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鬱清正式踏上百草堂總部所在的早風山時，已經是她出院五天後的事了。
這期間，項盞先是拿了一大遝文件過來，還躺在病床上的樂鬱清看到那足有兩指寬的厚度時差點沒暈過去。
“沒事兒，不急。”她還記得項盞當時一臉幸災樂禍地這麽說道，“你出了院再弄也來得及，因為還要跑別的部門呢。具體的都寫在紙上，你可以和尤一小師弟一起商量著來，不過記得要月底之前弄完哦。”
現在離月底隻剩下幾天了耶！
樂鬱清瞪圓了眼睛，接過了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
“填寫基本信息確認表、在門派期間情況表、大比成績表、自我評價表、誌願表……”漫長的文件列舉後，是具體到哪座山哪殿哪個房間辦理手續的流程。娟秀飄逸的字體沒能讓樂鬱清感覺好一些，她一開始甚至都沒能鼓起勇氣翻完它們。
“弄完了這些，你就帶著它們到早風山來，然後就可以拜師了，明白了嗎？”
項盞姑且耐心地問著，但樂鬱清覺得他半點都沒有幫忙搞這繁瑣程序的意思。
“等一下，我還連他的臉都沒見過呢？”
樂鬱清說的是她要拜的師……叫什麽來著？應該和項盞的師父是同一個人，似乎項盞還偷偷說過他的壞話。
“呃……”
話出口後她發現自己的措辭有些不禮貌，剛想訂正，卻發現項盞似乎並沒有在意。
“嗯？沒見過嗎？我們師傅，叫姬應寒，十大執杖長老之一，掌管百草堂的各種事……不過，基本上是甩給我們來做就是了。”
樂鬱清搖搖頭。
“哦……那你之後就能見到了。”
項盞頗不負責任地說道。
樂鬱清氣結，但覺得自己再堅持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便沒再說什麽了。
那之後的事樂鬱清簡直不願回想。
尤一一直等到了她出院，而她也得以在本人的強烈要求下提前了一天出院。他們用了三天的時間跑遍了虛辰派的各個部門，終於簽下了一大摞文件，然後又送到宗象堂審批。
期間樂鬱清在心裏把各個部門的人罵了個遍。不是人不在不知道去哪兒偷懶了，就是推三阻四說沒有某某某部的簽字我們不能辦這個事，要不就是效率低下地讓人發狂……但她臉上還得陪著笑臉，三天下來她覺得自己都要扭曲了。
但這些都比不上她在填寫出身的時候遇到的麻煩大。
進入內門的時候，也經過了一些手續，但卻沒有這麽全麵。
但直傳弟子會接觸到更多普通內門弟子接觸不到的門派事務，必然要盡量摸清底細，出生地、出生年月、親族親屬……這些都要詳細填寫，門派亦會進行確認，樂鬱清不敢抱僥幸心理。
在虛辰派兩年，她不是沒做過這方麵的準備。
她先是旁敲側擊，得知了在進入弟子選拔之前就曾有過一次向門派上報基本信息的流程後，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哪兒知道自己——或者說這具身體的原身填的是什麽啊！
經過幾天的煎熬，她決定以當時信息填錯了為由請求查看更改當時的記錄。
這著實不是什麽好借口，但這個問題不解決，樂鬱清每時每刻都要受煎熬，還不如一咬牙一刀兩斷。
所幸當時當值的是個見習的弟子，弟子選拔時六位數的參加者信息本身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資料，就幫她找了。
沒想到，不管那個見習生怎麽找，就是找不到樂鬱清的單子。
翻了又翻，他也隻好撓了撓頭，歸結於意外丟失。樂鬱清當時有些慶幸，又覺得有些疑惑。
然而不管怎樣，她又得到了一張新的表格。她慶幸於自己早有準備，將自己的出身地寫成了一個在數年前亡國的小國。
她從藏書閣的各種風聞野錄裏知道了這個小國，原本的國民不是死於屠殺，就是流亡，難以查證她是不是真的出身於那裏。
見習弟子接過表格，露出了唏噓的表情，禮貌性地表示了他的遺憾，這份作偽的弟子信息登錄表就完成了。
當時外門弟子足有幾十萬，成功讓她蒙混了過去。
而這一次的填寫信息，她依然沿用了那個名叫煜灑國的亡國出身的設定，並且又絞盡腦汁虛構了不少信息。
