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之華疑雲大起,隻好說道:“如此,小妹拜領了。


    翼師兄,就請你將厲姑娘的厚禮收下來吧!”厲勝男卻笑道:“這禮物先得請姐姐過目,非是小妹敢厚顏自誇,這件禮物確是不比尋常,尤其對於實派更加珍貴無比!”隻見她非常鄭重的捧著一個四方匣於,慢慢揭開,邙山派的弟子都睜大了眼睛。


    要看裏麵藏的到底是什麽貴重的禮物。


    陡然間,隻聽得穀之華一聲尖叫,但見一顆人頭滾了出來,須眉怒張,神色如生,竟是孟神通的首級!孟神通首級一現,登時全場驚呼。


    要知在千嶂坪比試之後,雖經唐曉瀾斷定孟神通必死,但未見他的屍首,武林人士究竟未能放心,因此這三個多月來,各派人等都四出搜查,如今突然見著他的首級,焉能不駭異失聲!厲勝男笑道:“如何?我送來了貴派仇人的首級,大約沒什麽禮物比這個更好了吧?”這一瞬間,穀之華似是靈魂離開了軀禿,呆若木雞,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翼仲牟正要過去扶她,她已不自覺的雙手捧起了父親的首級!翼仲牟道:“師妹,交給我吧,不要看了!”按照武林的規矩,有人送來了仇家的首級,這確實是一件無可比擬的禮物,邙山派的弟子都應該向厲勝男叩謝才對。


    因此翼仲牟雖然明知道厲勝男是有意來刺激他的掌門師妹,卻也隻能這樣講法,不能去責備厲勝男。


    哪知道話聲末了,穀之華突然又是尖叫一聲,人頭落地。


    她自己也暈倒了。


    有兩個邙山派的弟子搶上去扶她,觸及那個人頭,也同樣發出了裂人心肺的叫聲,他們非但沒有扶起穀之華,連自己也隨同跌倒了!翼仲年這一驚非同小可,賀客中有江南醫隱葉野逸急步上前,大聲叫道:“有劇毒,不可觸這人頭!”厲撈男趁這混亂的時機,跑了出來,揚聲呼道:“穀姐姐,但願後會有期!”唐經天眼明手快,一揚手便是三枝天山神芒連珠射出,喝道:“小妖女,你害死了人,還想逃麽?”厲勝男拔劍撥落了他的三枝天山神芒,冷笑道:“少掌門,你別忙,我了結了這件事情,以後自會到天山a還曾經見過七陰教主。


    不過這個邪教當霍祖師在生之日,軌早已被消滅了。


    以後也沒有複興。”


    葉野逸道:“七陰教有一種秘製的毒藥叫做五毒散,我祖傳的醫書載有受這種毒的症狀,至於這種毒散是耶五樣毒物合成,如何解法,那卻就不知道了。


    據古老傳說,士陰教有一本《百毒真經》,後來也是給喬北溟搶去了的。


    如今喬北溟的武功已由孟神通而再傳人世,隻怕那《百毒真經》也已經發現,落在這姓厲的女子之手了!”各派高手盡都麵麵相覷,心中均是想道:“若然如此,豈不是一個孟神通剛死,又一個孟神通出來?”翼仲牟聽了這話,更是心頭沉重,可是他又有點疑惑,厲勝男剛才還托他傳話給穀之華,照她的說法,穀之華似乎在短期內不會死去,但照現在看來,連葉野逸也覺得凶多吉少,難道厲勝男是騙他不成?但厲勝男既然存心毒害穀之華,又何必騙他歡喜?說話之間,葉野逸已經把天山雪蓮搗爛與麥酒調勻,謝雲真接了過來,撬開穀之華的牙關,給她吃。


    穀之華這時隻績下一絲氣息,肌肉也差不多僵硬了,雪蓮塞進了她的口中,她已是不能咀嚼,連吞下去也困難。


    葉野逸用銀針刺激穴道的辦法,再用參酒灌進她的口中。


    好不容易才使得穀之華在失掉知覺的狀態中,將“雪蓮糊”咽進肚內。


    可是過了許久,穀之華仍是昏迷不醒,脈息也不見好轉。


    唐經天道:“天山雪蓮本來是最好的解毒聖藥,怎的會失掉功效?”葉野逸歎口氣道:“不是天山雪蓮失掉功效,這是因為它的生機已差不多停頓,氣血不能運行,縱有起死回生的靈藥,隻怕也不能見效了。


