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屠狗簡直欲哭無淚,姓慕容的小娘兒才安分守己沒幾天,自個兒怎麽就記吃不記打?


    青衣裴洞庭是貨真價實的靈感初境,一把江湖上少見的重劍不以鋒銳殺人,也不以劍招取勝,以堂堂正正一記勢大力沉的砸擊清楚明白地告訴二爺,西湖劍宮大劍士就是要以力壓人,就是要欺負你境界低。


    麵對壓頂巨劍,二爺咧嘴一笑,不閃不避,挺刀揉身而上。


    他敢保證,在巨劍砸爛自家腦袋的那一刻,屠滅也必定能捅破對方的心窩。


    早在病虎山時石原就給劉屠狗上了血淋淋的一課,力不如人的情況下,若還不知天高地厚地硬擋硬架,那就真是活膩歪了。


    然而不能硬擋,不代表不能硬拚,若總是知難而退,借用慕容姑娘的話說就是,二爺念頭不通達哇。


    裴洞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眼前的少年刀客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同樣年輕同樣不怕死的可怕劍客。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道令他刻骨銘心的血色弧光,手中足有尋常劍器三倍寬的巨劍卻沒有絲毫猶豫,下砸猛地改為橫掃,重重擊打在少年刀客手中那柄短得過分的利刃上。


    不是每個少年修士都叫吳二三,哪兒來那麽多越境殺人的奇才?


    少年刀客雙目赤紅,他有著令人側目的凶殘血性,卻沒有可以滋養這血性的修為境界,整個人瞬間被這一記橫掃擊飛。


    隻是不是如裴洞庭意料中的遠遠拋飛,最後關頭那口堅韌得不像話的短刀上渡過來一股柔勁,少年刀客以極快的速度衝天而起,既讓黃衣劍士們守株待兔的算盤落空,也暫時躲過了青衣大劍士要命的追擊。


    裴洞庭靜立在原地,抬頭向上看去,天幕上鉛雲低垂,細密的雪花被少年刀客短暫衝開後複又合攏。


    仍舊在向上飛的少年前襟上染上了一抹醒目的猩紅,眸光卻依舊桀驁不馴,冷冷地向下望來。


    不論何種境地從未離手的屠滅刀斜斜下指,刀身由刀柄至刀尖漸次泛起斑駁的血痕,沒有奪目的光芒,卻散發著無人可以忽視的危險氣息。


    慕容春曉白狐披風、紫色裙擺,與一眾黃衣劍士遙遙對峙。


    她一雙好看的眸子望向半空,緊緊盯著那個開始下墜的身影與那口普通卻奇異的短刀。


    劉屠狗曾說過,那口從小賴以糊口的殺豬刀,名屠滅。


    裴洞庭目光平靜,巨劍倒持,因為身材魁梧,一襲青衣沒有穿出飄逸的味道,反倒像獨臥山巔的巍巍青岩,任憑八麵風來,我自巋然不動。


    白鳥墜青岩,眼看下一刻就要翅斷頸折。


    劉屠狗深深呼吸,心道:“大哥,你可要保佑小弟呦,我死了事小,丟了病虎山的臉事大,到時你麵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在黃衣劍士們眼中,劉屠狗的氣質瞬間大變,一股凶蠻之氣撲麵而來。


    慕容春曉與首當其衝的裴洞庭感受更深,在兩位宗師眼中,劉屠狗頭頂虛空中突然鑽出一頭斑斕猛虎,搖頭擺尾,猙獰咆哮。


    虎爪下按,與刀鋒重合。


    虎動風從,周遭原本隨意飄散的雪花全部沿著刀鋒方向加速下墜,劈頭蓋臉朝裴洞庭砸下。


    宗師氣象?


    一絲疑惑在裴洞庭的心頭泛起,死在寧清河畔的青衣長老沒來得及跟他描述吳二三頭頂的漫天紅光,所以即使他曾親眼目睹白衣劍魔催生的犀利劍光,也不敢想象有人可以在煉氣境就如大成宗師一般心意生氣象。


    真這麽容易,還劃分境界做什麽?


    不過如果是二爺麵對這個問題,可能就會覺得理所當然。畢竟老狐狸一早就言明,境界劃分各家不同,誰規定不能另辟蹊徑?


    可惜劉屠狗對頭頂的異象毫無所覺,他看似渾然忘我,實則全部心神都放在氣海中沉沉浮浮的那口心刀上。


    他可是牢牢記著跟袁節交手時的情景,自然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以心刀催動病虎按爪式,總不會再給人治傷了吧?


    隻是雖然練氣境可以運氣於身體乃至兵刃,他卻從未試過將心刀在維持形體的情況下整體挪移到真實的屠滅刀身上。


    生死之間一試,劉屠狗才發現自己太過想當然了。


    由輕飄飄的靈氣所組成的心刀竟然沉重無比,死活不肯挪窩。


    此時此刻沒功夫跟心刀死磕,劉屠狗轉念間就決定孤注一擲。他立刻停止幾乎變成本能的觀想,將心刀還原成一團鋒銳的刀氣。


    再一試,盡管過程痛苦無比,幸而刀氣終於順利地流入了經絡之中。


    氣海中傳來劇烈的空虛之感,叫劉屠狗憋悶地想吐血。


    盡數傳入屠滅的刀氣再次在劉屠狗的意念指揮下聚集成形,如此觀想對心神的消耗何止十倍,劉屠狗眉心血痕鮮紅欲滴。


    奇特而斑駁的刀光附著在刀身上,屠滅刀肉眼可見地變大了一圈,就像套上了一個沾滿血汙的刀鞘,再不複之前的雪亮。


    盡管晦暗,依舊是刀光。


    盡管隻能脫離刀身丁點兒距離,依舊是刀光。


    劉屠狗一身所學盡數融合在這一刀。


    裴洞庭驀然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就陷入了與寧清河畔青衣長老極為相似的處境。


    一招不慎,就會死。


    然而……以劍求道,縱死無悔!


    劍何名?秦王照膽!


    裴洞庭緩緩舉劍,似乎手中劍重逾泰山。


    秦王騎虎遊八極,劍光照空天自碧!此劍有王者之威,故冠之以上古君王之尊號。


    劍光無形,也沒有絲毫聲勢,然而在劉屠狗眼中,卻如奇峰突起,天柱撐穹頂!


    朝裴洞庭兜頭砸下的漫天雪花為之一空,全部附著在那醒目的巨大劍身上。


    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故名照膽!


    在慕容春曉看來,兩人的交鋒實在凶險至極。


    劉屠狗身具血腥刀光、猛虎氣象,以高淩下,雷霆一擊。裴洞庭則神華內斂,引而不發,帶給人極大的危機感。


    她看不到劉屠狗眼中的天柱奇峰,卻分明感覺到,隻因這突兀的擎天一劍,裴洞庭的氣勢已經隱隱高出劉屠狗一籌。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握住玉簪飛劍的指節已經發白。


    是秦王終伏虎,還是猛虎踏山天柱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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