對照資料時，尤一微微側目，略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樂鬱清不太想看到什麽她不應該得到的憐憫表情，於是趕緊扯了個別的話題。
將文件送到宗象堂後，為他們審批的竟然是高齊。
樂鬱清在心裏咂舌：這種事，應該是要由相當高位的人員負責的吧。
他居然還記得樂鬱清和尤一，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侃了兩句。各種文件在他的桌子上高高摞起，隻留出一個能讓訪客看到桌子後麵的人的臉的空隙，桌子上還雜亂地插放著一些文房用品。
“那個，當時您給我們安裝了那個護身罩法術，實在是太感謝了！”
樂鬱清微微漲紅了臉，說出自己到就準備好的感激之詞。
“什麽東西……哦，那個啊，”高齊頭也不抬，翻看著他們送來的文件，間或用筆和印章在上麵留下印記，“慣例而已。萬一有了你們這種前途光明的好苗子……半路夭折了總是很可惜的。”
半路夭折……
“呃……”
樂鬱清訕訕住了嘴，不知道怎麽接話好。
高齊可謂是她這幾天下來見過的最有效率的人。他刷刷翻看完了文件，在該寫字的地方、該蓋章的地方蓋了章，並將留給宗象堂備份的文件留了下來，將剩餘的薄薄兩頁紙遞還給了二人。
“行了，你們可以去報道了。百草堂的總部在早風山，知道怎麽走吧？”
“知道。”尤一點點頭，“多謝高齊師兄。”
樂鬱清也跟著道謝。
“幫我和他們問好啊。”
高齊說著已經低下了頭，從文件山裏又抽出了一份文件開始忙碌，表情一如既往的不耐煩，但動作卻耐心而高效。
見高齊似乎沒有解釋“他們”是誰的意思了，樂鬱清和尤一對視一眼，默默撤出了宗象堂。
…………………………
早風山位於虛辰派東南方向，被大片的靈田與溫室包圍，環境宜人。
唯一的缺點是樂鬱清和尤一不得不穿過上千畝的靈田，才得以進入早風山主座。不過路上風景很好，門派內不可隨意飛行，他們穿過靈田間的小道，看著各色靈穀靈植在夏季微風的吹拂下晃動，飄散出沁人的清香。
告知了守在門口的兩名弟子來意後，兩名弟子對樂鬱清和尤一投以羨慕的眼神，其中一人向山上稟告，樂鬱清和尤一等在原地。
留下的那名弟子和他們聊了兩句，然後陷入了安靜。
事到如今，樂鬱清還是沒有什麽實感。
不知道為什麽被門派的大佬看中做弟子是一方麵，能和尤一一起又是一個驚喜。但她的腦海裏依然有個地方認為這一切和想象中的不同，拜師並不是在一個坐滿了門派高層的大殿裏莊嚴地宣誓然後磕頭，而是一長串煩死人的手續，她現在甚至不知道她要拜的師父是男是女……雖然綜合各種信息，是男性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想起從前世界辦各種事時所需要經過的種種工序，從一個老師的辦公室跑到另一個老師的，無數次重複這個步驟……
看來不管人們會不會仙術，到了這種事兒上都逃不過繁瑣和低效率呢。
這種奇妙的感覺像是融合了現實和虛幻，讓她感覺到自己確實站在此地。以一個有自己的日常生活的、一個大門派弟子的修士身份，在這個本應被判定為“玄幻”的世界裏生活著。
所以她仍然有要辦繁瑣的手續、忍受效率低下的工作人員才能辦成的事……
樂鬱清最後有幾分抱怨地想著。
剛才上山去的弟子跟在一個人的後麵下來了，前麵那個人樂鬱清竟然認識，這幅景象也似曾相識。
“啊！江律師兄……”
樂鬱清想起青年的名字。
青年微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他身著幹淨飄逸的白衣，身姿挺拔，並不是特別英俊的麵孔卻有一種飄逸出塵的氣質，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束起，寫意地垂下。
留守的那名弟子恭敬地行禮：“江律師兄。”
“嗯。江律又向那名弟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樂鬱清和尤一說道，“兩位就是即將拜入百草堂門下的樂鬱清、尤一吧。我是江律，真君門下排行第二的弟子。若不出意外，將來大抵會成為你們的師兄吧。”
樂鬱清想客氣一下什麽的，不過沒想到什麽好台詞，就聽江律繼續：“那麽，二位請隨我來。”