    所以找剛才說,隻能姑且一試。”


    唐經天道:“能不能給她打通經脈,助她氣血運行,發揮藥力。”


    葉野逸道:“難,難:除非是請得令尊前來,以他的絕頂內功相助,或且還有一線希望。


    而且即算如此,也隻暫時保全性命,要想痊愈,那卻是非得到對症的解藥不可。


    翼幫主,恕我直言,實派掌門的痛,現在已非人力所能挽回的了,還是請你準備後事吧!”翼仲牟神色慘然,心痛如絞,邙山派的那幾個女弟子更是禁不住哭了出來。


    翼仲牟心亂如麻,煩憂交集,槌胸叫道:“三個月中,兩位掌門遭逢不幸,難道是我邙山派氣運當衰?”就在此時,忽聽得外麵人聲鼎沸,腳步聲,吵鬧聲,亂成一片,翼仲年大怒道:“裏的有此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邙山派當真是好欺負的麽?”他隻當是又有什麽魔頭,繼厲勝男之後,上門鬧事,不由得氣得麵色鐵青。


    金世遺在十分鬱悶的心情下過了三個月,幾次想上邙山,都因時機未到,終於忍住。


    直到聽得穀之華已經康複,並已發出請帖,定期接任掌門,心情方始稍稍開朗:暗自想通:“風波已過,想來她的心情亦當漸漸恢複平靜了。


    沁梅與鍾展已回轉天山,我現在即在人前露麵,亦已無妨,應該去看看她了!”他也料到自己的出現,必將引起閱動,所以不願在典禮進行的時候,作為一個賀客去見穀之華,他在邙山腳下徘徊了許久,直到日影當頭,聽到了山上舉行大典的鍾聲,這才緩步登山。


    可是他還有一事心中未決,是單獨見了穀之華之後再公開露麵呢,還是先行露麵,見過了翼仲牟等人之後可去見穀之華?金世遺一路上神思憫憫,不知不覺已來到了獨臂神尼墓園下麵的銀盞坡,從山腳上玄女觀,到這裏已是一半路程,忽見一條人影,從山坡轉角處疾奔出來,金世遺心頭一震,呆了一呆。


    失聲叫道:“勝男,是你?……”厲勝男麵挾寒霜,衣袖一拂,冷冷說道:“金先生,你待怎麽:”金世遺已伸出手來,要想把她拉著,見她這副神情,不覺呆住。


    厲勝男冷冷笑道:“你呆在這裏作甚?人家在等著你呢,還不趕快上去!”金世遺訕訕說道:“勝男、你、你、怎麽也來了?”厲勝男道:“怎麽,我不龍來嗎?”金世遺急忙問道:“你已經到了玄女觀了?可是剛剛從上麵下來?你要到什麽地方去?”厲勝男淡淡說道:“你與我已恩斷義絕,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管我從什麽地方來,到什麽地方去?”“恩斷義絕”這四個字。


    第一次從厲勝男的口中說出來,金世遺聽了,有如在頭頂上著了一個焦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說好,厲勝男早已走過了他的前頭,獨自下山去了。


    金世遺幾乎忍不住就要去追趕她,忽地省起了自己今天是來探望穀之華的,走了定神,自言自語道:“不可,不可!我心裏頭隻能有穀之華一個人了,勝男,她、她既然不願與我兄妹相待,我還去追趕她作甚?自惹麻煩,自討苦吃麽?”這時正是中午時分,麗日當空,繁花鋪地,邙山上大好風光,可是金世遺的心情卻是慘淡之極,他想起了在荒島上與厲勝男的三年相處,多少軟語溫存,多少設勤嗬護:享盡風流,曾經患難,想不到今日如此收場!金世遺意冷心灰,心裏想道:“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對勝男隻是問心無愧。


    好吧,隻當當初並沒有認識這個人。”


    可是厲勝男的影子仍似在他麵前搖蔽,最先浮現的是她嬌癡的惹人憐愛的笑容,轉眼之間,這笑容變了,變了怨毒的眼光,憤激的神情,冷若冰霜的麵孔!金世遺地打了一個寒襟,“她到邙山來做什麽?她為什麽用那樣的目光看我?似是充滿了嘲笑的、邪惡的、怨毒的、而又快意的目光?”這麽一想,寒意直透心頭,金世遺已隱隱感到了不祥之兆,這時,他已再無瑕回憶溫馨的住事,這時他所想知道的隻是穀之華是否平安。


