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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章郡位於周天江水之南,物阜民豐、魚米之鄉。


    郡中有一小縣,名靖安,人口稅收在郡內諸縣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縣尊姓於,治政四平八穩,既不是兩袖清風,也不過分盤剝擾民,官聲尚可。


    隻是一個月前的一個中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縣衙後邊兒於縣尊的私宅裏突然傳出一陣打雷般的轟鳴,瞬間傳遍了全城。


    隨即院門前一株很有些年頭的龍爪槐轟然折斷,砸塌了一段院牆。


    事後住在附近的街坊全都信誓旦旦說,當時於縣尊家裏除了雷鳴,還傳出了兵器的碰撞聲、念咒聲、怪叫聲。


    這之後縣尊老爺閉門謝客,已經一個月沒有坐堂理事。


    院牆自然已經重新砌好,倒下的老槐樹則被劈成了柴火。


    然而在全縣城百姓心裏,那座宅院連同住在宅院裏的縣尊老爺,統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有好事者稱於縣尊是魚妖所化,被世外高人發現,出手給打回了原形,所以無法見人。


    也有人傳說於縣尊才是得道真仙,用飛劍和神雷打殺了年久成妖的老槐樹精,結果自己也元氣大傷,所以才閉門修養。


    不管真相如何,在縣尊老爺不理事的這一個月裏,縣城裏的治安竟是出奇的好。


    這一天,日上三竿,天朗氣清。


    一個身穿白色粗布衲衣、腳踩芒鞋的年輕和尚進了城。


    年輕和尚長相普通,但眉眼很是順眼,五官分開來看並不見得好,合在一起就很協調,讓人覺得善良可親。


    他的皮膚很好,這裏說的很好,不是指女人和孩子那樣白裏透紅的水嫩,反而有些泛黃,但是很柔和,像暖玉般溫潤,像月光般皎潔明徹。


    他先從街邊的一間店鋪裏討了碗清水喝,跟著問明了縣尊老爺的居處,才不慌不忙地往縣衙的方向走去。


    每當路邊的百姓向這個氣質特異的年輕和尚投注來好奇的目光,他都會報以溫和的微笑,腳下卻絕不停留。


    要在一座小小的縣城裏找到縣衙後宅並不困難,年輕和尚很快來到了一座宅院前,院門前留有一個挺新的大樹墩。


    他蹲在地上盯著樹墩看了半晌,才去輕輕叩響院門。


    不知他跟門內的老仆說了些什麽,片刻之後,連前來探望的縣內官吏和豪族富賈都一概擋駕的老仆就打開了院門。


    年輕和尚一路跟著老仆進到內堂靜室,見到了幾乎被靖安縣百姓捧上神壇的於縣尊。


    於獲麟三十出頭,麵容清臒有文氣,身上穿了一件舊青衫,相比之下更像一位教書先生,而不是享一縣供養、掌百裏水土的靖安縣父母官。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眉宇舒展、目光平靜,上下審視了一番年輕和尚,溫和道:“聽聞小師傅來自伽藍寺,號稱周天叢林中神異第一?”


    年輕和尚雙手合十:“小僧正是伽藍寺僧人,法號十二,鄙寺乃是伽藍菩薩道場,卻並不敢妄稱神異。”


    於獲麟微露驚訝之色,擺擺手道:“十二小師傅不必多禮,今日登門,不知何事?”


    有個古怪法號的十二和尚微笑道:“為施主門前老槐中所藏之物而來。”


    於獲麟臉色大變,似是想到了什麽,怒道:“你們還敢來!”


    他把青衫長袖一卷,就見一道青光從中飛出,直射十二和尚眉心。


    十二和尚飛身而退,同時右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圓,其圓如鏡,泛著清白色的光芒,一如他的膚色般明徹。


    當!


    聲如撞鍾。


    於獲麟怒哼一聲,青光再次飛射,釘在憑空出現於空中的圓月上。


    十二和尚騰空而起,雙手抱月。


    圓月泛起水一般的波紋,如泥沼般包裹住綠光,任憑於獲麟如何催動,青光都動彈不得。


    失去速度的青光顯露出了真實形體,是一柄小巧的青銅戈,長僅一寸,造型古樸,戈身上滿是積年的銅鏽。


    十二和尚猶有餘力,張口讚歎道:“一個月就能馭器,威力也堪比靈感中期的宗師,真是了不得!可惜施主不懂修行,強行以精血催動,隻會後患無窮。”


    他緩緩落地,看著臉色更加蒼白的於獲麟,微笑道:“施主不要誤會,貧僧無惡意。”


    說著他雙手輕輕一合,如搓麵團一般,將那輪圓月收攏在掌心,隻輕輕一擰,圓月便消散無蹤,瞧著十分神奇。


    於獲麟有些意外,抬手一招,青銅戈便倒飛而回,鑽入了衣袖。


    他向十二和尚長揖一禮,滿是歉意道:“於某孟浪了,十二大師恕罪。”


    傳說中的靈氣化形,乃是佛門宗師無疑,稱一聲大師實至名歸。


    年輕的十二大師側身避過於獲麟的一禮,笑道:“佛法未明,不敢稱師。然而今日厚顏登門,特來為施主說一說緣法。”


    於獲麟若有所思,並未迫不及待開口相詢,而是延請十二和尚落座。


    待二人相對而坐,老仆奉上清茶又退下後,他才不動聲色地道:“還請大師開示。”


    十二道:“小兒獨自持金於鬧市,乃是取死之道,施主以為然否?”


