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養心殿,允祥、張廷玉、馬齊、馬爾賽緊緊盯住雍正,


    雍正臉色蒼白,他們也差不多。時至九月,養心殿內也悶熱起來,可眾人心口太冷,身上竟沒什麽汗意。


    “景山炮廠雖經西班牙人指點,已能造射十斤炮子的三千斤銅炮,但工匠技藝不熟,年內能造出三百位就已是極限。”


    “西山大營已有西班牙教官正在日夜操練,但時日尚短,要跟南蠻對戰,怕是力有未逮。”


    “大沽口炮台日夜趕工,擴修工程至少還需半年。”


    軍機大臣們的報告都不是什麽好消息,雍正捏著坐塌把柄的手上青筋暴凸。


    眼見《大義覺迷錄》宣講工作正進入**,雍正的聲望雖在民間還難跟康熙相比,可權柄已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新政也開始在地方開始有了起色。


    就在這時,茹喜卻將一道晴天鼻靂轟在雍正頭上。


    李肆傳來了話“開放江南,任南北〖自〗由通商,否則朕提大軍北上,不死不休。”雍正先是嚇得兩腿發軟,接著又是大喜,他自以為抓住子李肆的把柄。地方正在控製南北來往,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動,李肆居然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跳了起來。


    茹喜卻又澆了他一盆冷水“封了南北商路,李肆是難受,咱們也好不到哪去。他還有南洋可以折騰,咱們呢?據臣妾所知,眼下江南糧價已比康熙五十年時高出三成,不是靠跟南麵來往商貨,江南人連飯都快吃不起了。”


    茹喜對國政懂得不深,但這話提醒了雍正,江南糧價高漲,背景比較複雜。首先是湖南被南蠻占了,用來調劑江南的糧米少了大半。其次是因南蠻廣興棉絲織造江南棉田麵積越來越大,糧田自然就少了。


    如果斷了南北商路江南人再種回糧米,缺口也能補回來,畢竟江南糧食還能自足,但這個過程很長,誰知道在江南那地方能鬧出什麽動靜?


    南北隔斷,看來確是兩敗俱傷的事,可李肆隻傷到皮肉,自己卻有可能傷到命根。雍正由此才隱隱明白為何當初平三藩時,康熙跟吳三桂打得昏天黑地卻從未斷過商路,那可關聯到雙方生死啊。


    李肆若隻要求回到往常態勢,雍正怕是要捏著鼻子認了,可現在這要求卻大大越線。在江南〖自〗由通商?他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李肆要對江南下手了。


    李肆在江南早有勢力,在蘇州有江南票行,甚至蘇州的滸墅關都是江南票行代管,眼見年底就要到期。而以李煦為代表的江南三織造,


    更是依附南蠻的絲織產業得利在他們身後,還有百萬紡絲摘棉的民人靠著南蠻過活。


    容南蠻在江南〖自〗由揮灑銀錢,江南還能在大清治下留幾年?三年?五年?


    雍正不敢想,他也絕不答應李肆這樁要求。


    為此他緊急召集軍機大臣,商議南北戰事。


    臣子的回答很直接,即便靠著從呂宋流散出來的西班牙人指點現在跟南蠻開戰,也沒什麽好下場。


    雍正惱怒地想著:“朕剛剛收拾了人心,那李肆就跳出來染指江南,他是存心的麽!?”


    這邊馬爾賽道:“眼下情勢危急,即便作最壞打算朝堂也少對南蠻有識見的將才。”


    眾臣紛紛附和,兵力和軍械不說,沒有知南蠻事的大將這仗更沒法打。


    雍正萬般無奈,隻能拉起一個原本他計劃要一腳踩死的人就希望此人還能發揮出一些價值。


    南北局勢驟然緊張,嶽鍾琪也沾了光,他實受勇略將軍印,坐鎮西安,仍領11陝總督事,以11陝錢糧支撐可能在西麵爆發的南北大戰。


    而被丟到盛京的年羹堯複了軍機大臣、大學士和兵部尚書,實受杭州將軍職,領兩江兵馬,準備跟英華一戰。但雍正對他依舊不放心,切掉了他錢糧之權,由李衛統管,還讓李衛跟年羹堯同掌兩江綠營兵馬。


    年羹堯在盛京接旨後,對一直陪著他的幕僚左未生苦笑道:“我是去當擺設的,江南的戰場,不是在銀錢上,就是在海上。”


    雖是擺設,能脫了這塞外流遣的命運,年羹堯自然欣喜。這段日子,他在關外想得很多,當雍正掀起《大義覺迷錄》宣講〖運〗動**時,他終於醒悟,自己之前是太過跋扈,居然忽視了皇權的威嚴。


    急速推進同時也已扭曲了的曆史,改變了年羹堯的命運,他帶著左未生趕往杭州時,已定下決心,要重新贏得雍正的信任。


    雍正在北麵鼻張布置,對李肆毫無回應,李肆本也沒等。聖道四年九月,十萬大山號、武夷山號兩艘戰列艦,連江號等四艘新海鯊艦,帶著十多艘具級新海嬤艦,向北浩浩蕩蕩而去。


    英華此時抽不出陸軍,但海軍卻還閑著,除去蕭勝帶去琉球的艦隊,剩下的力量也足以完成李肆下達的任堯掃蕩清廷江南水師,浙江江蘇海域,必須全由英華艦隊控製。


    “哇哈哈……終於是我獨當一麵了!”