    他急急忙忙三步做作兩步,箭一般射上邙山!守在玄女觀前的邙山派弟子,莓地見金世遺到來,都不由得大吃一驚,四年前金世遺曾大鬧邙山,令曹錦兒幾乎下不了台。


    這幾個弟子恰巧是當時曾和他交過手,吃過他的虧的。


    邙山八大弟子之一的盧道磷急忙發出警號,與眾弟子排成方陣,欄在觀前,橫刀喝道:“你這魔頭還沒死呀?到這裏來幹嘛?我們又沒給你發出請帖!”金世遺那有心神與他打話,一掌將盧道磷推開,叫道:“我不是來打架的,你們的穀掌門怎樣了?我要見她!”眾弟子大怒罵道:“你還要見她!”淪刀舞劍,一窩蜂的就圍上來!要知金世遺在末出海之前,已與厲勝男形影不離,武林中知道的甚多,有許多人甚至已把他們當成情侶。


    如今厲勝男剛走,金世遺就按著來,這幾個邙山派的弟子更把他當作了厲勝男的同黨。


    金世遺施展出“沾衣十八跌”的武功;碰著他的人都跌了開去,片刻之間,邙山派弟子所別的方陣已給他衝得七淩八亂,正鬧得不可開交,路英豪白英傑二人已聞聲趕出,金世遺一手一個,揪著他們,“路兄,白兄。


    快帶我進去,我不是來鬧事的!怎麽,你們瞪眼睛作甚麽?認不得找麽?今年春天,在北京城外打走了孟神通弟子的那個人就是我!你們記起了吧?該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那次金世遺冒充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項鴻郝浩的毒掌之下救了路白二人,白英傑當時就已對他的身份起疑,此刻聽了他這番說話,恍然大悟。


    路英傑叫道:“好,原來你就是那位恩人,我帶你進去。


    不過,請你把手放鬆一點行不行?”原來金世遺一著急,抓著他們的手不知不覺的使出勁來,幾乎把他們的骨頭都捏碎了一翼仲牟唐經天等人。


    聽得外麵喧鬧,不約而同的出來看個究竟,一抬頭便見金世遺氣急敗壞的跑來,翼仲牟吃了一驚,唐經天已拔劍喝道:“金世遺,你想怎麽?”金世遺叫道:“穀之華呢,怎不見她:”唐經天道:“你還問她,你的好朋友已經把她害死了!”金世遺這一驚非同小可,登時呆若木雞,說時運,那時快,唐經天已一劍向他刺去,冰川天女忙道:“不可!”伸手將他拉住,隻聽得“刪”的一聲,遊龍劍貼著金世遺的身子穿出,要不是冰川天女這麽一拉,險些就要在身上戳一個窟窿!唐經天氣道:“你怎麽還幫他說話?那次在我父親劍底救走了那個妖女的就是位,你難道還不知道?”原來金世遺先後被馮琳唐曉瀾識破之後,他們已告訴了唐經天與鍾展,隻瞞著李沁梅一人而已。


    冰川天女道:“你瞧他這副神氣,絕不會與那妖女同謀!”金世遺呆了一呆,猛地大叫一聲,衣袖一揮,把唐經天幾乎摔倒,再一伸手,又把翼仲牟揪著,呼道:“她在哪裏,趕快帶我去看!”翼仲牟老於世故,這時亦已石田了金世遺絕無惡意,心中一動,便道:“隨我來吧,呀,她現在隻謄下一口氣了!”金世遺走進房內,見到邙山派的女弟子正在替穀之華裝驗,不由得渾身顫抖,眼睛發黑,膝頭一軟,便跪下去喊道:“都是我的罪過,我來遲一步了!”翼忡牟所想到的冰川天女也想到了,忙道:“世遺,你靜一靜,之華姐姐尚未斷氣呢!我們已給她服下了天山雪蓮,隻是沒法令她氣血運行!”金世遺跳了起來,顧不得男女嫌疑,便伏到穀之華的胸口,聽她那微弱的心跳聲息,過了半晌,他站起身來,眼睛中射出一線希望的光芒,對翼仲牟道:“快給我準備一間靜室,將之華搬進去.”翼仲牟喜出望外,立即依從。


