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泉感覺有些崩潰,至少20年前,竟然還能有人以這種方式記住自己,這也算是奇葩的存在。


    更讓自己感覺崩潰的是,這名文具店老板娘,竟然在右耳下方也有顆黑痣。


    要不說這沒事在耳朵下邊長黑痣幹什麽?


    顧晨見此情況,也是淡淡說道:“當年我們通過膠帶上的指紋,找到文具店老板娘,再從文具店老板娘那裏清楚知道,案發前幾天,來店裏購買過透明膠帶的人物特征。”


    “而好巧不巧,我們卻又在透明膠帶上,找到了兩小塊殘缺的掌紋。”


    “根據這些信息,匹配到了你身上,而你的左耳下方,也正好有文具店老板娘口述的那樣,也就是左耳下方有顆黑痣。”


    “你要說巧合也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也罷,要不是當年那個老板娘不想管閑事,沒有將這條線索告知給警方,你也不會瀟灑這麽久。”


    頓了頓,顧晨又道:“而且不僅如此,其實你在作案的當晚,在合江鎮的一座居民樓裏,就已經有一名目擊者見過你。”


    “隻是因為當時的那位居民,出於自身安全考慮,加上家人的幹擾,才將這件事情隱瞞下去,導致你逃過一劫。”


    “可以說,20年前你就該被捕,隻是群眾的冷漠讓你逃過一劫,才讓你現在活得有模有樣。”


    看著張泉不敢抬頭,顧晨又道:“可即便這樣又如何?殺人犯終究是殺人犯,即便過去20年,該來的遲早會來,你昧著良心過了20年,終究還是落到我們警方的手裏。”


    此時此刻,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張泉身體微微顫抖。


    他知道,顧晨說的這些,等於是給自己定性。


    而且各種線索接踵而至,加上自己的掌紋與現場膠帶上的掌紋完全匹配,自己就算找借口,也無法抹去掌紋的事實。


    “張泉,你把頭抬起來。”見張泉低頭不語,王警官提醒著說道。


    此時此刻,張泉這才微微抬頭,卻不敢用目光直視二人。


    剛才的得意,剛才的滿麵春光,此時此刻蕩然無存。


    顧晨則又道:“20年前的黑車司機魯俊,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張泉幹笑兩聲,卻是搖了搖頭。


    “當年你們是團夥作案,除了你,其他幾個人是誰?”顧晨則又問。


    然而這次,張泉沒有在沉默,而是直接交代道:“沒錯,當年我們的確是團夥作案。”


    聞言張泉說辭,顧晨與其他幾位同事麵麵相覷。


    袁莎莎道:“所以,黑車司機魯俊的死跟你有關?”


    張泉點頭:“當年啥也不懂,人又窮,又不知道幹些什麽?”


    “在家待久之後,就跟著一些狐朋狗友整天瞎混,後來聽說辦理假證件,抵押套牌車賺錢,於是我們幾個一合計,便開始了偷車生涯。”


    “這個我知道。”顧晨看了眼自己的筆錄本,說道:“你之前留下的案底,都是詐騙為主,詐騙方式你已經說的很明白,但我現在就想知道,黑車司機魯俊的死是怎麽回事?”


    顧晨話音落下,張泉沉默了幾秒,這才緩緩抬頭,說道:“因為那天,我們一幫人拿在剛騙來的錢,去地下錢莊瀟灑。”


    “誰知道,那幫地下錢莊的人都是老江湖,剛開始,我們的確賺了些錢,可是想走的時候,卻被那些人攔住,要求我們再玩幾把。”


    “可後來……”


    說道這裏,張泉雙手捂臉,也是一臉痛苦:“後來,錢全都給輸沒了,還被對方強迫寫下欠條。”


    “當時那幫人是地頭蛇,他們也知道我們的底細,知道我們都住在哪裏,所以欠錢不還是不行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們當中一個叫馬克的家夥,臨時說起自己之前在外地搶劫出租車司機的經曆。”


    “因為那時候付款都是現金為主,想著出租車司機身上,應該有許多現金,於是我們就打起了這個念頭。”


    “那後來呢?”顧晨問。


    “後來?”張泉吸了吸鼻子,又道:“後來我記得,我們這夥人當中,有個高高瘦瘦的家夥說,在市區動手不太方便,而且手上也沒幾件趁手的家夥,於是當天晚上,我們並沒有急於動手,而是在城區各處地點瞎溜達,目的就是踩點觀察。”


    “可是後來我們發現,在城區的出租車和黑車都很多,目標太明顯,不易於得手。”


    “於是我們這幫人一合計,準備第二天,帶好工具,假裝打車去往郊區城鎮,找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再動手。”


    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又問:“所以在作案的頭一天,你去買膠帶?”


