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夜襲昆明失敗,身受重傷之時,南宮宸帶著六萬主力,滯留在陸良。舒愨鵡琻


    收複了失地之後,善後工作之繁瑣巨大,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雖然他帶了一百多名官員隨行,每收複一個縣城就留下一批官員,保證銜接順利,使新的政務得以貫徹和執行。


    然而官職他可以安排,服眾卻不是一句話,一個任免就能做到的。


    戰事之後,蠻人對漢人的仇恨情緒已經被最大程度地激發了出來鈿。


    既往不咎和平共處的告示張貼了無數份,又拿出大量糧食和布料等本此稀缺急需的物資來攏絡人心。然而,前來領取的百姓卻廖廖無幾。


    街上冷冷清清,偶爾有幾個蠻子路過,都是行色匆匆,短期之內這種緊張的關係很難改善。


    這使得他的行程變得緩慢起來,與東西兩路前鋒的距離也在慢慢拉開雜。


    他心裏清楚,一旦戰線拉長,戰爭就很容易陷入被動,付出的代價也將成倍增長。然而,他卻無能為力,心中越發焦躁。


    “雲南蠻荒之地,民風如此,短期內想要徹底扭轉不可能,隻能靠潛移默化……”邱然諾一邊覷著南宮宸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措著詞。


    陳泰在門口探了下頭,邱然諾偷偷搖了搖手,陳泰心領神會,悄悄轉身欲退。


    “鬼鬼祟祟地做什麽?”偏南宮宸眼尖,沉喝一聲:“還不滾進來!”


    陳泰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進來,雙手捧了一份戰報:“王爺,昆明有戰報送來。”


    南宮宸心下一沉,不去接戰報,怒斥:“好大的膽子!本王若不叫你,是不是連軍情都敢扣下,隱匿不報?”


    如果不是吃了敗仗,他怎麽會畏首畏尾,連麵都不敢露?


    陳泰不敢辯駁,平伸著雙手:“奴才該死,請王爺責罰~”


    邱然諾急忙解圍:“王爺已經幾天沒有休息……”


    “糊塗!”南宮宸厲聲打斷他:“誰讓他自作主張?耽誤了軍情,誰負責!”


    一時間,陳邱二人都不敢回話。


    南宮宸何嚐不知自己在發無名火?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冷著臉問:“昆明戰況如何?”


    邱然諾忙從陳泰手中接過戰報,快迅瀏覽了一遍,沉吟了片刻,避重就輕地稟道:“本月二十一,東西兩路軍會師昆明城下,於二十四日子時發起了一次夜襲。東路軍殲敵八千,損六千,糧草若幹。西路軍殲敵二千,損一千。”


    南宮宸麵色稍霽。


    盡管這次夜襲,相較入雲以來所有的戰役而言,算不得大勝。但從人數上來講,還是南征軍占了優勢。更何況,昆明不比仁興等小縣城,牆高城厚,又是叛軍主力駐地。


    夏風和隋顯祖隻是前鋒,雙方兵力明顯不對等,以少勝多,結果已經很讓人滿意了。


    隻不過,隋顯祖和夏風兩人都是一萬五左右的兵馬,戰績卻相差數倍,明顯未盡全力。


    黑眸微眯,射出淩厲陰鷙的冷芒:“隋顯祖這老東西,竟敢耍花招!”


    此次南征,分東西兩路前鋒,夏風和隋顯祖各領二萬兵馬。


    夏風不用說,是他的嫡係心腹;隋顯祖卻是蕭乾的舊部,兩人一直在暗中較勁。


    若說隋顯祖對他完全信服,芥蒂全無,顯然不可能。


    但南宮宸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敢拿數萬將士的性命當兒戲,在戰場上給他玩心機!


    邱然諾窒了窒,小聲補了一句:“蠻人使詐,用計誘了夏將軍的三千輕騎入城,夏將軍身受重傷,是世子爺領著侍衛殺入城中,將夏將軍搶出來的。東路軍,如今是藍副將代掌~”


    蕭絕的身份擺在那裏,藍飛塵明知他和南宮宸不睦,也不敢搶了他的功勞。更何況,就算他能瞞,還有一個隋顯祖呢!


    所以,這功勞不但不能搶,還必需大力推崇,幫他表功,以示公正。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南宮宸豁然轉身:“夏風身為東路軍主將,怎會失陷敵營,身受重傷?”