    金世遺進了靜室,便關了房門,鄭重吩咐,不許人來打擾。


    邙山派的盧道磷等好些有地位弟子,都是揣喘不安,圍著翼仲牟問道:“這事有些不妥吧?你信得過這魔頭嗎?”要知穀之華現在已是邙山派的掌門身份,翼仲牟讓他們孤男寡女同在一室,要是金世遺能把穀之華救活,也還罷了;如若不能,邙山派就更加多一重恥辱,隻怕穀之華死後,也要蒙上不白之冤,翼忡牟聽了眾師弟的話,雖然不禁心頭一栗,但隨即便神色如常,點了點頭,毅然說道:“不管旁人怎樣說他,我相信他!”翼忡牟在邙山派的地位僅次於前任掌門曹錦兒,聲望甚至還在曹錦兒之上。


    他這樣說了,邙山派眾弟子自是不敢多言。


    金世遺關上了房門,定下心神,調勻氣息,默默禱告:“上天垂佑,助我救活之華妹妹。”


    當下盤膝而生,雙掌貼著穀之華胸口的“璿璣穴”,徐徐給她推血過宮。


    穀之華的內功根柢本來不弱,得到外力相助,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應,過了半個時辰,隻聽得她喉頭咯咯作響,胸口漸漸一起一伏,那是呼吸已經恢複,體內的瘀血亦已有化開之兆。


    金世遺大喜,加緊施為。


    再過半個時辰,穀之華呼吸的氣息更粗,差不多已與常人一樣了。


    穀之華身上所受的劇毒傳到了她的掌上,他隻得以最上乘的內功逼聚指尖,他將兩手的中指咬破,擠出毒血,然後以一指禪功連點她周身三十六道大穴,穀之華的經脈一遍,雪蓮的藥力流貫四肢,終於悠悠醒轉。


    金世遺也累得不堪了。


    金世遺又驚又喜,心頭坪坪作跳,緊緊抓著穀之華的雙手,隻見穀之華慢慢張開了眼睛,叫道:“咦。


    這是什麽地方?我是在作夢不成?你,你,你,你:…”金世遺忙道:“我是世遺,你不要害怕。”


    穀之華道:“你怎麽在這兒?”眼睛眨了幾下,似乎在追憶前事,忽地甩脫了金世遺雙手,叫道:“不對,不對,厲姑娘呢?呀!你怎麽可以和我單獨相對?你的厲姑娘就在這裏,你怎麽不去陪她!”金世遺道:“是她害了你,也怪我來遲了一步!她已經跑了,從今之後,咱們都別再理她!”穀之華低聲道:“你說什麽,別再理她?你和她不是一同來的?”金世遺道:喜田然不是一同來的!早在幾個月前,我就與地分手了!呀,我真想不到她的心腸如此惡毒!不過,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之華,你願意和我終生相伴麽?”穀之華呆了一呆,身軀微微顫戰,卻坐不起來,金世遺雙手扶她,穀之華忽地叫道:“不成,不成!世遺,多謝你這次將我救活,但最好咱們今後別再相見了!”穀之華似是因為太過激動,喘著氣說了這幾句話,便連連咳嗽,但覺渾身無力,四枝僵硬。


    金世遺垂淚道:“都是我連累了你,害得你幾乎喪命,難怪你不肯饒恕我!”穀之華道:“不,我一點也不怨你。


    說實在的,厲勝男下毒手害我,我反而歡喜得很!”金世遺不覺愕然,穀之華忽地徵徵一笑,說道:“傻子,這個也不懂嗎,你試想想,她為什麽要害我,若是,若是……”咳了幾聲,說不下去,臉上泛起一片嬌紅。


    金世遺恍然大悟,要知厲勝男之所以害穀之華,那當然是因為金世遺愛穀之華的原故,而穀之華遭了毒手反而高興,那也就表露了她已知道了金世遺的心意了。


    金世遺在她身邊低聲說道:“你累了,好好躺著吧,我替你把那兩句話說出來。


    “若是,若是你令她稱心如願,她還會向我下毒手麽?“穀妹妹,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兩句話?”穀之華椅著枕頭不作聲,但她臉上那一絲蒼白的笑容,已不啻默認金世遺說得不錯了。


    金世遺道:“妹妹,那你該相信我了吧?為什麽你還不肯答允?”穀之華道:“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天山雪蓮隻能令我苟延殘喘,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金世遺抓著她的手道:“我服侍你一生一世!”穀之華眼淚盈眶,那是傷心的眼淚,也是感激的眼淚,這利那間,她幾乎就要開口答允金世遺的求婚,可是她說出的仍然是那兩個字:“不成!”金世遺道:“為什麽!”穀之華道:“我已答應了曹師姐,今生今世是決不嫁人的了。”