    於獲麟點點頭,問道:“何以解救?若棄之於地,豈不可惜?”


    十二笑道:“不如擇真主而獻之,一本萬利,豈不快哉!”


    於獲麟眸光湛湛,逼視十二和尚:“真主何人?或當獻於天子?”


    十二目直不避,坦然道:“敖莽!”


    於獲麟拍案而起,怒極反笑,臉上泛起了一絲病態的潮紅:“於某不過一小小知縣,竟引得江湖高人與廟堂巨擘紛至遝來,實在是可笑。毋須再言,和尚動手罷!”


    十二卻笑了,道:“施主可聽說過謫仙帖?”


    於獲麟一愣,不知十二和尚為何不殺自己,反倒提及謫仙帖,但還是點頭道:“自然聽過,不過是士林野史中的無稽之談。”


    十二搖搖頭,道:“經曆了月前那件事,施主還如此認為?”


    於獲麟恍惚了一瞬,遲疑道:“月前刺殺我的人就是謫仙帖?可我一個毫無作為的小小知縣,又沒收到謫仙帖,為何殺我?”


    “以小僧猜測,那人原本隻是來查看老槐中溫養的碧血戈,卻正巧聽聞了施主的姓名,這才起了殺心。然而神器有靈,不知為何護住了施主。”十二和尚答道。


    於獲麟一愣,奇道:“於某的姓名緣何引來殺身大禍?”


    十二和尚很是感慨地笑道:“謫仙帖主事者稱作秉筆執事,施主的姓名確實犯了忌諱。”


    畢竟《聖章》在俗世也有流傳,於獲麟微微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關鍵,又氣又怒道:“當真可笑!當真霸道!卻不知他們何時再來取於某人頭?”


    十二搖搖頭,道:“神器有靈,雖未真個認主,卻任施主驅使,這便是一道護身符,謫仙帖會有顧忌。而且在小僧看來,施主有望在幾十年後接到謫仙帖,恐怕施主將來大限到時,謫仙帖便會將施主的性命與碧血戈一並取回。”


    於獲麟有些錯愕,實在想不明白這些古怪修士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他唯一清楚的是,命暫時保住了,而眼前的十二和尚卻明顯是敖莽的說客。


    他再次坐下,低頭沉吟了半晌,才抬頭看著十二和尚道:“不管你是自作主張還是得了敖莽的授意,今日之事,於某發誓絕不對第三人言。然而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附逆之事,於某死不敢從!”


    十二和尚遺憾起身,向於獲麟點了點頭,在對方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徑直離開,沒有再說一個字。


    正午將近,冬日暖陽明亮得耀人眼目。


    十二和尚走出於獲麟私宅的院門,抬頭看著那輪煌煌大日,喃喃道:“師父,你說在蓮花峰上看周天如掌上觀紋,弟子下了峰,才知那天的遙不可及。”


    一副年輕人相貌卻成就宗師的十二和尚沒有離開靖安縣,而是來到縣城北郊一座曾歇腳的小廟外。


    這座甚至沒有名字的小廟裏供奉著一尊石刻的臥佛,小廟狹窄逼仄,臥佛頭頂東牆,腳踩西牆,十分辛苦委屈。


    建廟的年代已不可考,鄉民習慣把廟內臥佛稱之為自來佛,因為老人們都說先有佛後有廟,這佛是自己跑來的,咱可沒請他。


    望著廟門,年輕和尚突然轉身麵向縣城方向,合十為禮,輕聲道:“前輩恕罪,神器唯有德者居之,小僧絕不敢染指。於獲麟不聽我言,日後劫數多有,小僧願護其三年,以贖罪孽。”


    “不敢染指?碧血戈是神器,江山社稷更是神器!你們這些賊禿可是越發長進了。”


    一道驚雷般的怒哼在十二和尚耳中炸響。


    “三年就想免死?小和尚讀經書讀傻了?”


    十二和尚依舊平靜,恭敬道:“就三年。”


    三字出口,他的麵色驟然蒼白,眼中流下嫣紅的血淚,全身氣息卻如大海漲潮,飛速攀升。


    “蓮花峰上果然都是一群瘋子,也罷,就給妙珠賊禿一個麵子,三年就三年!”


    十二和尚全身氣息又如潮水般退去,徑直轉身,踏入廟門。


    廟裏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和尚,靠著微薄的香油錢艱難度日。之前廟外的一番對答,絲毫沒有傳到他的耳中。


    十二和尚邁步而入,和善可親的臉上猶自淌下兩行殷紅血淚,直如一尊悲憫世間疾苦的佛陀,不覺絲毫淒厲,反添幾分慈悲。


    他向老和尚合十為禮,隨後左手捏法印,捏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蓮,右手淩空畫圓,憑空畫出一輪皎潔的圓月。


    老和尚震驚地站起,向著十二和尚噗通一聲跪下,五體投地,膜拜頂禮。


    “小僧通誠,恭迎師叔祖白蓮法駕,南無伽藍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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