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不太想成一個肌肉男,可這是他未來軍隊的種子,他必須手把手扶著這幼苗一點點成長。所以他也得跟著少年們一起越野行軍,好在他本也屬於勞動人民,這點苦頭還是能吃得。


    其實他很偷懶了,所有人身上都有一個竹背架,其他少年架子上綁著皮毯子、睡袋、帳篷和食物等東西,每個人背上都不下二十公斤,再加上短劍木棍,負重量都快到了三十公斤。而他李肆則隻有輕巧的毯子睡袋,重量不到十公斤。


    李肆是在搞特殊待遇,包括賈吳等九少不跟其他少年一起吃飯,他自己更是開小灶,種種行為都在劃分等級。


    這是李肆刻意的,之前他也思考過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對待這批種子,這態度影響很深。他是什麽態度,培養出來的少年們,帶兵也會沿著這個態度走,所以必須慎重。


    當初為這事,他想得一晚上沒睡,淩晨迷糊的時候終於有了結論,他不能照搬其他穿越眾什麽噓寒問暖、解衣推食和吮血吸瘡一類的作法。第一,這有違他的本心,演戲是必要的,但靠演戲來收買人心,他自覺沒必要用在自己這批種子身上。第二,他對這些少年恩情已經夠重,所謂“溢恩失威”,他可真不能把這些少年當他親兒子對待。第三點是最重要的,軍隊就是個等級社會,而且是最嚴苛的等級社會。即便是三百年後,上下之分也毫無變化,這上下就是形式,得從各個方麵標注清楚。


    因此,上下級就得有不同,想到這裏,李肆也就安心吃小灶,享受少年輪值勤務,給他擦鞋子,收拾屋子。當然,他也不會順應這個時代,將上下級待遇壓成人格區別,跪拜什麽的就免了。


    照著這思路,原本他可以不背東西,隻是李肆也抱著鍛煉自己的心思,畢竟體能跟少年們差別太大,也實在沒麵子。


    “四哥兒……哦,總司,兩隊都靠近了中轉點。”


    一個小個子從樹上滑下來,這是於漢翼,和身材寬壯的胡漢山正好是兩個極端,矮小靈活,有一手爬樹絕活。


    “情況如何?”


    來到樹下,今天輪值勤務的徐漢川取下背上掛著的一個小馬紮,撐開支在地上,李肆一屁股坐下,一邊由著徐漢川取下他背上的竹架,一邊問道。


    他們是繞著雞冠山在作行軍訓練,這訓練可不是簡單地一群人走路。李肆等人就像是牧羊人一般,得一直照應。他們分成前左右三組。李肆帶著三個管隊為前組,在每天預定的行軍終點等候大隊。左右組各三個管隊,分別跟著礦場少年和流民少年兩隊人。


    礦場少年和流民少年每天是分開行軍的,李肆以簡單的目測法估算距離,選定每天行軍的終點,反正這雞冠山山頭綿延,以山頭為目標就好。現在是初期訓練,還是山路,每天走的直線距離隻有二十裏左右。接著再選定左右兩個中轉點,相距四五裏遠,把每天的行軍路線拉成了一個四棱錐形狀。李肆這一組走中線,距離最短,流民少年和礦場少年抽簽選左右,就是他們當天的行軍路線,實際行軍距離在五十裏上下。


    為了保證公平,左右組的管隊少年會兩天一輪換,除了押隊照管之外還另有任務,那就是用李肆教的簡易測距量高法,繪製粗略的雞冠山地圖。這片山區可是李肆事業的心髒地帶,必須得把地形徹底搞清楚。


    “看來還是羅虎子他們能贏。”


    於漢翼依照自己所見作了判斷。


    “誰讓方鐵頭他們多了一倍的人呢?”


    徐漢川歎氣。


    越野行軍真不是野營郊遊,人越多狀況越多,僅僅隻是三天,就出了不少麻煩。有不遵照衛生條令亂喝生水亂吃山果鬧肚子的,不熟悉山路摔傷的,還有相互照應不密走散的。昨晚宿營,負責哨望的少年沒留心照顧營火,營地還被不明野獸光顧了,這軍沒建起來,就先經曆了一次炸營事件。讓李肆一個勁地感歎萬事開頭難。


    除了演習之外,越野行軍就是最貼近於實戰的訓練。不僅能鍛打隊伍的團隊精神,還能培養管隊少年們的領導能力,而對他本人來說,也能從諸多繁瑣細節裏,一點點熟悉對整支隊伍的掌控。


    還好雞冠山隻是小山,猛獸毒物都不怎麽厲害,要換到更西麵那些大山裏,他們這兩天絕對要折好幾個人。李肆依稀記得,小日本建設近代新軍時,曾在某處雪山進行過越野行軍訓練,結果因為環境惡劣,地形不熟,領導無方,搞得死傷一半多,殘酷勝過一次戰鬥。


