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終是不忍逼她,杜蘅便覷了個空溜出來,生怕被他再抓回去,高聲喚了白蘞打了水進來。


    蕭絕懶洋洋地賴在迎枕上不肯動。


    杜蘅沒法可施,隻好挽了袖子親自服侍他洗漱,又吩咐人送酸梅湯來,既能解酒又可消暑。


    蕭絕微眯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著冰鎮的酸梅湯,看著雲鬢散亂,粉頸微紅的她,為他不停地忙碌地。


    這是他的小妻子,聰敏冷靜,大度中透著點小小的狡詐旄。


    以後,還會是他孩子的母親,溫柔恬淡,耐心十足。


    內心被驕傲的情緒漲得滿滿的,眉梢眼角都是幸福。


    杜蘅被他盯得發毛,實在忍不住了:“看什麽看,不認識了?崽”


    蕭絕著迷地看著她微慍的臉寵,心道:完了,沒救了,連她生氣的樣子都覺得好看得不得了!


    “沒事吧?”見他半天不吭聲,杜蘅狐疑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


    昨天陪了蕭家十幾個叔伯兄弟一整天,半夜三更回來一身酒氣地回來,睡了不到二個時辰,接茬又喝了這麽多,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蕭絕反手握住她的,將她拖到懷裏,一指點上她的額頭:“你這小腦袋瓜,又在盤算啥呢?”


    杜蘅心知不給他一個答案,怕是搪塞不過去,遂道:“沒什麽,在談聶先生幾個人的去留呢。”


    “這有什麽好談的?”蕭絕不信:“直接帶過去就成,王府又不是住不下。”


    “哪有這麽簡單?”杜蘅輕聲道:“總共有三四十人呢,又不是一二個。再說了,我又不常出門,哪裏用得到這麽多侍衛?”


    “這算什麽多?”蕭絕道:“若是真不用他們,我就要另外找人來保護你。隻是聶宇平跟了你這麽久,彼此間也算有了默契。你用慣了他們,我給你找的,隻怕不合你的心意。”


    “就算帶過去,也得事先跟爹和娘商量了,得到同意再帶過去。再說,也不能都走,家裏還得留人巡夜。”杜蘅又道。


    按她原來的打算,是要把人都帶去的。


    跟紫蘇談完話之後,她改了主意,決定把人分成兩撥,留一撥繼續在杜府。


    杜仲去了學堂,杜謙每隔幾天要到宮裏輪值,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隻剩一屋子婦嬬。


    身邊暗流湧動,強敵環伺,別人在穆王府下不了手,混到杜府來使壞,挑唆得家人與她反目。她雖然不懼,到底不願意沾上至親的血。


    說白了,這天底下有幾個不盼著家庭和睦,其樂融融的呢?


    所以,還是讓自己的人守著,才放心。


    想到這裏,忽地又憶起一事,忙拉了他問:“杜葒的事查得怎樣了,確定是她嗎?”


    環在她腰間的手微微一緊,杜蘅的心也跟著沉了一沉。


    蕭絕淡淡道:“不是。”


    這個結果,早在杜蘅的預料之中,不但沒有驚訝,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我就知道,她沒這麽容易死。”


    察覺到她漸漸崩緊的肌肉,蕭絕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已經派人去查了,她跑不了。”


    心裏,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那具女屍的臉雖已被湖水浸泡,腐爛得麵目全非,胯部也有斷裂的傷痕,且明顯是受了杖刑——甚至兩條腿也跟杜葒一樣,長短相差了二分。


    但是,杜葒的傷在一年半以前,這人的傷卻是在三個月之前。


    最關鍵的是,杜葒當年因為外傷,對腹部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以至子宮破裂,永遠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女屍子宮卻是完好無損。


    但是,杜葒這幾個月處在密探的監視中,雖然不是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緊迫盯人,但也沒有多少間隙可以讓她鑽。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仍然被她找到機會,布了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金蟬脫殼的局。


    不得不承認,杜葒是個很有毅力,也很懂得隱忍的對手。


    同時,他心裏清楚,這樣的局,若沒有人在背後相助,單靠杜葒一個人是絕對無法完成的。


    換言之,皇上對顧家的疑心並未解除,或者說皇上對他的過往始終心存芥蒂,並不敢象對蕭乾那樣,百分百地信任他。


    尤其是,在他把杜蘅娶回家之後。


    他不得不懷疑,皇上如此煞費周章地幫助杜葒逃離他的監控,其最終的目標還是阿蘅。


    杜蘅秋水似的眸子蒙了一層灰,笑容晦暗不明,漫不經心地道:“我隻怕她遠走高飛,躲起來一輩子不來見我。”


    就算杜葒肯放過她,她也絕不會放過杜葒。


    斷手剜目之仇,殺子之恨,早就注定了姐妹兩個人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極端結局,沒有中間。


    蕭絕低頭望著她近乎陰冷的笑容,象被什麽揪住了喉嚨,呼吸都不暢快了。


    怏怏不樂地道:“別這麽笑,那樣感覺你離我很遠。”


    杜蘅沒有說話,隻往後縮了縮,貼緊了他厚實的胸膛。


    這種近似於尋求保護的下意識的舉動,取悅了他。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發,低聲道:“別擔心,有我呢。”


    “嗯,我不擔心。”杜蘅卻在盤算著,要不要把她的擔心跟他透露幾句?