    金世遺道:“何必讓死了的人攔在咱們中間?”穀之華咬著嘴唇道:“不,我答應了曹師姐在先,這是不能更改的了!世遺,我死了也會感激你,但是,我不能做你的妻子!話已說蓋了,你走吧,今後也不必再來看我了!”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已是畢得不堪,說到後來,氣若遊絲,聲音都聽不清楚了。


    其實,她心裏已是一百二十個願意,但正因為她感激金世遺的摯愛深情,所以才不願金世遺為她犧牲,才不願以殘廢之軀,連累金世遺一生一世,她將對曹錦兒的允諾拿出來,不過是作為一麵盾牌而已。


    金世遺呆了一會,再仔細咀嚼穀之華的話語:他本來是個聰明的人,漸漸也睛到了穀之華的心意,知道若要得她答允,除非她已恢複如常,這樣她和自己結婚,才不會覺得是拖累了丈夫。


    可是怎樣才能令她恢複健康,這卻不是金世這所能為力的了。


    金世遺給放下紗帳,低聲說道:“過去的是一場惡夢,不要再想它了,你好好睡吧,我會回來喚醒你的。”


    穀之華微笑道:“我心裏寧靜得很,你不用為我擔憂,如果今夜有夢,那也一定是個好夢。


    世遺,你讓我把好夢做得長久一些,不必忙著來喚醒我。


    我想,你也一定會往夢中見著我的,就讓咱們在夢中相見,不更美嗎?”。


    金世遺又是歡喜,又是辛酸,歡喜的是:雨過天青,誤會終於消解;辛酸的是:隻怕這果然隻是一場夢,縱使惡夢變成好夢,夢也不會成真!翼仲年等人正在等得心焦,忽見金世遺麵色蒼白,神情萎頓的走出來,不由得盡都呆了。


    好半晌,翼仲牟才鼓起勇氣問道:“怎麽樣了?”金世遺頹然坐下,道:“她已經活了過來,現在又睡去了。”


    翼仲牟道:“隻要沒有性命之憂便好。”


    金世遺道:“性命大約是沒有危險了,但要想複元隻怕也很難。


    葉先生,你醫道高明,不妨再去診斷一下。”


    眾人都是武學大行家,見金世遺累成這個樣子,知道他為了救活穀之華已是耗盡精神。


    唐經天頗感不安,走上前來,施了一禮,說道:“世遺兄,我剛才錯怪你了:”金世遺道:“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怎能怪得你們。


    唉,這件禍事都是因我而起!”冰川天女已猜到了六七分,見眾人驚愕,便微笑道:“世遺,你也累了,歇一歇吧,別再胡思亂想了。”


    過了一會,葉野逸走出來道:“脈象和我的預料相同,性命可以無憂,但要想免於殘廢,還必須對症的解藥!這妖女的五毒散太過厲害,她已經全身癱瘓了。”


    這時,翼仲牟已把厲勝男前來鬧事的經過,一一告訴了金世遺,最後歎口氣道:“這樁事情,可真是令人難測。


    你說那妖女是成心要害死穀師妹吧,在穀師妹中毒之後,她當時便可要了她的性命,著來她好似是故意留下一倏後路,好讓人去向她討解藥的。”


    金世遺問道:“你們當時向她討過沒有?”翼仲年道:“怎麽沒有?可是她不賣帳,說是要討解藥,須得找個合適的人來。”


    金世遺心頭一震,他當然明白,厲勝男認為合適的人,除了他再無則個!著來一切都已在厲勝男算定之中,她算走了金世遺必上邙山,算定了金世遺s幾次,從未見師兄笑過,今天卻是樂得合不攏嘴來,我敢寫包單,新郎一定聽你的話。”


    李沁梅也反過來取笑她道:“難道江南就敢不聽你的話嗎?我瞧他服服貼貼的跟在你的背後,一點地不像從前那個蹦蹦跳跳的江南了。


    我才佩服你的本領呢,不過一年功夫,就把丈夫馴服得好像綿羊了。”


    鄒緯霞道:“他呀,他哪有鍾師兄那樣老實,我本來不想帶他來的,後來一想,叫他來學學別人做好丈夫的榜樣也好。”


    李沁梅向江南招手道:“江南,你今天怎的變成個鋸嘴葫蘆了?過來和我說話呀!”要知江南向來以多嘴出名,李沁梅想逗他說話,好轉移眾人取笑的目標。


    江南嘻嘻笑道:“好吧,我先給你說兩句吉利的說話,祝你明年今日,流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李沁悔“呼”道:“一說話就沒正經,我還當你改了脾氣妮。”


