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亂轟轟地湧過來,謝夫人拿了紅蓋頭蓋在杜蘅頭上,扶著她伏到杜仲背上,爆豆似的鞭炮聲劈裏啪啦歡快地響起來。舒睍蓴璩


    蕭絕目不轉睛地盯著杜蘅上了花轎,這才在善意的轟笑聲裏翻身上馬,簇擁著花轎朝著穆王府走去。


    穆王府早已是車水馬龍,賓客盈門,人聲鼎沸。


    蕭乾在花廳裏應酬著來賓客,他向來端方嚴肅,極少帶笑,偏大喜的日子不可能再板著一張臉,隻好時不時擠個笑容出來。


    於是,整個人看上去很是僵硬,給大紅的燈籠一照,有種詭異的喜感煦。


    “來了,來了!”有小廝飛奔著報信。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熱烈地響起來,鑼鼓嗩呐奏著歡快的曲調,看熱鬧的百姓刹那間把整條巷子都堵得水泄不通。


    踢完轎門,跨過火盆,拜過天地,就被送入了設在東跨院的喜房裏逸。


    杜蘅被扶到喜**端坐,蕭絕呆呆地站在一旁,手裏忽地被塞了枝喜秤。


    他低頭看著大紅綢紮了花的喜秤,一時竟有些茫然。


    房裏響起一片細碎的笑聲。


    朱氏抿了嘴,笑著小聲提醒道:“七叔,該挑蓋頭了。”


    蕭絕這才回過神,拿起喜秤,摒住了呼吸,輕輕把大紅蓋頭挑下。


    紅紅的燭光下,杜蘅粉頸低垂,黑發如墨,膚若凝脂,一雙眼睛更是璨然生輝,眼波流轉間碎玉爍金,明豔照人。


    見蕭絕不錯眼珠地盯著杜蘅,“咯咯~”又是一陣笑聲起,杜蘅羞得滿麵通紅,頭越發低垂了幾分。


    蕭絕長長地鬆了口氣,低低地喚了聲:“阿蘅~”


    直到這一刻,才總算定下心來。


    隻要順順利利地過了今天,就再不怕南宮宸弄什麽夭蛾子。


    “七叔~”朱氏示意他與杜蘅並肩而坐。


    蕭絕一愣,看了杜蘅一眼。


    “要撒帳了。”朱氏笑著解釋。


    “哦。”蕭絕摸了摸鼻子,挨著杜蘅坐了。


    這時,便有丫環端了裝著各色喜果的碟子過來。


    朱氏和謝夫人抓了蓮子,花生,桂圓,紅棗等幹果撒了過去,嘴裏笑著說些:“早生貴子,夫妻同心”等等吉祥喻意的話。


    撒帳完畢,朱氏和謝夫人便把酒盞分交到兩人手裏,兩人喝了交杯酒,又吃了子孫餃子,婚禮的儀式才算完成。


    蕭絕謝過了謝夫人和朱氏,這才去了前廳支應賀客,朱氏便領著謝夫人去坐席,屋子裏侍候的丫頭婆子也都魚貫而出,新房裏隻剩下杜蘅和白蘞,白薇三人。


    “小姐,”白薇湊過來,小聲道:“暫時不會有人來,乘這機會,鬆快一下。”


    天氣這麽熱,小姐穿著那麽厚的喜服,頭上還頂著幾斤重的鳳冠,看著都覺得累。


    杜蘅挺著腰板,安安靜靜地盤腿坐著,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礙。”


    萬一有人來鬧洞房,看到新娘子歪歪斜斜的,丟的可是穆王府的臉。


    白蘞伸手替她捏著肩膀,笑道:“我給小姐揉揉。”


    白薇自知說錯了話,討好地蹲下來:“我給你捏腿。”


    杜蘅隻覺好笑:“不用。”


    白薇性子活潑,安靜了不到一刻鍾,就開始嘰嘰喳喳地說開了:“王府真氣派!跟咱們在楊柳院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以前從不覺得七爺……”


    “世子爺。”白蘞出言糾正:“進了王府了,不能還跟以前一樣,省得人說咱們楊柳院來的沒有規矩。”


    白薇吐了吐舌尖:“叫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不慣也得慣。”白蘞拿出一副大姐的作派。


    “我瞧著,婉兒和姽兒兩位姐姐似乎不太好相處的樣子?”白薇有些擔心。


    婉兒和姽兒都是原本就在東跨院服侍蕭絕的大丫頭。


    “噓!”白蘞性子穩重,急忙製止:“別亂說!”


