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的墓地?”張衡聽到這個單詞以後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亡靈,還是說你自己是亡靈呢?”


    “亡靈當然是指這裏所有的人。雖然我們所處的階段不一樣,但是毫無疑問,我們同樣都是亡靈,是在曆史之輪當中失敗了的亡者。”


    “笑話。我不是在這裏好好的活著麽?我的身體在這裏實際的存在著,我一點也不覺得我變成了毫無生氣的亡靈。”張衡說到這裏止住了笑,“倒是你在這裏危言聳聽,讓我不得不認為你是另有所圖啊。”


    “嘛,好心你當驢肝肺,這樣咱也沒辦法了。”那宛如野人般裝束的男人說道,“我隻能告訴你,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身為亡靈的我,也不期待把這些事實告訴你,會讓我得到什麽好處。因為對於亡靈來說,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我隻是按照這個泉界裏不成文的規矩,來履行給你講解現狀的義務罷了。”


    “有趣。”張衡道,“那你倒是說說,我現在到底處在什麽現狀下?這個泉界,究竟又是個什麽樣的所在?”


    “曆史之輪裏的道外者改變曆史失敗的話會轉生到很慘的地方去,但其中的死者甚至都沒有轉生的機會,他們所遭遇的是神魂俱滅的死亡。”野人道,“不過,這和地獄遊戲中其他的某些神魂俱滅的死法並不一樣,我們還擁有一段緩衝期。我們的魂魄會進入泉界,在泉界裏麵渡過一段絕望的日子,然後才會真正死亡。我們沒有任何可能離開這絕望的泉界,隻能在這裏等待著那必然到來的,淒慘無比的死亡。”


    “這種說法我倒是沒有聽說過。”張衡想了想以後提出了一個問題,“不過,假如說我們的結局是必死無疑,那為什麽又會設置泉界這麽一個地方?這有什麽必要嗎?”


    “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野人道,“也許這是為了讓我們體會到絕望的痛苦吧?盡管身體還能動,生命看起來似乎也還在繼續,但無論怎麽掙紮也沒有用,隻能迎接注定了的慘烈死亡。這就是這裏所有亡靈無法逃避的痛苦命運。這相當符合地獄遊戲這個混帳玩意兒的特性吧。”


    “我不相信命運。就算我們真的是所謂的亡靈,也一定會有逃脫這裏的方法。”張衡的目光十分堅毅,“隻是為了讓我們痛苦才設置了這個世界?這是不可能的。地獄遊戲裏的任何世界裏都有它本身的法則。無論是普通場景還是冥土世界或是幽冥殿,九道轉輪等等,每個世界都有固定的法則。這個泉界,也一定會有它的法則存在!隻能進不能出的世界,在地獄遊戲當中是不存在的!”


    “真是氣勢凜然的宣言,哈哈。”野人的嗓子裏傳出了沙啞的笑聲,“我想起以前好像也聽過這樣的話,不過那個小姑娘現在已經再也說不出這話來了吧。”


    “我會活著離開這裏,就是這樣。”張衡說完後便不再理會野人,繼續朝山上走去。


    ◆


    “不管怎麽樣,現在先去追一下張衡吧。總不能把他就這麽放在那裏不管。”阿婭說著把目光投向了宋雲翔,“載我們去追下他。”


    宋雲翔的表情很猶豫:“我說,你們倒還真是相信他還能恢複過來?”


    “其他的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至少現在張衡還活著。所以我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阿婭的語氣十分堅決,“拜托你幫幫忙。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償還你這份人情。”


    “我們不能沒有隊長。我絕對不會在他還活著的情況下背叛他。”羅如誌的意誌也很堅定,“麻煩兄弟你幫我們一下,這份情我們不會忘的。”


    “這種行為說得好聽點是永不放棄,說得難聽些,這簡直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宋雲翔說著突然笑了起來,“嘿嘿,不過我挺欣賞你們的。這種隊伍的羈絆讓我很舒坦,就連某些肮髒的婊子帶給我的惡心感似乎也被驅除了一大半了。”


    正說時,宋雲翔口中那個“肮髒的婊子”紅鸞開口了:“我也想幫幫忙,看看我們這位敬愛的隊長到底能不能恢複。也帶我跟著他們去看看吧。”


    “說得倒真好聽。”阿婭朝紅鸞逼近,譏諷的說道,“你隻不過是看形勢不對見風使舵而已。我倒真是對你的厚臉皮感到歎為觀止。”


    “見風使舵?我把這個詞當作是對我的讚揚收下了。”紅鸞似乎有些畏懼的向後退了幾步,嘴上卻還不肯退讓,“不過,我跟去也是有好處的哦?先不說我們的隊長能不能恢複,至少他現在的身份是很有價值的。假如能夠跟隨著他,用他的這個身份來做一些事情的話,會對我們的大計很有幫助。而真正能把這個身份利用好的,這裏除了我之外,恐怕別無他人了吧。”


    “……你現在是不是很想再嚐嚐我的匕首是什麽味道?”阿婭用充滿敵意的聲音說道。


    “真可怕。我可不想再被那東西給頂著了。”紅鸞又朝後退了一步,“可是,我說的是事實吧?能利用的東西不利用也是浪費,再說我們趁機掙點事跡值,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張衡都是好事;反正這樣也不會傷害到他。說不定等你們湊夠一萬點事跡值的時候,張衡他也就自動得到解放了呢?”


