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覺得自己睡得很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還會做夢,夢裏是一些年前的人和事,她一度以為她已經全忘了,卻沒想到,夢裏竟還是清晰得如同昨天剛剛發生過一樣。


    那是她和鳳翔鳴分開之前的一段日子,鳳翔鳴對她若即若離得越發的明顯了,三五天不露麵,偶爾回到他們同住的地方,也常常是在深夜,好幾次,她聽見他經過臥室門前的腳步聲,有些微的停頓,但是也隻是稍微停頓,很快就走開了。別墅裏不僅僅這一間臥房,他可住的屋子太多了。


    慕雲想,那個時候,鳳翔鳴大約一直不知道,每個夜裏,她都是醒著的,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屋子,用力的聽著外麵偶爾傳來的車聲,他回來,他不回來,整夜整夜,輾轉反側。


    她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麽,讓他徒然對她這樣冷淡起來,他不要她愛他,她就從來不說愛他;他要她把他們的關係簡化成錢或是首飾,她就每天去逛街,用力的唰卡,買些可能永遠也用不上的首飾和各種新裝;甚至他要自由,要她不纏著他,她也可以從來不問他做什麽,和什麽人在一起,她還是錯了嗎?因為她太年輕,看他的時候,總掩飾不住眼神中低到塵埃中的愛戀?


    那是一段她最彷徨無依的日子,鳳翔鳴身邊的女伴開始多起來,名門淑女或是年輕的女模特、女明星,花團錦簇的,他偶爾回來,換下來的衣服上總帶著各種不同的香水味道,而慕雲則一天比一天的沉默跟絕望,她一直知道他們沒有未來,但是沒想到,手裏可以把握的眼下,也變得如此飄渺。


    薛悅悅找上門的那天,她剛剛看過一份娛樂雜誌,鳳翔鳴被拍到的是一個模糊的側麵,不過他身邊盛裝而立的,卻是最近新上位的女明星。


    “慕雲,別人說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這麽自甘墮落,鳳翔鳴是什麽人你真的知道嗎?”那是薛悅悅對她說的一句話,“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瞧不起你,所以才不把我小時候認識的朋友介紹給你認識,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確實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女生和女生可以做朋友,男生和男生也可以,但是出身差別大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你為什麽不說你那是嫉妒?”慕雲心裏一顫,收起了方才積聚在心頭的淚意,跟著鳳翔鳴的時間久了,她不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所以她盡力的把自己變成他要的那個樣子,為的,就是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相信,隻要時間足夠,鳳翔鳴有一天一定會愛上她,而現在,哪怕他從來沒有說過愛她,哪怕他日漸疏遠她,但是隻要他還會回到她身邊,那就好,足夠了。


    “我是喜歡他,”結果薛悅悅承認得卻很痛快,“但是我不嫉妒你,因為我們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我喜歡他,將來隻要我願意,我還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去見他的父母家人或是朋友什麽的,但是你不行,你不過是他養著玩的女人,還是很多女人之一,現在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隻是覺得你可憐,但不會嫉妒你。”


    一語成讖,那是慕雲後來才明白的。


    夢裏恍恍惚惚的場景就變幻了,那一夜,鳳翔鳴喝了很多酒,腳步踉蹌的推開臥室的門,她心灰意冷到了極點,整個人卻隻能軟軟的躺在**,鳳翔鳴伏在她的身上,唇舌纏綿的糾纏著她的,埋在她身體裏的火熱,每一下都似乎要整個人徹底衝進她身體裏一般,那樣大的力氣,似乎透著不舍,可是為什麽明明不舍,卻還要給她一張卡,撂下那麽絕情的話。


    他說什麽來著,他厭倦了,他煩了,他膩歪了,所以他要到此為止,要她離開,要再不想見,她明明已經那麽委曲求全了,為什麽還會這樣?


    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滿臉,心碎的感覺清晰得讓她覺得疼,很疼,她急於想從夢境中掙脫出來,急著想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可是不知道是吊瓶中的藥力發揮作用了亦或是其他的,反正她越是想醒過來,就越是更深的陷入夢境,恍惚著,鳳翔又把一張卡丟在她腳下,然後從她懷裏奪走了小豪,她用力的哭,使出全身力氣想去追,卻發現她的腿連一點力氣也沒有,別說跑,就是站都站不起來,隻能在地上爬,然後眼看著小豪被帶走,越走越遠……


    猝然被心底的絕望驚醒,慕雲睜開眼睛,好半天才發現,她正躺在自己的家裏自己的**,而床頭那裏這時正坐著一個人,小夜燈下,那人眉目俊朗,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平靜安穩的畫麵,這些年裏,她不知道曾經期盼過多少次,他能夠再出現在她和小豪的生命裏,給他們遮風擋雨,讓他們可以依靠。可是這一刻,她心底的火卻在忽然熊熊燃起,這些年裏,她幾乎沒有安穩的睡過,白天為了生計苦苦掙紮,夜裏充斥的,除了對他的思念就是對小豪身世的恐懼,她那麽害怕,想見他又害怕他帶走小豪,那是怎麽樣的煎熬?他憑什麽可以睡得這麽安穩,在這樣橫空又一次介入她的生活之後,再說出要帶走小豪之後,他怎麽能這麽安穩的呆在她的家裏,坐在她的**?


    事後慕雲想,自己大約是瘋了,如果不是瘋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敢忽然抓住鳳翔鳴的衣領,然後趁他愣神的時候把他按在**,騎到他的身上,瘋了一樣的用力打他、撓他,隻要能讓他疼,怎麽樣都好。


    鳳翔鳴是被打清醒的,慕雲的力氣一直都不大,病中就更不用說,全力把他拖倒之後,已經氣喘籲籲了,天快亮了,他雖然一直沒睡著,可是思維多少也停頓了,憑著身體的本能捉住了慕雲的胳膊,隻是捉在手裏的胳膊那樣纖細,好像一用力就能拗斷,他一驚,已經想起來身在何處了。


    小夜燈將這間不大的屋子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線下,鳳翔鳴的視線一點一點的在慕雲臉上移動,他正想斥慕雲一句,問她發什麽瘋,結果卻看到她眼中和臉頰上的淚。


    心瞬間就軟了,氣也被拋到九霄雲外,鳳翔鳴一個翻身就將慕雲壓住,結果剛鬆開鉗著她胳膊的手去擦她的眼淚,脖子就驟然被她用力環住。他沒想反抗,任她摟著靠近她的臉,等到想起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慕雲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下了死力,那尖銳的刺痛直衝大腦,痛得他幾乎叫出聲。


    這是他一次看到慕雲這樣失控,其實要擺脫她也不難,但是想推開她的手落到她頭上時,力道卻驟然消去了,她還是死死的咬著他,那痛從腦瓜頂一直沿著身體綿延的腳底,鳳翔鳴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隻用手撫摸著她的長發,什麽也沒說,耐心忍受。


    嘴裏嚐到了腥鹹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慕雲才脫了力一樣,鬆開口,頭重重的壓在**,眼裏的淚沒有了,虛汗綿綿密密的湧出來,她大口的喘氣,好半天才說,“怎麽不推開我?”


    “你在哭,怎麽了?”差不多與此同時,鳳翔鳴也開了口。


    靜默的黎明,兩個人長久的對視,誰也沒有回答誰的問題。慕雲的臉色在這樣微弱的燈光下越發顯得蒼白,隻有嘴唇上一抹紅,給她平添了幾分生氣,鳳翔鳴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撫過她的臉頰,隔了很久才說,“慕雲,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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