這期間，項盞先是拿了一大遝文件過來，還躺在病床上的樂鬱清看到那足有兩指寬的厚度時差點沒暈過去。
“沒事兒，不急。”她還記得項盞當時一臉幸災樂禍地這麽說道，“你出了院再弄也來得及，因為還要跑別的部門呢。具體的都寫在紙上，你可以和尤一小師弟一起商量著來，不過記得要月底之前弄完哦。”
現在離月底隻剩下幾天了耶！
樂鬱清瞪圓了眼睛，接過了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
“填寫基本信息確認表、在門派期間情況表、大比成績表、自我評價表、誌願表……”漫長的文件列舉後，是具體到哪座山哪殿哪個房間辦理手續的流程。娟秀飄逸的字體沒能讓樂鬱清感覺好一些，她一開始甚至都沒能鼓起勇氣翻完它們。
“弄完了這些，你就帶著它們到早風山來，然後就可以拜師了，明白了嗎？”
項盞姑且耐心地問著，但樂鬱清覺得他半點都沒有幫忙搞這繁瑣程序的意思。
“等一下，我還連他的臉都沒見過呢？”
樂鬱清說的是她要拜的師……叫什麽來著？應該和項盞的師父是同一個人，似乎項盞還偷偷說過他的壞話。
“呃……”
話出口後她發現自己的措辭有些不禮貌，剛想訂正，卻發現項盞似乎並沒有在意。
“嗯？沒見過嗎？我們師傅，叫姬應寒，十大執杖長老之一，掌管百草堂的各種事……不過，基本上是甩給我們來做就是了。”
樂鬱清搖搖頭。
“哦……那你之後就能見到了。”
項盞頗不負責任地說道。
樂鬱清氣結，但覺得自己再堅持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便沒再說什麽了。
那之後的事樂鬱清簡直不願回想。
尤一一直等到了她出院，而她也得以在本人的強烈要求下提前了一天出院。他們用了三天的時間跑遍了虛辰派的各個部門，終於簽下了一大摞文件，然後又送到宗象堂審批。
期間樂鬱清在心裏把各個部門的人罵了個遍。不是人不在不知道去哪兒偷懶了，就是推三阻四說沒有某某某部的簽字我們不能辦這個事，要不就是效率低下地讓人發狂……但她臉上還得陪著笑臉，三天下來她覺得自己都要扭曲了。
但這些都比不上她在填寫出身的時候遇到的麻煩大。
進入內門的時候，也經過了一些手續，但卻沒有這麽全麵。
但直傳弟子會接觸到更多普通內門弟子接觸不到的門派事務，必然要盡量摸清底細，出生地、出生年月、親族親屬……這些都要詳細填寫，門派亦會進行確認，樂鬱清不敢抱僥幸心理。
在虛辰派兩年，她不是沒做過這方麵的準備。
她先是旁敲側擊，得知了在進入弟子選拔之前就曾有過一次向門派上報基本信息的流程後，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哪兒知道自己——或者說這具身體的原身填的是什麽啊！
經過幾天的煎熬，她決定以當時信息填錯了為由請求查看更改當時的記錄。
這著實不是什麽好借口，但這個問題不解決，樂鬱清每時每刻都要受煎熬，還不如一咬牙一刀兩斷。
所幸當時當值的是個見習的弟子，弟子選拔時六位數的參加者信息本身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資料，就幫她找了。
沒想到，不管那個見習生怎麽找，就是找不到樂鬱清的單子。
翻了又翻，他也隻好撓了撓頭，歸結於意外丟失。樂鬱清當時有些慶幸，又覺得有些疑惑。
然而不管怎樣，她又得到了一張新的表格。她慶幸於自己早有準備，將自己的出身地寫成了一個在數年前亡國的小國。
她從藏書閣的各種風聞野錄裏知道了這個小國，原本的國民不是死於屠殺，就是流亡，難以查證她是不是真的出身於那裏。
見習弟子接過表格，露出了唏噓的表情，禮貌性地表示了他的遺憾，這份作偽的弟子信息登錄表就完成了。
當時外門弟子足有幾十萬，成功讓她蒙混了過去。
而這一次的填寫信息，她依然沿用了那個名叫煜灑國的亡國出身的設定，並且又絞盡腦汁虛構了不少信息。
對照資料時，尤一微微側目，略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樂鬱清不太想看到什麽她不應該得到的憐憫表情，於是趕緊扯了個別的話題。