    起身到門邊,察看了一下動靜,這才回來,瞪她一眼,訓道:“今日著急慌忙的,才瞧了兩眼,話都沒搭上一句,哪裏就看得出不好相處來的?你少在這裏胡咧咧,給小姐添亂!”


    白薇微微嘟著嘴:“我又不是傻子,不過是想著給小姐提個醒,還能四處嚷嚷不成?”


    頓了頓,放低了音量道:“我看著,那兩個模樣都極出挑,就連名字都透著股子妖嬈勁……”


    後麵的話,她沒再往下說,大家心裏都明白。


    隻怕那兩個,是穆王妃安排在蕭絕的房裏,打算做通房丫頭的。


    杜蘅笑了笑,不以為意:“不急,看看再說。”


    蕭乾本來就對這門婚事不太滿意,又加上來了個付珈佇,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她一上來,就把蕭絕身邊服侍的全都趕走,全部換上自己貼身的,雖然是件小事,但落到有心人眼裏,也能做出大文章。


    是以,許氏勸她多買丫頭時,才被她四兩撥千金地擋了。


    蕭絕隻挖空心思想著怎麽把杜蘅娶回家,至於成親後,房裏服侍的人是誰,根本就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


    本來嘛,不過是鋪床疊被,端茶倒水,誰來還不都是一樣?


    杜蘅一則並不知道他身邊有些什麽人,二則畢竟沒有過門,哪裏好意思跟他討論這些事?


    他既然沒有說要換,她自然不可能去動他的人。


    再者說,每家的規矩都不一樣,有婉兒她們幾個提點著,白蘞她們上手也快些,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偏偏白薇被許氏念叨了幾天,心裏已有些偏見,今天再一瞧,這兩個竟然都生得十分美貌,警惕心和危機感立馬就噌噌噌地往上漲,這才迫不及待地出言提醒。


    白蘞在杜蘅身後,衝白薇瞪了一眼。


    這丫頭,啥時才學得聰明點!關心主子也不挑個時候!


    小姐今天才嫁過來,連洞房花燭夜都沒過,就提什麽通房的事,不是給小姐添堵嗎?


    白薇自知理虧,縮了縮脖子,不吱聲了。


    忽聽得外麵有腳步聲響,緊接著是仆婦們恭敬的聲音:“世子爺。”


    “嗯。”


    杜蘅心頭一跳,急忙正襟危坐。


    白蘞和白薇也急急退了幾步,垂著手站好。


    蕭絕大踏步走了進來,一眼見杜蘅好端端地坐在喜**,笑得眉眼彎彎:“阿蘅!”


    走到身前,有淡淡的酒氣襲來。


    杜蘅麵染紅頰,笑道:“這麽快就散席了?”


    “哪能呢?”蕭絕理所當然地道:“我怕你無聊,溜出來陪你。”


    白薇就憋不住笑。


    白蘞狠狠剜了她一眼。


    熱氣襲上臉寵,杜蘅眼波流轉,嗔道:“喝了多少酒啊?”


    “沒喝多少,才十幾杯而已。”蕭絕低頭在身上嗅了嗅,笑嘻嘻地指了指她頭上的鳳冠:“這東西忒沉,摘了吧,我真怕把你那細脖子給壓折了。”


    “可以嗎?”杜蘅遲疑了一下,含蓄地問。


    “明兒才認親蹙,”蕭絕離她幾步遠,答道:“今天晚上不會有人來了,讓她們服侍你洗漱了。我也去換件衣裳,省得熏著你。”


    白蘞和白薇就扶了杜蘅去了與正房相連的耳房,卸了新娘妝,簡單梳洗一番,秀發隻挽了個纂,穿了件玫紅繡著纏枝牡丹的中衣,回到內室。


    蕭絕也去了西梢間,由婉兒服侍著他梳洗了,換過一身家常的杭綢袍子。


    白蘞抱了被褥,鋪到了外麵宴息室的大炕上。


    蕭絕從西梢間過來,見她在收拾鋪蓋準備上夜,就說了一句:“下去吧,這裏不用你服侍。”


