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我……歐陽伏修……而不是……拂袖……”


    笑著說完這一句話,抬起顫抖而蒼白的手指,想要撫摸上她的臉頰,近了,更近了……


    傅子歌滿臉淚痕,麵部卻像是定住一般,無喜,無悲。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一直蔓延到了心口處,微微刺痛,卻又帶著絲絲的甜蜜。


    眼前的手指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在自己臉頰前一指處,停了下來……


    “很髒……”


    說完最後一句,手指,慢慢垂了下來,那似乎帶著苦笑的眼睛,慢慢合了上去……


    抓住她微微泛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也不怕汙了自己的白衣:“伏修……我記得,你是歐陽伏修,不是拂袖……”


    一旁的霽月早已石化,看著自己最愛的妻子和自己的妾情意綿綿,有些不知所措。


    傅子歌卻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幽幽道:“我和她,上一世本是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霽月何等聰明,隻聽到這裏,再聯想到拂袖,不,或許應該稱他為“歐陽伏修”――青城國亡國太子……


    “你的前世……是……”


    “青城國左相莫矢之女,莫如歌。”


    霽月倒吸了一口氣:“難怪,難怪……”


    傅子歌不知其意,卻也沒有這個心情追問。


    “難怪他成親那日就告訴我,他愛的另有其人,讓我對他相敬如賓……”


    “什麽?!你們沒有……”


    霽月微微苦笑:“且不說他不願,光我心裏想的全是你,怎麽可能和他圓房?隻是,我怎麽也想不到,他喜歡的人,竟然也是我深愛的人……”


    聽見這樣變相的表白,傅子歌卻開心不起來,心中似有一個梗橫在上麵,上不得,下不得。


    接過他懷中有些冰涼的軀體:“現在,什麽都不重要了……”


    她抱著他的身軀,慢慢跨出房門,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他為自己守身如玉,為了自己而死……


    想要哭,卻早已沒了眼淚。


    這種痛,不同於被霽月誤會之時的痛,同樣是徹骨的痛,卻不是同樣的感覺。


    伏修之死,帶給自己的痛,是像刀割,像火烙,來得猛烈,卻是短痛。痛到了骨子裏,無法呼吸。


    霽月誤會,帶給自己的痛,是在水中,在冰下,雖是溫柔,卻是長痛,卻痛到了心裏,不想呼吸。


    “子歌,子歌……”


    沒有理會霽月的呼喚,自顧自地走著,不知要走向何處。


    天地悠悠,時光匆匆。


    一日時間就這樣消逝了過去,等到傅子歌回過神來,已經身在覆月皇兄的攝月殿了。


    懷中仍舊緊緊地抱著拂袖的屍體,身旁的青風師姐以及覆月皇兄在擔心地看著自己。


    她微微搖頭,示意二人不用擔心,撫摸著那微涼的臉頰,一下一下,極盡溫柔。


    寂靜的大殿中傳來一聲憂傷的嚶嚀聲,二人尋聲望去,隻見琉璃正瘸著一條腿,艱難地爬向三人。


    傅子歌沒有反應,隻是專心致誌地望著懷中的人兒。


    琉璃終於在力竭之前,爬到了傅子歌的麵前,用自己毛茸茸,卻微微顫抖的爪子在她撫摸著拂袖臉頰的手背上輕輕撫摸。


    傅子歌有些呆滯的目光順著毛茸茸的手臂,落到了那雙與自己同樣的琉璃眸中。


    此時,那雙眸中已經被悲傷,後悔,懊惱和歉意占滿。


    她不忍她眼中露出哀傷,卻透過它的眼眸,看到了自己,一個渾身上下早已被悲傷氣息浸滿的白衣女子。


    伸出一隻手,撫摸著它的眼眶,想要替它抹去眼中的哀傷,更想要,抹去自己的哀傷。


    與此同時,琉璃的爪子也伸到了自己的臉頰上,安慰著自己。


    懷中的拂袖氣息已絕,精致的容顏愈趨冰冷,白衣上的血跡亦是早已凝固,幹涸地綻在白衣上,就像是一朵朵黑蓮,襯得蒼白的容顏更加蒼白。


    猛然抱起她,忍著腹中的不適,對著身後的青風師姐道:“師姐,幫我。”


    青風見她終於有了清醒的跡象,哪裏會有不同意的?憑借對她多年的了解,大概能夠猜得出來她想要幹什麽?於是跟了上去……


    不肖片刻,殿外院內,大火滔天。


    傅子歌看著火焰中的拂袖,露出了幾日以來,第一次微笑……


    闌曆二十年,太子側妃裴拂袖染病辭世,闌帝聞之悲痛,追封尚賢夫人。


    真正的原因,卻隻有少數幾人知曉……


    火化拂袖的第二日,傅子歌把骨灰送到了城外的清遠寺,用自己的嫁妝換取財物,給予了大筆香火。


    回到宮中之時,卻感覺頭腦猛一沉重,就感覺眼前一片黑暗,暈了過去,又忘記了,今日,是十五……


    睜開雙眼,隻看見自己正身處朝陽主殿,榻邊的霽月一臉擔心。


    示意霽月扶自己坐了起來:“我睡了多久?”


    最害怕的事情,不是暈睡過去,而是睡著了卻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一睡不起。


    “三日……”


    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他一把抱進了懷中,而且還越抱越緊,就像是害怕自己消失一般:“子歌,你知道嗎?我有多麽害怕你從此一睡不起?!”


    傅子歌推開他一些,腹中的孩子有些不安分,動得自己有些難受。


    霽月見她難受的樣子,對簾外叫了一聲:“太醫!”


    叫了半天,不見太醫進來,剛想要出門去喊,一個身背藥箱的少年急急地走了進來,見霽月隱隱有了些怒氣,更填了幾分懼意。


    “太子……太子殿下,我師父他今日偶感風寒,恐感染了太子殿下以及太子妃娘娘,不能來替太子妃娘娘看病了,就讓草民來替太子妃娘娘請脈。”


    霽月眯著丹鳳眼,審視著他。醫術是不用考慮的,老太醫推薦的人,自己絕對信得過。


    “好吧!你來替太子妃診斷,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本宮唯你是問!”


    見霽月這樣說,少年鬆了一口氣,道了一句“是”,便走上前去,將箱中的紅線遞給了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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