    張泉默默點頭:“沒錯,他們讓我去買繩子,可是繩子這玩意太過明顯。”


    —————


    “要是案發之後,人家報警,一查購買過繩子的客戶,那是一找一個準。”


    “所以我們一合計,放棄了購買繩子的想法,轉而讓我去購買透明膠帶。”


    “畢竟透明膠帶是日常用品,又可以用來捆綁司機,而且還不容易被警方察覺。”


    “所以在作案前一天,我隨便在街頭上溜達,偶爾路過了三中對麵的一家文具店。”


    “一打聽,果然有膠帶,所以我就買了一卷,但是當時的確沒注意,那個文具店老板娘,竟然會注意到我左耳下方的黑痣。”


    說道此處,張泉也是一臉悔恨。


    原本是想偷偷的購買膠帶再離開,可卻意外被文具店老板娘記住。


    感覺真是嗶了狗。


    顧晨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張泉努力回想了幾秒,這才又道:“後來我記得,我們帶好了所有工具,當天晚上就開始尋找目標。”


    “因為前一天有過周密的計劃,大家準備找輛車,開往合江鎮方向。”


    “後來也有一位夥伴說,他曾經在三溪水庫釣過魚,因此非常清楚,那地方挺荒涼的,是個處理屍體的好地方。”


    “於是你們就搭乘了黑車司機魯俊的車,開到了合江鎮方向?”盧薇薇問。


    “是的。”張泉並不否認,而是直接說道:“後來我們根據計劃,隨便找了輛黑車,一起前往合江鎮。”


    “原本還擔心這黑車司機身上錢不多,因為之前計劃是找幾輛車,看看車主的現金到底有多少?我們隻找那些現金較多的車主下手。”


    “可不曾想到,搭乘的第一輛黑車,那司機的腰包裏就鼓鼓的,全是鈔票。”


    “一問才知道,這家夥今天準備結束營運後,第二天去銀行存錢。”


    “因此這是他這些天來的全部收入。”


    “想著那腰包裏鼓鼓的現金,我們當時眼睛都直了,可那名黑車司機卻並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麽?”


    “你們是在哪裏動手的?”顧晨記錄著說。


    張泉沉默了幾秒,努力回想著當晚的情況,忽然啊道:“我記得,是快到合江鎮方向。”


    “當時坐黑車司機副駕駛位置上的同伴說,要上個廁所,就在路邊。”


    “所以那名黑車司機當即停車,將車停到路邊。”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們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刀具,很輕鬆的便將這名黑車司機給製服。”


    頓了頓,張泉又道:“後來,我們這些人一起將黑車司機,用我購買來的透明膠帶進行五花大綁,把他捆成了粽子。”


    “不僅如此,還在他嘴裏塞了抹布,也用膠帶纏上幾圈,等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們洗劫了黑車司機的腰包,分走了現金。”


    抬頭看了眼顧晨,張泉又道:“可畢竟他看過我們幾人的樣貌,所以不殺他,他就會報警。”


    “所以你們幾個準備殺人滅口?”袁莎莎說。


    張泉默默點頭,卻是苦笑著說道:“我也沒辦法呀?他們幾個要殺他,我能怎麽辦?”


    “但是我是堅決不同意在車上殺人的,畢竟容易在車內留下線索和血跡,所以他們同意,直接去合江鎮的三溪水庫,把他活生生的沉入水底。”


    “期間我們將準備好的麻袋裏,裝入了一些從路邊找到的石頭,足足幾十公斤重,足夠將屍體帶入水底。”


    吸了吸鼻子,張泉又道:“後來,我們一路將車開到了三溪水庫,按照計劃,利用天氣複雜的掩護,成功過將黑車司機沉入水庫,然後駕駛著那輛車快速離開。”


    “那輛車呢?”王警官問。


    “車?”張泉眉頭一蹙,努力回想著道:“車子我們並沒有損毀,而是清洗幹淨後,拿出我們的看家本領,也就是偽造套牌和證件。”


    “讓這輛桑塔納2000,瞬間成了另一個身份,直到將這輛車開到報廢年限,這才拆了,不留下任何證據。”


    “你們可真夠狠的。”聽聞張泉的講述,盧薇薇怒不可揭。


    感覺這幫人,為了一點現金,就敢殺人拋屍,可惡至極。


    尤其是黑車司機魯俊,當時還活著,卻是被這幫人五花大綁,在身上捆綁石頭,活生生的沉入水庫溺水而亡。


    從而導致了這起案件,直到20年來都無法突破。


    可現在,案件真相水落石出。


    當年的凶手之一,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辣條廠老板,成了企業家代表。


    盧薇薇也是沒好氣道:“張泉,你但凡還有點良心的話,就立刻將那些同夥交代出來,否認你這一身的罪孽都別想洗清。”


    張泉默默點頭,也是同意說道:“其實這20年來,我每天也都過得提心吊膽。”


    “尤其是殺人之後的頭幾年,我幾乎夜夜失眠,感覺自己犯了大錯。”


    “雖然我們還清了欠款,可是後來我也意識到,自己決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所以才開始發憤圖強,開創自己的事業,也才有今天的成就。”


    搖了搖腦袋,張泉也是頗感自責道:“原本以為五六年,十幾年都這麽過去了,警察應該也停止了案件調查。”


    “當年所發生的一切,或許就此終結,原本我還以為,我可以安安穩穩的做一番事業,將自己當年的那些黑曆史洗白,可沒想到……”


