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種藥材,很快就分揀完畢。舒愨鵡琻


    對著桌上十幾撮黑乎乎的藥渣,杜蘅臉上不但沒有出現蕭絕預料中的輕鬆,反而多了份凝重之色。


    蕭絕看了看她,笑道:“藥材並沒有被做手腳,跟你預想的不一樣,失望了?”


    杜蘅垂著眼,半天沒有說話。


    蕭絕站起來,拍拍她的肩:“盡了力就行,不必太在意。走吧,洗洗睡去。釹”


    杜蘅搖了搖頭,唇邊的笑容有一抹苦:“脈案沒錯,藥也對症,份量卻被人更改了。”


    “改了?”蕭絕微愕後,笑:“那不就結了!原因找到,剩下的事,交給老頭子頭疼去。”


    杜蘅指著其中一小撮藥渣,道:“這是天仙子,又名良菪子,可平咳定喘,鎮痛安神。衛皇後最近因趙王之事,必是心力交瘁,焦慮易怒,恐怕夜裏極難安眠。是以,許太醫所開方劑中添加良菪子,以安神定驚並沒有錯。淒”


    她取出方才默寫的五張脈案,攤在桌上,指了其中一份,道:“衛皇後有哮喘之疾,陳太醫方中,以鳳茄花,法夏,火硝等藥研末,老薑搗爛取汁,將藥末合勻,隔水蒸後再以熟煙絲和勻後吹幹,貯於罐中,每日吸食,以平喘,這個也是對的。”


    “良菪子和洋金花,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長期過量服食後,患者會出現幻聽,幻視,狂燥,譫妄等後果,嚴重的可致瘋顛。”杜蘅神情嚴肅。


    蕭絕反應極快:“也就是說,有人通過暗中改變藥方中洋金花和良菪子的份量,以達到逼瘋衛皇後的目的?”


    杜蘅沒有說話,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一幕幕往事,如驚濤駭浪般重現眼前。


    利用藜蘆反五參,細辛,芍藥的特性,巧妙地在老太太中風期間,在藥膳中添加芍藥,以讓藥性相衝,使老太太及時昏厥。


    在頭飾中暗藏知羞草粉末,使得周姨娘中毒,頭皮脫落,慘死收場。


    而在陳姨娘流產事件中,又是有人利用了雁來紅的根與莖葉理性完全收反的特點,使得陳姨娘血崩不止,最終造成了一屍兩命的慘劇!


    當時她就說過,這是一個深通藥理,對藥草的習性了若指掌的世外高人。


    他從不會直接用毒,每次都是信手拈來,卻又劍走偏鋒,神不知鬼不覺地達成目的。


    最可怕的是,他不一定隻在藥物和飲食裏動手腳,衣食住行,幾乎無孔不入!


    就象一位武學大宗師,摘葉飛花皆可殺人,根本無跡可尋。


    杜蘅的情緒極為複雜,厭惡是肯定的,痛恨也是必然的,然而除此之外,還有幾分佩服,幾分不甘以及隱隱的恐懼。


    陳姨娘死後,此人已經銷聲匿跡長達數年,本以為終於可以擺脫這個人。


    衛皇後一案,卻又讓他再次浮入水麵。


    她幾乎是立刻就能斷定,這個人,就是數次把杜家攪得雞犬不寧的罪魁禍首!


    這樣一個陰毒的世外高人,一直潛藏在身邊,暗中窺伺著,不斷地尋找和等待著機會,隨時隨地都有暗中捅她一刀。


    她卻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出現在什麽地方,針對哪一個人,怎不令人心驚膽顫?


    “怎麽啦?”蕭絕鮮少見她這般表情,很是訝異。


    杜蘅麵上陰晴不定,語速極緩地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人已經跟我打了好幾次交道。”雖然每次事後她都能揭穿,卻總也抓不到他,且事前毫無征兆,也就無從提防。


    隻能無助地追在他的身後,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出事,接二連三地離去。


    這種棋差一著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哦?”蕭絕揚眉,終於對這件事產生了一絲興趣:“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杜蘅抬眼看他:“你知道的,隻不過沒上心罷了。”


    說完,把杜家發生的幾件事說了一遍。


    “嘿嘿~”蕭絕摸摸鼻子,為掩飾心虛,趕緊轉移話題:“你的意思,這幾件事跟衛皇後中毒一事,是同一個人所為?”