    十萬大山號的舵台上,孟鬆海仰天大笑。胡漢山坐鎮呂宋漢山港,白延鼎坐鎮扶南鷹揚港。從歐羅巴回國的魯漢陝頂替蕭勝,在黃埔船廠監造第二艘自產戰列艦華山號,蕭勝又去了琉球,這次行動就隻能讓他這個鬆字輩的小中郎將頂上了。


    已從軍情司黑貓隊長轉任海軍情報司知事的劉鬆定報告道:“溫州、台州、寧波和杭州四府都找到了內線,水師狀況和水文都在掌握中,浙江還得等一段時間。”


    孟鬆海揮手道:“不急!慢慢來!咱們的任務,是讓江浙的鞋子水師,再沒片帆能下海!就一路細細收拾過去!”


    白正理上了舵台,這位西行得歸的伏波軍將領也是第一次獨領一路人馬,他問劉鬆定:“定海清兵情況掌握到了嗎?”


    劉鬆定點頭:“六七門老炮,炮台加上汛塘兵不超過五百人。”


    白正理皺眉:“就這點兵?”


    孟鬆海道:“你還想怎樣?總還有成團的清兵讓你收拾,我這邊可難指望還有成團的清兵戰船敢出海。”


    孟鬆海的抱怨正是江浙清廷水師現狀的寫照,兩條巍峨巨艦,外加十多條快艦,載著四五百門大炮,從溫州一路向北,像是作清潔一般,將清廷水師戰船一艘艘轟掉。不僅海上的不放過,鐺泊的戰船也被海鯉艦悍然摸入港口,打靶一般地解決幹淨。


    當艦隊攻入定海,以陣亡七人,傷二十餘人的代價,將駐守定海的清兵解決幹淨時,浙江清兵連帶地方官員亂成一團。之前浙江巡撫範時繹就是被南蠻艦隊轟斃的,如今南蠻水師大舉北上,是存心要占了浙江麽?


    “南蠻占定海,隻是以定海為食水補給之地,觀其軍力,還未有紅衣兵出現,都是藍衣水師兵,還不足以攻入浙江。”


    “聽聞南蠻水師總酋蕭勝另領船隊奔赴琉球,在琉球滯留三月還未歸,該是遇上了麻煩,而琉球事涉〖日〗本,非一時能善了。奴才以為,南蠻這支水師,隻是用來淩迫朝廷,並未存死戰之心。此敵心存懈怠,外無援軍,正是一舉滅之的好機會!”


    “奴才身負家國之仇,與南蠻不共戴天。望主子授下江南水師總製之權,奴才舍命效君,唯此一勝而爭!”


    杭州,浙江巡撫衙門,新任浙江巡撫範時捷吹幹了墨跡,將這份折子遞給家人,讓其急遞京城。


    範時捷已說通了李衛,把江蘇水師轉調給他,加上還在杭州灣水師,他還能湊出三四十條戰船,兩三千水師戰兵。趁著年羹堯還未到任,他還有自行其事的權力,就趕緊拚上這一搏。


    想到從兄範時繹的死,範時捷就滿腔感慨,這跟仇恨無關,雍正將他又放到這個位置,用心再明顯不過。你哥哥已經殉國了,這證明你範家是絕對忠誠的,那用上你,朕也該能放心了吧。


    如今南蠻水師占了定海,他範時捷若是沒什麽動作,在雍正心中,那就是不忠。


    “好在我可不必學著從兄親自出海……”


    想到範時繹的死因,範時捷暗自慶幸。


    “咱們真正目的,不僅是清理清廷江南水師,還要震懾那雍正皇帝,讓他允了官家在江南〖自〗由通商的要求。一場大戰必不可少,否則不足以震動人心。”


    定海,孟鬆海對白正理、劉鬆定以及手下要員如此說著。


    “浙江巡撫是範時捷,他要報哥哥的仇,必然有所動作,咱們就窩在定海,等著他把剩下的水師戰船送上門來。”


    孟鬆海將宛如小孩子玩鬧般的計劃說出來,眾人麵麵相覷,心說那範時捷是頭殼壞掉了,還要自己送上門來討打?


    “他不來,咱們就繼續封海!看他動不動!”


    孟鬆海篤定地道,眾人暗道,這的確是流氓招數白正理道:“可江浙漁船商船眾多,咱們又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並轟了,得搜檢探查。光靠咱們這些船,還不足以封住江南海域,要不要跟蕭總長聯絡下?”


    說到這事,孟鬆海一邊眉毛挑起,一邊眉毛卻耷拉下來。


    “蕭總長,怕是在琉球遇上了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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