    蕭絕立刻便看出她的猶疑,不滿地捏了她的鼻尖,晃了晃:“有心事,還不打算告訴我,嗯?”


    杜蘅想了想。


    攘外必先安內。眼下最重要的是夫妻同心,麵子自尊心什麽的,暫且先放一放。


    不是當然最好,萬一不幸被她猜中了呢?


    就算他聽完會懷疑她小氣,故意抹黑付珈佇好了。那也比他因為她的隱瞞而跟她生了罅隙,又因為對付珈佇全然沒有防備,上了當,中了蠱要強!


    兩害相權取其輕。


    遂小心地問了一句:“還記得有一次,我讓你查付姑娘的事嗎?”


    蕭絕是何等厲害的角色,稍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驚訝地張大了眼睛:“你是說,婉兒的反常,是因為姓付的給她下了蠱?”


    杜蘅瞟他一眼:“不是說根本不認識?這口氣,明明熟得很嘛!”


    蕭絕也沒承認也沒否認,笑嘻嘻地反問:“吃醋了?”


    杜蘅心裏憋著一口氣,啐道:“誰稀罕!”


    “我啊,我稀罕啊~”蕭絕嘻皮笑臉:“爺就喜歡看你吃吃飛醋,怎麽,不行啊?”


    杜蘅崩不住,哧地笑出聲來:“沒羞沒臊!”


    警報解除,蕭絕自然不會再給她時間胡思亂想,立刻把話題又兜回來:“你確定是蠱?”


    他心裏其實明白,以她的性子既然肯說出來,至少有了七成的把握。


    隻不過,她到底是付將軍的女兒。


    雖然他嘴裏不肯承認,但這麽多年沒有音訊的情況下,付姑娘等了他十幾年,為他蹉跎了青春,虛擲了做為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說完全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他不是石頭,怎麽可能沒有半點感觸?


    隻不過,他心裏已經裝了一個人,隻好對不起她了。


    當然不願意把她往壞處想,更不希望兩個人走到最後,結不成親反而結了仇。


    杜蘅搖頭:“隻是懷疑,不敢肯定。”


    “這種蠱,有什麽害處?”


    杜蘅就把自己知道的,有關情蠱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蕭絕聽完後,表情甚是古怪,隨口玩笑:“世上竟還有這種蠱?早知道,弄一個來給你下下,何需費這麽大的力氣?”


    更不必擔心她意誌不堅,給那奸夫勾了去!


    杜蘅俏臉一凝:“你知不知道,服食情蠱的人,這輩子就成了蠱主的奴隸,再也沒有屬於自己的**的思想和意誌。這樣,也沒關係嗎?”


    “當然不行!”蕭絕立刻道:“那樣就變成了行屍走肉的活死人。若你隻剩一具軀殼,還有什麽意思?”


    “這麽說,倘若有一天我不幸癱瘓在床,你就會棄我而去了?”杜蘅皺了眉,大為不滿。


    這種毫無理性的話,換在以前她根本不可能問出口。現在卻想也不想,很自然地就質問出來了,還是如此的理直氣壯?


    他還沒做出反應,杜蘅已經被自個先驚住了。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理取鬧了?


    蕭絕笑得一臉諂媚:“怎麽會呢?別說你不可能癱瘓,就算萬一不幸真癱了,那也還是我的媳婦,隻會加倍地憐惜你。離開?開什麽玩笑,這輩子你都別做這個夢……”


    “得!”杜蘅臉一紅,忙掩了他的嘴:“你少來哄我。”


    蕭絕哇哇亂叫:“怎麽會是哄?要不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裝模做樣地到處找匕首,杜蘅被逗得笑得不行:“別耍寶了!說正事要緊。”


    “那你信不信我?”


    “信,我信還不成嗎?”


    蕭絕等她平靜下來,繼續問:“情蠱既是如此厲害,有沒有辦法預防呢?”