    邱然諾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隻把戰報奉了上去:“王爺請看~”


    南宮宸劈手奪了過來,一目十行匆匆看罷,揉成一團,狠狠擲在地上:“廢物!一群廢物!”


    “傳令下去,即刻拔營,三日內務必趕到昆明!”


    邱然諾駭了一跳:“王爺,請三思~”


    陸良距昆明有六百多裏,加之山路崎嶇陡峭難行,三天之內趕到,除非棄了輜重!否則,無論如何也趕不到!


    當初定下的方針,就是穩打穩紮,收複一地,鞏固一城,循序漸進。可眼下陸良局勢未靖,倘若就這麽一走了之,留下一大堆爛攤子由誰來收拾?


    萬一叛軍乘亂反過來再次攻陷了陸良,豈非前功盡棄?


    “不必勸了,我意已決!”南宮宸眼裏掠過一絲決然,看著他,斬釘截鐵地道:“正如先生所言,雲地化外之邦,教化非一日之功,必需潛移默化。本王即便留在此處,也沒什麽用處,不如早日攻下昆明。到時以昆明為中心,方圓數百裏之內有任何風吹草動皆可馳援,進可攻退可守,方為上策。”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至於陸良,本王留三千守軍在此,晾那些蠻子也不敢造次!”


    邱然諾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話可駁。


    南宮宸留下,確實可以收到威懾之功。


    然而,要想民心徹底歸攏,靠的卻是安撫,絕不是武力震懾。


    昆明做為雲南的政治交通中心,戰略地位極其重要,收複昆明的意義不言自明。


    想了想,改口道:“收複昆明的確刻不容緩,然而,糧草輜重更是必不可少。雲地山高道阻,給養運送不易,不可輕棄。否則,萬一給叛軍鑽了空子,後果不堪設想。”


    南宮宸沉吟半晌,勉強點了點頭:“傳令下去,一個時辰後大軍開拔,全速前進,盡快趕到昆明!”


    隊伍在荒涼的大山裏行進了三天,邱然諾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夏風入雲收複的第一座縣城興仁,再次失陷。叛軍殺了個回馬槍,留守在興仁負責維護治安的三百人,包括最新任命的所有漢人官員,全部被殺,血淋淋的人頭密密麻麻地高掛在城門上。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尤其是在南宮宸率部高歌猛進,強勢宣布要攻打昆明的時刻,叛軍此舉,不諦重重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白啟,本王要將你碎屍萬段!”南宮宸薄唇緊抿,內心翻江倒海,深遂的黑眸冷得無邊,藏著誰也看不透的東西,冷得讓人直冒寒氣。


    陳泰嘴裏發苦,連大氣都不敢喘。


    與此同時,遠在數百裏之外的東路軍大營裏,也是亂做一團。


    眾將士似炸開了鍋,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


    激憤的,不滿的,看笑話的,純粹湊熱鬧的……不一而足。


    “將軍,出戰吧!”好戰者如此說。


    “士可殺不可辱,我堂堂大齊子民,豈可讓蠻子如此輕賤!”豪邁者如是說。


    “冷靜點,叛軍出此賤招,目的就是激怒咱們。出戰,正中叛軍下懷!”理智者如是說。


    “紅顏禍水!好好的富貴不享,偏要跑到戰場來,死了也活該!”大男人主義如是說。


    “嘻嘻,也許人家是空閨寂寞,跑到這裏來找男人呢?”說這種話的,明顯就是不懷好意了。


    至此,話題完全跑了題,開始歪樓,且一發不可收拾了……


    “嘖嘖,還別說!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果然是色與魂授,我見猶憐……”


    藍飛塵頭大如鬥,按著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一籌莫展。


    誰要夏雪好好的貴婦不當,偏偏不自量力,居然妄想到戰場上來插一杠子呢?


    來了也就罷了,你哪怕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藏著也行,偏偏又落到了叛軍的手裏!


    落到叛軍手裏也算了,怎麽蠢到連


    個身份都瞞不住!


    現在好了!


    被南蠻子吊到城門上示眾,每天各種汙言穢語地叫罵,逼迫東路軍出戰。


    主將夏風重傷未愈,主帥南宮宸還在數百裏之外急行軍,西路軍按兵不動,他手裏滿打滿算隻有九千人,拿什麽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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