    白蘞愣了


    下,下意識看了眼跟在他身後的婉兒,又看了眼內室的杜蘅。


    杜蘅裝做沒有聽到,坐在床沿不動,也不吭聲。


    白蘞沒轍,隻得把鋪蓋卷了,抱出去。


    婉兒心中一喜,笑盈盈地道:“世子爺,奴婢這就去把鋪蓋……”


    蕭絕打斷她,語氣冷淡:“不必!”


    婉兒一愣,溫聲勸道:“不留人,世子爺晚上若是要喝水或是要人服侍……”


    “爺自己有手。”蕭絕頗不耐煩,扔下一句抬腳就進了內室。


    婉兒無法可施,咬了咬唇瓣,隻得悻悻地退出去。


    蕭絕眉梢眼角具是飛揚的喜色,也不急著上前,隻站在門邊遠遠望著杜蘅,笑得嘴都合不攏:“嘿嘿,嘿嘿,嘿嘿~”


    杜蘅被他笑得惱了,嗔道:“不進來,擱那傻笑什麽呢?”


    蕭絕這才過去,伸了手臂到她身前:“你居然真的在我房裏,我不是在做夢吧?快擰我一下!”


    “少貧!”杜蘅推他一把。


    “擰一下嘛!”


    杜蘅果然擰了他一把。


    “哎喲,真疼~”蕭絕吡牙咧嘴,誇張地大叫一聲,抱著她滾倒在**,嗬嗬傻樂:“看來是真的了!小爺真的成親了!媳婦媳婦地叫了一年,可算是把你變得小爺的媳婦了!”


    “傻樣!”杜蘅輕啐,卻終是感染了他的喜悅,抿著嘴輕輕地笑了起來。


    蕭絕壓著她,黑眸亮晶晶地盯著她:“好媳婦,你高興不?”


    “你,沉死了!”杜蘅偏頭,避開他灼灼的視線,紅透的耳根卻曝露了她的羞澀。


    “嘿嘿~”蕭絕笑得眼牙不見眼,抱著她將兩個人調了個,讓她趴在他胸前:“可不能壓壞了我的小媳婦,好容易才娶回來的呢!你不知道,今天一整天我有多擔心!明明親眼看著你上花轎,親自送你進了洞房,喝了交杯酒,這心裏還是不踏實。也沒心思應酬客人,就怕出了變故。現在好了,你可算是小爺的人了,誰也搶不走了!”


    杜蘅先是覺得好笑,慢慢的胸腔盈滿了莫名的酸楚,凝著他滿是喜悅的黑眸,輕聲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驕傲如他,恐怕從來不曾有過如此忐忑的經曆吧?


    蕭絕親了她一口,笑道:“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以後咱們就是夫妻了,這種話可不許再說。我是太高興了,總想跟人絮叨幾句。沒別的意思,不許瞎想。”


    杜蘅紅了眼眶:“嗯。”


    “阿蘅~”蕭絕抬手,因常年握劍略顯得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她柔嫩的臉頰:“你放心,以後有我在你身邊,絕不會允許有人欺侮你,也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我知道。”實在不習慣這麽親昵的姿勢,趕緊溜了下來。


    “阿蘅~”望著紅灩灩的唇,蕭絕有些心猿意馬,指腹愛憐地撫了撫,又把唇貼上去,抵著她曖昧地輕語:“你猜,我喝的什麽酒?”


    “三十年的女兒紅。”她輕喃,唇瓣翕動,似是在微微含著他的。


    “今天才發現,”蕭絕眸光深沉,手指滑下去,溜到玫紅的中衣襟口,在她精致的鎖骨間徘徊:“我媳婦穿紅色真好看。”


    杜蘅雙頰染酡,眸光如醉,大著膽子回了一句:“隻穿紅的好看?”


    蕭絕痞痞一笑,俯下身子,一口咬下去,含糊道:“自然是不穿最好看……”


    窗外,月華如練,燭光搖曳,搖動一室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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