    杜蘅頗為遺憾地攤了攤手:“我隻聽說過,並未親眼見到。且當時隻當故事,聽完就算了,哪裏想到會真的遇上?連分辯都有困難,更別提預防了。不過,我依稀記得,幾種藥引裏,尤以血液做引的最為厲害,完全無藥可解。”


    蕭絕想了想,道:“既然必需要用我的毛發,血液和汗水做藥引,那以後小心點,不讓旁人近身就是了。”


    至於血液,那就更不要擔心了。


    這個世上能讓他流血,並且輕易取走他的血液的人,不多。


    杜蘅歎了口氣:“但願是我猜錯了。”


    雖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沒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也隻能如此了。


    蕭絕卻想得更深:“以後,你也要小心了。貼身的東西,絕對不可以讓人亂碰。更不要隨便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觸。”


    萬一付珈佇跟南宮宸聯手,用含了南宮宸血液的藥引喂蠱,再下到她身上……


    再或者,她再惡毒一點,隨便找一個男子的血液做了藥引……


    他不寒而栗,不敢再想下去。


    杜蘅立刻知道他所說的“不三不四的人”指的是南宮宸,當即臉一紅,斥道:“想什麽呢?”


    “世子爺,”紫蘇隔著簾子稟報:“聶先生求見。”


    杜蘅解釋:“我讓聶先生找他們談話,自行決定去留,今日之內把結果報給我,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蕭絕按住她的肩,起身往外走:“我去就行了,你在屋裏呆著。”


    時序雖已接近初秋,午後的陽光仍很毒辣,熱浪逼人,就算隻在抄手遊廊上走一路,也能蒸出一身的汗來。


    “你跟人應酬了這麽久,又喝了太多酒,很累了……”杜蘅不肯。


    “這算什麽累?”蕭絕不以為然,挑了簾子大踏步離去。


    紫蘇溜進來,帶進來一股熱風:“世子爺怎麽說?”


    杜蘅淡淡道:“隻能先靜觀其變,其他的,等有了證據再說。”


    蕭絕在半個時辰後回來。


    聶宇平把人分成兩撥,杜府留下十人,剩下的三十人,等他們回去稟了蕭乾,取得他的同意後再收拾行禮住到穆王府去。


    杜蘅急著給他們安排住處,加上兩家隻隔著幾條街,回去也容易,吃過晚飯便張羅著回去。


    蕭絕本來想留在楊柳院歇一晚——隻要一想這裏曾是她的閨房,就有種熱血沸騰,心魂蕩漾的微妙感覺。


    可惜,最終還是沒能拗過她,隻好同意。


    杜謙也不敢強留。


    夫妻兩個回了東跨院,略事梳洗一下,便奔了聽雪堂。


    裏麵又是笑聲一片,陳二奶奶的笑聲,甚至穿過窗戶飄到了院子裏:“佇兒真是蘭心慧質,這麽短的時間,嵐兒做點心的手藝說了個七八成。”


    蕭絕腳下一頓,臉色立刻就陰了下來。


    付珈佇到底想做什麽?


    討好了娘親還不夠,還打算把西安陳氏一脈都拉到她那邊去不成?


    杜蘅倒是神色自若,


    蕭絕怒衝衝地製止了外麵小丫頭的通稟,冷著臉往裏闖。


    杜蘅歎了口氣,認命地疾走兩步,自己揭了簾子,率先走了進去。


    進了門,見付珈佇左手端了個精致的甜白瓷的果碟,右手拈了一塊淺粉色,晶瑩剔透,如一朵盛放的梅花的糕點,殷勤地往穆王妃的嘴前送。


    “這孩子,”穆王妃嗔道:“做了一下午的糕點,也不累嗎?我又不是沒有手,哪用得著你伺候?再說了,這一屋子的丫頭媳婦子是幹什麽用的?”


    嘴裏雖是嗔怪,眼睛卻滿含笑意,神情更是說不出的得意和歡喜。


    杜蘅知道她心性象孩子般單純,喜歡就是喜歡,根本不會想這樣做的後果,心裏並不在意。


    可眼睜睜地看著頂著自己丈夫未婚妻頭銜的女子,和自己婆婆言笑宴宴,其樂融融,要說完全不在乎,那也是假的。


    心裏微微一酸,下意識就停在了門邊。


    付珈佇抬眸,視線與杜蘅相交,臉上笑容不變,眼中飛快掠過一絲挑釁,語氣刻意又柔了幾分,恭敬中透著親昵:“我喜歡伺候您。”


    陳二奶奶就打趣:“喲,姑奶奶的命真好,現如今門當戶對的好找,象佇兒這樣溫柔體貼,賢良……”


    苗苗邊笑邊回眸,忽地瞧見蕭絕滿身怒意地站在門邊,嚇得三魂去了二魄:“世子爺!”


    滿屋子的人象是施了定身法,全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僵在當場。


    陳二奶奶煞不住,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突兀:“……大度的媳婦,可不好找。”


    說完,已察覺不對,加上費氏正衝她擠眉弄眼——呃,其實是瞪眼。


    來不及回頭,蕭絕陰惻惻地盯著她,輕描淡寫地道:“是嗎?既是付姑娘這麽好,二嫂何不帶回去,給旋哥兒做媳婦,也省得肥水落了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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