    忽地發現江南雖是堆著滿麵笑容,卻似笑得有些勉強,若來它是強打精神,故意插科打譚,引眾人笑樂的。


    李沁梅怔了怔,道:“江南,你有什麽心事?”江南道:“我的心事嘛,就是想早日吃你的紅蛋。”


    習俗添了孩子就要派紅蛋,有人插口笑道:“天山上又不能養雞。”


    江南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山雪雞的味道比家雞還好呢,想來雪雞的蛋也一定不錯。”


    李沁梅道:“別胡鬧啦,咱們總算是其過患難的朋友,還記得當年咱們在江南道上的事嗎?你是什麽話都肯對我直說的。


    記得有一次那厲姑娘騙我,還是你把她的謊話戳穿的。”


    李沁梅是心無塵垢的少女,她一直思念金世遺,即是對未婚夫鍾展也從不隱瞞的,所以一見了江南,想起當年她和江南陳天宇等人尋覓金世遺之事,便不自禁的提起來。


    豈知這正觸動了江南的心事,原來江南是個最重友情的人,他正是為了金世遺而傷感,李沁梅已經有著落了。


    金世遺和穀之華卻還是磨難重重。


    鄒終霞也曾叮囑過江南不可胡亂說話,但這時江南給挑動了心事,卻忍不住道:“是呀,我早就看出那個厲姑娘不是好東西,所以不待今天大家恨她我才恨她,我是早已恨她的了!”李沁梅怔了一怔,道:“你說什麽,厲勝男又在江湖上出現了麽?”江南省起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間難以轉圈,隻得支吾說道:“這個麽,這個麽……我倒沒有聽說。”


    李沁梅道:“不對,你不是說現在有許多人恨她麽?”江南道:“她一向行事狡猾狠毒,當然有許多人恨她。”


    李沁悔道:“不、不,不對。


    你剛才說的是著重在“今天”字,不是說她過去。


    她一定是回來了,不知做出了什麽事情,和人結怨,所以你才這樣說。”


    要知厲勝男當年是和金世遺一同出海的,若然厲勝男已經回來,金世遺就可能活在人間,即使不然,最少也可從厲勝男口中知道他死生的確訊。


    李沁梅是如此想,馮琳、唐經天等人也知道了她定是如此想。


    馮琳皺了皺眉,正想編一套說辭,李沁梅已急不及待的問道:“江南,你一定知道厲姑娘的消息,她在哪兒?”最歡喜說話的江南,這時卻是一改故態,別人問到他,他也默不作聲。


    李沁梅按著歎口氣道:“可惜穀姐姐今天沒來。”


    她這話含有兩種意思,第一,若是穀之華在此,她便可以有人商量,第二,她以為穀之華也像她一樣,尚未知道金世遺生死之謎,所以恨不得早點告訴穀之華:厲勝男已經回來了,從厲勝男那兒便可以追查到金世遺的消息,原來在李沁梅答應鍾展婚事的時候,心裏早已經作了決定:即使金世遺活著回來,她也決意讓與穀之華了。


    就在今天她的大喜日子,她也曾向上天禱告,預祝穀之華與金世遺能成就美滿姻緣。


    李沁梅剛剛說了一句,忽聽得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笑道:“還是你不錯,我以為你隻怕記你的穀姐姐呢?卻原來還記得我。


    我就在這兒!”李沁梅大吃一驚,跳了起來,就在這時,隻聽得唐曉瀾朗聲說道:“是哪位貴客來了,請恕失迎。”


    原來厲勝男是用“天道傳言”之術,向李沁梅說話,別的人聽不見,但唐曉瀾的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他雖不懂“天遁傳音”,卻已發覺到了空氣波動的異狀。


    隻見大門外影於一閃,厲勝男格格嬌笑,走了進來。


    擔任知客的天山弟子,突然見一個美貌的女子出現,竟不知她是從什麽方向來的,都嚇得呆了。


    說時遲,那時快,馮琳與唐曉瀾已是同時出手,馮琳背朝著她,反手長袖一拂;唐經天亦已拔劍出銷,同她揮去!與此同時,鄒維霞和李沁梅亦都發出一聲驚叫,隻見江南一個帥鬥倒翻了出去,去勢極急,直撞到了牆邊,才給蕭青峰拉住,險些撞得頭破血流。


    正是:新房不意來妖女,隻為多言幾喪生。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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