    瞥了眼顧晨,張泉也是低下頭道:“可是沒想到,你們都過去了20年,還在調查當年的案子,而且還讓你們找出了破綻。”


    說道這裏,張泉也是苦笑一聲道:“看來這就叫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該來的,遲早要來,畢竟自己當年犯下的罪孽,老天爺並不是高抬貴手,我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所以你就老老實實的把其他幾人給交代出來。”顧晨將筆錄本向前一推,直接從會議桌麵滑到張泉麵前。


    隨後,顧晨也將寫字筆丟了過去。


    張泉這次沒有排斥,而是拿起了紙筆,開始在筆錄本上交代出來。


    將當年那些同夥的具體信息,全部寫在筆錄本上。


    完成之後,張泉站起身,雙手躬身將紙筆交還給顧晨,並隨口說道:“該交代的,我都已經交代了。”


    “包括我在內,總共有四個人,其中一個,三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還有兩個人,因為整天瞎混,我已經很少跟他們來往。”


    “其中一個,目前還在監獄服刑,另一個在江南市,一家小學對麵開餐館。”


    顧晨看著張泉交代的筆錄,也是一臉認真道:“你交代的這些東西,我們都會去核實清楚,希望你不要對警方撒謊。”


    “不敢。”張泉搖了搖腦袋,也是不由分說道:“都過去20年了,你們警方卻依舊沒有放棄追查凶手,就你們這種狠角色,我哪敢在你們麵前撒謊,我所交代的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真的,我真的很後悔。”


    “這個你去跟法官說吧。”盧薇薇並不想聽他在這裏後悔。


    隨後,顧晨將其他幾人的信息資料發送給何俊超,讓何俊超核實真假。


    十幾分鍾後,顧晨在會議室接到了何俊超打來的電話,確認了張泉所交代的內容,基本上準確無誤。


    除去一名已經出車禍死亡的男子,一名正在監獄服刑的男子,還有一名叫馬克的男子,目前正在第二小學對麵經營著餐館。


    顧晨當即二話沒說,掏出玫瑰金手銬,將張泉上拷,隨後將一份文件交給張泉,讓他蓋在手上以作掩護,給他一絲最後的尊嚴。


    當張泉被王警官和盧薇薇押送出去時,路上正好碰見那名招待大家的女秘書。


    女秘書見大家出門,也是讓道一側,並隨口問道:“張總,你們這是要去哪裏?今晚的飯局安排您看……”


    “取消吧。”張泉麵無表情道。


    “啊?”有些沒明白意思的女秘書,頓時臉色一驚:“取消?這……這怎麽好取消呢?都已經預定好了呀。”


    “那就留著你自己吃吧。”張泉話音落下,直接跟著顧晨幾人離開大樓。


    隻留下女秘書在那自我猜想。


    ……


    ……


    將張泉押上警車後,大家並沒有急著返回警局,而是繼續開車,一起來到江南市第二小學門口。


    此時此刻,正值飯點。


    不少接送孩子回家的家長,許多都選擇在對麵餐館解決晚餐問題。


    顧晨幾人站在門口仔細觀察。


    飯店裏的生意很好,幾乎每張餐桌都超額坐滿。


    一名胖胖的大漢,正笑臉盈盈,不停的招待著來往的顧客。


    看到這一幕,張泉也是苦笑著說道:“你們能想象嗎?當年的馬克可是心狠手辣,現在卻喜歡養貓養狗。”


    “再怎樣偽裝自己是個愛貓愛狗人士,也掩飾不了內心的邪惡。”顧晨說。


    “或許吧。”張泉笑笑。


    顧晨瞥了眼王警官。


    王警官默默點頭,隨後將張泉押到門口。


    此時此刻,正在數錢的馬克,也發現門口來了客人。


    抬頭一瞧,卻發現來人正是張泉。


    頓時大笑一聲:“張泉老弟,什麽風把你這個大老板吹到了這裏?晚飯吃了沒?要不要在這裏解決一下?”


    笑臉相迎,卻見張泉毫無感情波動。


    明顯感覺不對勁的馬克,隨後又扶了扶眼鏡,再將目光轉移到張泉身邊。


    這才驚愕的發現,張泉身邊站著四名警察,似乎都是衝著自己來的。


    可再一看張泉雙手位置的文件袋,突然臉色一僵。


    很明顯,馬克也發現,隱藏在張泉文件袋下方的東西,那絕對是手銬。


    張泉來找自己幹什麽?吃飯?絕不是。


    況且他還帶來了警察。


    馬克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就是馬克?”就在馬克猶豫之際,顧晨已經來到他麵前。


    馬克苦笑一聲,忙問顧晨道:“沒……沒錯,警察同誌,你要吃點什麽?”


    “辣椒炒肉蓋澆飯,五份。”顧晨看著餐牌說。


    馬克驚了一下,心說還真是來吃飯啊?


    可就在自己猶豫之際,其他幾人也都走了過來。


    正好一桌顧客起身離開,大家頓時彌補了空位。


    張泉看著馬克,也是不由分說道:“就按警察同誌的要求做吧,這餐我來請。”


    馬克呆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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