    雖然很想把紅鸞給大卸八塊,但阿婭也不得不承認紅鸞的話不無道理。阿婭最後決定把紅鸞帶著,一起跟上遠去的張衡。根據宋雲翔的說法,魔毯的最大載客量是四人,剛好夠把這四個人裝上去,要是再多一個人就不行了。


    這時人格置換成史思明的張衡已經下了山,有些漫無目的的四處張望著。


    原本的那個史思明已經不見了身影。這讓魔毯上的羅如誌十分驚訝。離子炮轟出去以後,羅如誌也看到了那匹四頭怪狼和史思明都在原地,身上半點傷都沒有。可是現在史思明卻已經不在了。


    “如果天命寄宿這種現象發生了,天命獸原本的寄宿者會怎麽樣?”羅如誌問紅鸞道。


    “會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跡,消失得幹幹淨淨。”


    “……原來是這樣。”雖然也是意想之中的結果,但羅如誌聽到這句話以後臉上的神態還是有所變化。原本的史思明消失,張衡代替他上位……十分合情合理。從今以後,原本屬於史思明的天命,將全部由張衡來承擔。這種現象被稱為天命寄宿,還真是實至名歸啊。


    羅如誌望向阿婭。她臉上掛著極少見的凝重的表情。盡管相信張衡會恢複從前的模樣,但她心裏現在除了信心之外也一無所有。天命寄宿是極為棘手的現象。到了現在,無論是阿婭還是羅如誌都沒有任何頭緒。接下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踏踏踏”遠處響起一連串馬蹄聲。在馬蹄聲中還混雜著步行行進的聲音。


    很快這些聲音的主人們已經出現了。這是一支多達數百人的軍隊,具體的人數一時之間也數不出來。其中有騎兵,步兵,還有一些拿著短弩的弩兵。帶頭的人羅如誌和阿婭都見過,那是在安祿山的宅子裏麵遇到過的護衛長。


    “他怎麽又回來了?難道他沒有去向安祿山報告嗎?”羅如誌有些不解的說道。


    “大概是報告了吧。我想他們還沒有向安祿山隱瞞這件事的膽量。”紅鸞把頭偏向一邊,“他這次來應該是要帶人來找史思明的。史思明身為安祿山的左右手,地位也極為重要。肯定是安祿山獨自帶隊來安宅看情況的時間太長,駐軍那邊怕他出事,所以才帶了這麽多精銳士兵來吧。”


    “喲,對了,那小子還真的活著啊。”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宋雲翔。他這話剛說完紅鸞就憤怒的望著他:“那和我沒關係!”


    “難得你這麽大反應。那個小子,我記得他叫做周揚吧?”宋雲翔說道。


    “他已經死了。不要再在我麵前提到這個名字!”紅鸞激動的喊道。


    “死了?雖然也和死了差不多,不過明明就還活著嘛。就是那個領隊的。”宋雲翔還是毫不在乎的說道,“對了,不是你把他賣了嗎,怎麽了,後悔了,姓紅的婊子?”


    阿婭立刻意識到了這其中的關係。她說道:“那個護衛長叫做周揚?他是你之前的搭檔?”


    “是是是!別煩我了,那家夥是被我背叛了,扔掉了,被天命寄宿了!”紅鸞用極端厭惡的聲音說道,“現在他叫做劉昊,隻是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廢物,是安祿山的一條看門狗罷了!”


    紅鸞說完這話以後就生氣的閉上了雙眼。但阿婭這個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紅鸞的眼角處竟然有些紅潤。阿婭揉了揉眼睛。這大約是她自己看錯了吧。


    ◆


    泉界。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和我以前的搭檔還真是夠像的。”像是野人一樣的男人追了上來跟著張衡,“不過我還是想勸你放棄。前麵隻是無盡的絕望,你去了一定會後悔的。”


    “這麽說來,前麵你已經去過了?”張衡問道。


    “我當然也試過攀登上去。但是……”“野人”說著搖了搖頭,“算了,說了怕你也不信。你往前麵去去試試看吧,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多謝你的提醒,我一定會去試著從這個世界裏麵走出去的。”張衡握緊拳頭說道,“我的隊友們還在等我。我可不能讓他們等得太久了。”


    “好好好,你去吧,反正勸你也沒用吧?我在這裏坐著,等你失敗而歸就好了。”“野人”說著就坐了下來。


    張衡突然心血**,扭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名字我已經忘了。”“野人”摸著頭說道,“不過我記得我好像是姓周吧。嘛,大概是這樣,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了。”


    “周嗎?好吧,老周。我的名字叫做張衡。”張衡說道,“接下來,你陪我一起上去怎麽樣?”


    “陪你上去幹什麽?”被張衡喊做老周的這個男人哈哈大笑,“你想讓我再去體驗一把絕望的感覺嗎?”


    張衡笑了:“至少兩個人在一起的話,就算真的遇到絕望的事情,每個人所感到的絕望,也隻有平常的一半那麽多吧。”


    “媽的,這是詭辯。”老周也笑了,“不過你這廝倒是有趣。好吧。我就陪你上去吧。人生的最後時刻能有個伴,好歹也比一個人上路要強啊。”


    張衡抬頭望著雲霧中虛無縹緲的頂峰。


    無論前麵有什麽,這都絕不會是我人生的最後時刻。他這樣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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