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丈外,相隔數重院落,有數十人分散開搜索前行。


    一連串的轟然巨響隔空傳來,仿佛大樹折斷、房屋倒塌,跟著就有人怒喝出聲,震耳欲聾。


    眾人抬頭望去,遠方某個院落內煙塵大起,一座樓閣頂端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翠綠色的闊大劍氣破頂而出,隨後劍氣迅速湮滅,隱約可見有兩道人影在半空中糾纏。


    劉屠狗扭頭看向百騎長與沈約,在詔獄與軍方的隊伍裏,隻有他是靈感境界,也隻有他才真切地看到了那根撐天竹杖和隨後暴起的黑色貪狼,但這並不妨礙眾人對局勢的判斷,畢竟即便看不見竹杖,也看得見破頂的劍氣。


    沈大公子麵沉如水:“恐怕許遜有麻煩了,高子玉身邊那個狄人竟然也是位宗師!”


    張鳶向著那處院落一揮手,低聲吩咐道:“弩上弦,用破甲箭!”


    他身後的幾十名軍卒紛紛打開腰間布囊,從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青銅獵弩,又摸出一根箭簇上泛著森冷藍光的弩箭,三兩下上好後端在手中。


    這種青銅獵弩雖比不上威力更盛的連弩,但勝在簡便易攜、出其不意,用來伏擊獵殺無往而不利,是大周輕騎兵的標準配備,倒也算不上稀罕。


    真正難得的是破甲弩箭,近距離攢射之下,即便是宗師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極可能飲恨,曆來是隻配屬給禁軍精銳的軍/國利器,也是張鳶敢挑戰宗師的底氣所在。


    之前剿殺逃犯時一來怕誤傷二來沒有必要,所以並沒有拿出來使用,如今既然對手是宗師,自然就不能再藏著掖著了。


    沈約麵色微變,劉屠狗也自凜然,心中暗想道:“若非答應了魏大,哪用得著在這兒與虎謀皮?如今陳洪玉被押在前院,二爺我也要及早脫身才是。那不知究竟的勞什子至寶再好,也得有命拿才行呦。”


    劉二爺心中計議已定,大義凜然道:“待會兒我先去助許遜一臂之力,你們集中全力將高子玉格殺,如何?”


    他看向張鳶道:“你雲騎衛的破甲箭不會招呼到詔獄的頭上吧?”


    張鳶冷笑一聲,反問道:“那個南天竹呢?要是混戰中不小心死了,詔獄也別怪罪到雲騎衛的頭上。”


    沈約忙打個哈哈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聽命行事,犯不著結私仇。南天竹祖上與靈應侯有舊,知道部分秘辛,所以這次才會派他來,咱們能不殺就不殺。”


    張鳶聞言瞟了一眼劉屠狗,輕描淡寫道:“你這個客卿知道的可真是不少。”


    他不等沈約回答,反手提刀前衝,動作極快的同時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幾十名雲騎衛軍卒立刻跟上。


    劉屠狗拍了拍沈大公子的肩膀,邊跑邊道:“甭理他,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挑撥,咱們走!”


    沈約苦笑一聲,也忙邁步跟上,壓低聲音道:“其實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但如果副使願意相信我,那麽請小心許遜,此人跟詔獄未必是一條心。南天竹的異動和許遜不管不顧的追殺,必定都是有原因的。”


    劉屠狗心中暗罵:“但凡二爺的身手或者腦子差勁些,立刻要被你們這些混蛋玩死!”


    幾十號人的行動不可能瞞過宗師的靈覺,好在眾人都是身手矯健之輩,跑不多時就已經來到了那座樓閣所在的院牆外。


    張鳶目視劉屠狗,二爺咧嘴一笑,也不廢話,飛身躍入院中。


    院牆不高,張鳶隨即一聲令下,雲騎衛的幾十名軍卒幹脆利落地翻上了牆頭,將索命的弩箭對準了院落中央,他自己與沈約則緊跟二爺,一起躍入了院中。


    此時院中隻有一人,身量不高,方臉濃眉,中年麵容卻兩鬢白如霜雪,手中握著一支鐵笛,正是詔獄此次的押解正使許遜。


    方才與他交手的狄人宗師已經不見蹤影,顯然已經被眾人驚走。


    沈約喜悅道:“許大人,這位乃是本次隱於暗中的押解副使,亦是位靈感境界的宗師,這位是邊軍雲騎衛的張旗總,午間助我們平息了罪囚的暴亂,都是自己人。”


    南天竹和高子玉的反叛顯然讓許遜很是警惕,此時聽到沈約的一麵之詞,臉上連個表情都欠奉。


    他突然舉起笛子放在唇邊,吹出了一連串不成曲調音符,彷佛磨刀砸鐵,異常地刺耳。


    眾人隻覺耳中一疼,就見十幾彎弦月般的靈氣飛刃激射而來,布成一個玄奇的陣勢,盡數切割向劉屠狗,而許遜本人更是飛身撲來!


    身後百騎長張鳶怒喝一聲:“放!”


    數十支破甲弩箭應聲離弦,目標卻不是許遜,竟同樣是劉屠狗劉二爺!


    形勢變化之奇詭、劉屠狗處境之險惡,當真前所未有!


    好在因為沈約之前的提醒,劉屠狗始終不曾放鬆警惕,幾乎就在許遜舉笛欲吹的同時,他與沈約就一先一後飛身而起。


    極為耐人尋味的是,兩人都沒有向兩旁閃躲,劉屠狗奮力退向身後的院牆,沈約則是不合常理地徑直前衝。


    大部分弦月飛刃瞬間擊打在劉屠狗之前所站立的地方,將那裏用來鋪地的青石板打成了粉碎!


    碎石迸濺、塵土飛揚之中,僅有三枚月刃及時淩空轉向,不依不饒地追著二爺而去。


    雲騎衛的幾十具青銅弩原本已經封鎖了劉屠狗前方和左右兩側的空間,卻因二爺這突兀的一退而盡數落空。


    奪!奪!奪!奪!


    幾十支破甲弩箭狠狠地紮進了石板下的泥土裏,更多的青石板被弩箭上巨大的力道炸裂,院中一片狼藉。


    沒有被特別針對的沈約幸運地躲過了差點殃及他這條池魚的炫目月刃,卻沒有躲開全部的破甲弩箭。


    一支偏離原本目標格外遠的流矢擊中了他,練氣境界的體魄保住了他的性命,卻沒有保住他的右腿。


    “蓬”地一聲,鮮血混合著骨骼碎片向四下裏飛濺,沈約的一條右腿瞬間麵目全非,已是徹底廢了。


    沈約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他口鼻溢血,顯然是被弩箭巨大的力道震傷了內腑。


    許遜看都沒看倒地的沈大公子一眼,徑直越過了他,衝向前方的麻衣少年。


    沈約的神智仍舊清醒,他咬緊牙關,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座不但沒了大門還被開了天窗的破爛樓閣。


    大周的建築均為坐北朝南,這座多災多難的七層樓閣也不例外。


    這一刻,沈約北逃,劉屠狗南奔。


    轟!


    二爺撞破了南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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