃膽顫心驚,夏雪原就有起床氣,這懷了孕,愈加變本加厲。可侯夫人的命令,又不能不聽,隻好硬著頭皮,輕輕推了推熟睡中的夏雪:“小姐,侯夫人看你來了。”


    夏雪嚶嚀一聲,翻個身,一截玉臂橫在被上,繼續沉睡。


    琉璃再喚,夏雪便扔了個鐲子過來,怒道:“再吵,我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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