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柄麒麟斧同時揮出,斬出的方向路線卻完全迥異,在空中劃出兩道詭異刁鑽的弧線。


    嘶啦!


    幾乎不分先後,兩騎公西氏騎兵與他擦肩而過,一騎連人帶馬被從頭至尾劈成了整齊的兩半,另一騎的四隻馬腿被齊齊削落,馬身與騎手兀自向前衝出了三五丈遠,才砰地一聲狠狠摔倒了在地上。


    斧影倏忽,化作一道密閉透風的網,攔下了所有妄圖染指青年與白戎女子立錐之地的公西氏騎卒。


    更多的白戎戰士向這個方向衝殺過來,作為占據著這塊土地上最肥沃草場的部族,人丁興旺的曲水部從不缺乏軍馬、彎刀以及可以縱馬持刀的勇士。


    崩!弓弦聲動,一支致命的羽箭自無數奔騰的馬蹄間飛掠而過,極其刁鑽地射向持斧青年的心窩。


    青年猛地把兩柄麒麟斧交疊於胸前,兩頭麒麟爪牙交錯,斧刃也各自嵌入另一柄的斧身,立時成了一麵造型奇特的厚實斧盾。


    想來他就是用這種方法將兩柄斧頭塞進背後的皮袍之中的。


    羽箭狠狠擊打在斧麵上,巨大的衝擊力頂著青年向後滑行,那名白戎女子來不及躲避,原地輕輕一跳,抱住了青年的脖子,一頭烏發垂落下來,蓋住了青年的左肩。


    持斧青年滑行一段距離後兩柄麒麟斧猛然分離,揮刃將摔倒在地的那名公西騎卒梟首,同時右腳向後伸出,恰好蹬在倒地馬兒的身上,硬生生止住後退之勢。


    他雙腿微曲,隨即就是一個有力的彈跳,背著身上的美麗姑娘高高躍起,躍上了一匹衝擊而來的戰馬額頭。


    青年抬手就是一斧,跟著一腳踢出,馬上騎手的頭顱與身軀就一上一下各自跌飛。


    他輕鬆一個轉身落在馬鞍上,右手斧一個反手上撩,以麒麟牙勾住韁繩,順勢猛地向上一提,將被他一腳壓地將要跪地的馬兒拉起。


    青年雙腿一夾馬腹,順著公西鐵騎的洪流向著營地方向衝去,迎麵遇上的白戎戰士,被他毫不猶豫地盡數揮刃斬殺。


    坐在他背後的白戎姑娘漲紅了臉,嘴唇已被自己的牙齒咬破,終於忍不住恨聲道:“哥舒東煌,你真是個沒有心腸的邪魔!”


    青年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兩手斧落無情,根本沒將背後姑娘的話放在心上,隻要她腦子沒病,就應該知道此時此刻該做出什麽選擇。


    公西鐵騎無可阻擋,火紅色的洪流以一種極其令人恐懼的速度向著這片白戎人的營地蔓延。


    不可見的遠方,同樣傳來大隊騎兵廝殺的聲響,如果青年估計的不錯,隻怕棲居這片河穀兩百餘年的整個曲水部落已經覆滅在即。


    名叫哥舒東煌的持斧青年一馬當先衝入營地,他在實際上已經成為公西鐵騎衝鋒的刀尖。


    那名領軍的可怕箭手沒有再出手,比較之下,哥舒東煌活著的價值反倒更大一些,完全可以先坐享其成。


    至於被持斧青年救下的白戎貴族女子,既然曲水部都將在今天煙消雲散,反而變得無足輕重,即使抓住了也不過是個玩物,連贖金都找不到人去要。


    哥舒東煌看見了仍然傻愣愣待在原地的半大小子,隨即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左手斧。


    白戎姑娘一拳擂在哥舒東煌後背,如同隔靴搔癢,連讓對方晃一晃都沒能做到。


    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張口咬住了哥舒東煌沒有厚實袍服遮擋的後脖頸,她咬地是如此用力,鮮血順著她的嘴角向下流淌,與她早先咬破嘴唇後流的血混合在一起,無分彼此。


    哥舒東煌的左手斧劃過一條跳躍的曲線,繞過半大小子,一斧背敲在半大小子坐騎的屁股上,麒麟爪牙鋒利,疼地那匹馬瘋了一般向著營地外的公西鐵騎洪流衝去。


    他笑容陰冷,語氣卻很溫柔:“單於奕朵,你此刻還活著,隻因你是西戎王帳的公主,那個自封的大單於的掌上明珠。哪怕這個小營地乃至整個曲水部都死絕了,隻要能換你活命,這買賣就劃算得很。”


    白戎人號稱七姓,其實有三家都姓單於,號為王帳,有資格競逐大單於的寶座。


    直屬王帳的部族,便被稱作王帳部族,而曲水部就是隸屬於西戎王帳的一個大部族。


    單於奕朵不用回頭就可以想見那孩子的命運,不甘心地鬆開嘴,恨聲道:“你放屁!不管你從哪裏得知了我的身份,但你的圖謀必定要落空!即便再美的明珠也隻是不能吃不能穿的死物,在我父王眼裏,又怎麽能與一個大部族相比?”


    哥舒東煌訝異道:“你看的倒是透徹。”


    “我的親衛都在那邊兒的營地,你送我去,你想做的事未必不能商量。”單於奕朵指著一個方向道。


    “才誇你一句就犯傻,公西氏傾巢而出,咱們過去就是找死。”


    “……那你說怎麽辦?”


    “咱們往東去,那邊兒是金帳單於的地盤兒,公西氏不會同時挑釁兩家王帳的。”


    衝入營地後,身後的公西氏騎卒就分散開了,兩人一番兜兜轉轉後甩掉大部分尾巴,複從營地東側衝了出去,隻要趟過冬日水淺多冰凍的曲水河,就有望逃出生天。


    曲水河穀外,九尾白狼大纛旗迎風而舞,彷佛早在千百年前就佇立於此,冷漠地注視著肥沃河穀內的殺戮與烽煙。


    公西小白騎馬立於大纛下,被一眾將領環繞當中,神色平靜,遙望遠方。


    一名傳令兵跪在他的馬前,恭敬道:“稟少帥,子車都統傳信,曲水部大部已被殲滅,少量戎人越過曲水河向東逃竄,是否要派人追擊?”


    “自生自滅即可,犯不著為他們費神。”


    “諾!”


    一位校尉笑道:“少帥,滅了曲水部這個王帳部族,我公西氏的中軍大纛上可以再添一道白狼尾了吧?”


    眾將神色興奮,紛紛附和。


    公西小白笑著搖頭道:“你們無需奉承我,如此不堪一擊,有什麽資格稱作王帳部族?曲水部不配留在我公西氏的旗幟之上。”


    他的目光投向更遠的遠方,天高野闊,頓覺豪氣滿懷,朗聲道:“等滅了那名存實亡的西戎王帳,再添不遲!”


    更遠的遠方,蘭陵王揮軍西指,十萬蠻山處處烽火。


    更遠的遠方,吳二三仗劍入京,一劍結仇,一劍了怨。


    更遠的遠方,裴洞庭摧山開峽,王道之劍震動江湖。


    更遠的遠方,十二和尚長坐自來臥佛前,掌指間蓮花綻放。


    更遠的遠方,騎白馬的少年刀客在向北進發。


    他要去完成為將為俠、萬人歡呼的偉業。


    清晨的陽光斜斜照在他的側臉上,讓他冷冽剛強的麵龐添了幾分柔和。


    或許,會有一個捧刀的小乞兒在望眼欲穿地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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