    被初次越野行軍的生澀困擾著,羅虎子和方鐵頭兩幫人的競賽,形勢越來越明顯。羅虎子那十五個流民少年,從小就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蹬著厚實的靴子,行軍麻利得很。不是在組織力上差得太多,經常出點小狀況,讓全隊人不得不停下來接應,他們能比方鐵頭那組快一半的時間。


    方鐵頭這邊有三十七個人,以前全是礦丁,最擅長的是鑽洞,越野這事很不習慣。又因為人多,出狀況的比例也高出一倍。得虧平素就習慣了相互照應,掉隊的事情很少發生,但由此速度也就慢得驚人。


    前兩天都是羅虎子那一組快了小半時辰到中轉點,今天方鐵頭一組勉強追了上來,可還有一半的路程,方鐵頭他們要繼續追平,很難。


    “是有些不公平,估計方鐵頭會鬧起來。”


    李肆嘀咕了一句,注意力轉向了山下的西麵。遠處天際隱隱能見到還未散盡的炊煙,那應該是清遠的浸潭,浸譚東北,也就是李肆現在所站之處的西北,有個淘金洞,那裏古時就有人在淘金子。


    目光再轉移到不遠處的山穀下,一條溪水蜿蜒而現,這就是李肆的目的地,雞冠山的前山。此次帶少年們越野行軍還不止為了訓練和測繪,到前山摸摸金礦的底也非常關鍵。


    不到日落時分,三隊人聚齊了,沒等方鐵頭說話,另兩個人先吵了起來,是賈昊和吳崖。


    “瞧,我領著就要快上一截。”


    吳崖得意洋洋,前兩天是賈昊跟著方鐵頭,今天是他,雖然還是沒追上羅虎子,可差距卻比前兩天小了很多,他把這事歸功於自己的領導。


    “我是前兩個窩頭,你是讓人吃飽的第三個窩頭,還好意思說?”


    賈昊直接鄙視他,兩人就開了吵。將兩隊人的特性和優缺點一一擺出來,吳崖堅持同等人數下,方鐵頭他們絕對贏,賈昊卻認為羅虎子他們的優勢太明顯,結果不容置疑。


    羅虎子和方鐵頭看看他們,再對視一眼,都有一種被搶了戲的鬱結。


    “都不服氣的話,那就重新來比過。”


    李肆承認,之前他製定的規則確實有問題,搞得賈吳二人也陷了進去,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直白說,這是把水攪渾,有利於團隊融合。


    新規則很快就出來了,賈昊方鐵頭帶十個礦場少年為一隊,吳崖羅虎子帶十個流民少年為一隊,這樣就公平了。剩下的人跟著李肆的前隊,趁這個機會,李肆也要熟悉一下親自帶隊的感覺。


    第二天沒上路,而是勘察和試采前山金礦,少年們起先也被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裏也有金子,可接著就平靜下來。金子越多,他們的份也越多,這當然值得高興,可除此之外,再無異想。


    沒帶淘金工具,這一天也就是找找狗頭金,在金砂密度最高的溪流處粗淘一下,總共得了二十來兩金子,也算收獲不小。李肆將金子分成兩份,讓方鐵頭和羅虎子各自帶一份,這決定雖然讓少年們迷惑難解,可他們卻習慣了不置疑李肆的決定,唯有方羅二人感覺壓力很大。


    之前他們東向西,橫著掠過雞冠山北側而行。現在就要轉向南,再回轉向東,將雞冠山南側掃過。雞冠山南北窄,東西寬,到第六天,他們已經朝著後山的金礦營地進發。


    流民少年和礦場少年的競爭,已經演變成賈昊吳崖的競爭。第五天吳崖方鐵頭就獲得了第一場勝利,到第六天中午,賈昊羅虎子又趕在了前麵,再度搶回了優勢。


    眼見賈羅要再次將吳方打敗,雞冠山卻下起雨來。


    五月的廣東是多雨之季,之前也下過幾場,雨勢不大,沒什麽影響。可這場雨來勢洶洶,遮天蔽日,瓢潑都不足以形容。


    “不能再走了!會出事的!”


    方鐵頭對吳崖大聲喊著,他們正行在一處山梁下,身上套著厚麻布塗桐油製成的雨衣,腳下靴子本就防滑,隊伍還能前進。隻是方鐵頭從未經曆過這麽凶猛的山雨,感覺繼續走下去會很危險。


    “所有人用繩子連成一串!我就不信贏不了狗子那家夥!”


    吳崖倔勁又犯了,在他看來,這場山雨正是大好機會,可以再度戰勝“狡猾的賈狗子”。早前李肆對管隊少年都交代過,人員安全第一,可在他看來,不過就是雨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方鐵頭不再多話,三殺令裏第一條就是戰而違令者殺,現在雖然不是戰時,他也不敢再跟吳崖爭辯,甚至還隱隱有些羞愧,感覺自己太過膽小。


    十二人的小隊互相護持著,正要從一道山澗涉水而過,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山澗上遊的山石崩裂,如巨龍一般的水柱猛然卷下。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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