將文件送到宗象堂後，為他們審批的竟然是高齊。
樂鬱清在心裏咂舌：這種事，應該是要由相當高位的人員負責的吧。
他居然還記得樂鬱清和尤一，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侃了兩句。各種文件在他的桌子上高高摞起，隻留出一個能讓訪客看到桌子後麵的人的臉的空隙，桌子上還雜亂地插放著一些文房用品。
“那個，當時您給我們安裝了那個護身罩法術，實在是太感謝了！”
樂鬱清微微漲紅了臉，說出自己到就準備好的感激之詞。
“什麽東西……哦，那個啊，”高齊頭也不抬，翻看著他們送來的文件，間或用筆和印章在上麵留下印記，“慣例而已。萬一有了你們這種前途光明的好苗子……半路夭折了總是很可惜的。”
半路夭折……
“呃……”
樂鬱清訕訕住了嘴，不知道怎麽接話好。
高齊可謂是她這幾天下來見過的最有效率的人。他刷刷翻看完了文件，在該寫字的地方、該蓋章的地方蓋了章，並將留給宗象堂備份的文件留了下來，將剩餘的薄薄兩頁紙遞還給了二人。
“行了，你們可以去報道了。百草堂的總部在早風山，知道怎麽走吧？”
“知道。”尤一點點頭，“多謝高齊師兄。”
樂鬱清也跟著道謝。
“幫我和他們問好啊。”
高齊說著已經低下了頭，從文件山裏又抽出了一份文件開始忙碌，表情一如既往的不耐煩，但動作卻耐心而高效。
見高齊似乎沒有解釋“他們”是誰的意思了，樂鬱清和尤一對視一眼，默默撤出了宗象堂。
…………………………
早風山位於虛辰派東南方向，被大片的靈田與溫室包圍，環境宜人。
唯一的缺點是樂鬱清和尤一不得不穿過上千畝的靈田，才得以進入早風山主座。不過路上風景很好，門派內不可隨意飛行，他們穿過靈田間的小道，看著各色靈穀靈植在夏季微風的吹拂下晃動，飄散出沁人的清香。
告知了守在門口的兩名弟子來意後，兩名弟子對樂鬱清和尤一投以羨慕的眼神，其中一人向山上稟告，樂鬱清和尤一等在原地。
留下的那名弟子和他們聊了兩句，然後陷入了安靜。
事到如今，樂鬱清還是沒有什麽實感。
不知道為什麽被門派的大佬看中做弟子是一方麵，能和尤一一起又是一個驚喜。但她的腦海裏依然有個地方認為這一切和想象中的不同，拜師並不是在一個坐滿了門派高層的大殿裏莊嚴地宣誓然後磕頭，而是一長串煩死人的手續，她現在甚至不知道她要拜的師父是男是女……雖然綜合各種信息，是男性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想起從前世界辦各種事時所需要經過的種種工序，從一個老師的辦公室跑到另一個老師的，無數次重複這個步驟……
看來不管人們會不會仙術，到了這種事兒上都逃不過繁瑣和低效率呢。
這種奇妙的感覺像是融合了現實和虛幻，讓她感覺到自己確實站在此地。以一個有自己的日常生活的、一個大門派弟子的修士身份，在這個本應被判定為“玄幻”的世界裏生活著。
所以她仍然有要辦繁瑣的手續、忍受效率低下的工作人員才能辦成的事……
樂鬱清最後有幾分抱怨地想著。
剛才上山去的弟子跟在一個人的後麵下來了，前麵那個人樂鬱清竟然認識，這幅景象也似曾相識。
“啊！江律師兄……”
樂鬱清想起青年的名字。
青年微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他身著幹淨飄逸的白衣，身姿挺拔，並不是特別英俊的麵孔卻有一種飄逸出塵的氣質，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束起，寫意地垂下。
留守的那名弟子恭敬地行禮：“江律師兄。”
“嗯。江律又向那名弟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樂鬱清和尤一說道，“兩位就是即將拜入百草堂門下的樂鬱清、尤一吧。我是江律，真君門下排行第二的弟子。若不出意外，將來大抵會成為你們的師兄吧。”
樂鬱清想客氣一下什麽的，不過沒想到什麽好台詞，就聽江律繼續：“那麽，二位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