    他那時閑雲野鶴一隻,隨心所欲慣了,最討厭管閑事。


    那時還不曾對她動心,跟她合作多半是存著捉弄和好玩的心態。


    杜家別說死幾個姨娘,全死光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嗯。”杜蘅很肯定地點頭。


    “何以見得?”


    “那個人精通醫理,對藥草的了解,還在我之上。”


    “喂!”蕭絕敲敲桌麵:“知道你不喜歡張揚,不過也不必過份謙虛嘛!”


    她的醫術,遠在太醫院一眾太醫之上。某些方麵,甚至連鍾翰林都自愧不如。


    這個世上,在醫術上能超過她的屈指可數。


    “不是謙虛。”杜蘅搖頭:“說到臨床診斷,那人水平如何我不知道,但他對藥草習性的掌握,絕對遠勝於我。”


    “隻是對藥草習慣非常熟悉,還有沒有別的特長。比如,下毒什麽的?”蕭絕心中一動。


    “別的方麵我不了解,不敢妄下斷語。對藥草的了解卻無庸質疑。”


    “你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杜蘅的臉色越發沉鬱:“外公遠在南詔,眼下兩國邊境劍拔弩張,絕不可能放下手中大事,為區區一個衛皇後,千裏迢迢跑到大齊來。鍾醫正仁心仁術,絕不會在這種歪門邪道上浪費時間。我本來還怕疑舅舅的師傅,可現在已經知道,他在十幾年前就駕鶴西歸了。除此之外,我就真的不知道還有誰了?”


    不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許是哪位隱世的高人也未可知。


    “唔~”蕭絕摸著下巴,眼裏閃過一絲寒芒:“熟悉藥草,精通醫理,有意識地針對杜家,現在,還有本事把手伸進皇宮……”


    這幾個條件,做到其中任何一項都不難,符合條件的一抓一大把。


    但每一條都符合,能做到的實在不多。


    答案,呼之欲出。


    一年的夫妻,杜蘅對他的脾氣已是十分了解,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肯定是有把握了。


    不禁眼睛一亮:“你猜到了?”


    “嗯~”蕭絕薄唇微抿,神色又冷了幾分:“應該錯不了。”


    “誰?”杜蘅好奇地問。


    蕭絕黑曜石般的眸子,閃過冰冷犀利的光芒,一字一頓地道:“神機營四堂堂主,韋君智。”


    這一年多來,蕭乾已經基本撒手不管神機營的事。


    換言之,神機營已經完成了權力和交接,現在神機營的實際決策者,是他。


    可是,韋君智對衛皇後下手,他卻不知情,這意味著什麽?


    按說,隨著平昌侯府的敗落,老頭子應該已經放下了那塊心病。


    這一點,從杜葒目前的處境也不難看出。


    老頭子最為狡詐,怎麽可能為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人,讓自己生了膈應?


    據他推測,在阿蘅嫁進蕭家之後,已經撒手不管,任她自生自滅了。


    那麽韋君智為何會突然跳出來,在衛皇後的藥裏做手腳?


    答案,其實也不難猜。


    他,已經暗中投靠了新的主子:南宮宸。


    杜蘅一呆,猛地想起一事,陡然一驚:“呀!”


    神機營太康帝暗中設立的情報機構,世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了解情況的不過是站在權立頂點的寥寥數人而已。


    前世,繼穆王府敗落,蕭家父子雙亡之後,接任神機營的統領是誰她並不知情。


    然,對世人而言詭譎莫測的神機營,對南宮宸而言,卻是毫無神秘可言。


    因為神機營權力再高,也隻是皇帝的耳目,它最終的服務對象是皇帝。


    南宮宸既然登基為帝,自然清楚神機營的內幕。


    r>從中找到一兩個有野心,對蕭家不滿的人為己所用,應該不難。


    蕭絕將桌上五份脈案折好,收進懷中,淡淡道:“我來處理,不早了,睡吧。”


    杜蘅心生不安,猛地握住了他的腕:“不是你的錯,別難過~”


    他是個極度驕傲的人,絕不會允許屬下的背叛。


    “嗬嗬~”蕭絕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傻丫頭,爺沒你想得這麽脆弱。”


    神機營那麽大的攤子,哪能沒有幾條蛀蟲?


    雖說這條有些大,諒他也掀不起什麽浪來!


    “真的沒事?”


    “一條隻會搖尾乞憐,一心往上爬的狗而已。”蕭絕輕描淡寫,語帶輕蔑:“不值得小爺生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毒妃狠絕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溪明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溪明月並收藏毒妃狠絕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