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既然都到了門口,自是沒有不進去的道理,再說,她是要來見竇依雲的,她淺笑著對那丫鬟說道:“既是這樣,那你就在門外等著我吧,我應該不會進去太長時間。”


    那丫鬟看阿芙的態度十分堅決,也就沒有再勸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便看著阿芙走進了那座陰暗冷清的院落。


    阿芙看著這座有些荒蕪的院落,突然間覺得有股莫名的悲哀,竇家現在死得隻剩下竇依雲一人了,隻是說實話,她確實為最最無辜的一個,她沒有竇依蓮那般的野心,隻是想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可惜的是,她本認為那個能夠依靠一生的夫君,卻是造成她現在這般悲慘處境的罪魁禍首,這一切的一切,卻又能分得清誰對誰錯呢,怪隻怪,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阿芙穿過了外麵的整個院子,卻是沒看到一個下人,快走到正廳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穿著灰色棉衣的丫鬟端著個銅盆走了出來,她顯然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阿芙,有些驚懼地長大嘴,顫聲叫道:“皇後娘娘……您……您不是……”


    阿芙認得這丫鬟,是原來一直貼身服侍竇依雲的花期,此刻她定是把自己當成了那已經去世了的先皇後了,便笑著解釋道:“你不要怕,我叫李雅,是先皇後的孿生妹妹,並不是你口中的皇後娘娘。”


    那花期聞言,又是借著月色仔細看了看,發現阿芙梳的是少女發髻,這才鬆了口氣,卻依然有些疑惑地問道:“不知李小姐來這兒有什麽事兒嗎?”


    阿芙微微笑了笑,方才解釋道:“我聽說原來的二少夫人住在這兒,所以想來看看她。”


    那花期的臉色微微暗了暗,唏噓著說道:“小姐您有心了,奴婢倒是沒想到現在還會有人想著咱們少……小姐。”


    聽著那花期那口中的稱呼阿芙也沒說什麽,隻是看了看裏頭問道:“她現在在裏頭嗎,若是已經睡下了,那我也不好打擾。”


    “還沒呢小姐沒這麽早睡下,李小姐隨我進來吧。”花期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將阿芙帶了進去,阿芙跟著花期走進屋裏,發現與外麵的溫度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便有些疑惑地問道:“現在已經入冬了,這晚上也挺冷的怎麽不在屋裏燒上炭呢?”


    “咱們小姐現在這般處境,誰還會想著給咱們送炭來,奴婢也去問府上管內務的莊婆子討了好幾次了,可每次都是愛答不理,敷衍了事,奴婢實在沒辦法,後來就托人到外麵買了些炭回來,隻是也要省著些用畢竟很多地方都是要用銀兩的………………”花期雖然沒有回頭,但阿芙依然聽得出她聲音當中的苦澀,這種大家族中的下人們便會的便是逢高踩低竇依雲現在這般境地,她們自是不會管她的死活。


    花期掀開厚厚的棉簾子走進了臥室,裏頭倒是暖和了許多,隻是氣味也不怎麽好聞,從外頭買回來的炭都是些中低檔的木炭,燒起來的時候總帶著一股子嗆人的味道,阿芙微微皺了皺眉頭,掩唇輕輕咳嗽了一聲,借著屋中微弱的燭光,阿芙看到了躺在**的竇依雲整體的輪廓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整個人瘦的不行,那露在外頭的脖子和手背,上頭都浮起許多青色的經絡,那雙本是多情慧黠的眸子,此刻也變得空洞而無神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散發著灰敗的氣息。


    “咳咳,花期,是誰來了?”竇依雲似乎聽見了響動,有些茫然地朝這邊看來,那眼神頗有些迷茫,像極了那些不能視物的盲人,似是準備起身的樣子。


    “夫人,您別起來了,是有位李小姐想來看看您。”花期連忙跑了過去,將竇依雲按回到**,柔聲地與她說道。


    此時阿芙也已經走到了床邊,卻見那竇依雲依舊是一副茫然的模樣,頗有些詫異地看向了花期。


    花期又是苦澀地說道:“夫人自從上一次小產之後,眼睛就越來越差了,到現在隻能模糊地看到一點東西的輪廓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這不是還沒瞎嗎,就算是瞎了,也沒什麽,有時候看不見了,倒也清靜,並不是什麽壞事。”竇依雲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頹喪,隻是淡淡地說道,好像她此刻說的,並不是自己的眼睛。


    “看過大夫了嗎?”阿芙皺著眉頭,又是與花期問道。


    “一開始的時候找了幾個大夫看過,也吃了幾幅藥,但並不怎麽見效,後來也就……”花期愈發沮喪地說道而那竇依雲在聽到阿芙的聲音之後,卻是微微愣了愣,然後十分詫異地朝她看來,阿芙對上她的目光,雖然知道她看不清楚,但卻莫名覺得她已經認出了自己。


    “花期,你先出去吧,我想與這位李小姐單獨聊聊。”


    花期在她二人之間來回看了看,似是看不出什麽端倪,也便乖巧地退了下去。


    竇依雲對著阿芙笑了笑,然後開口說道:“李小姐坐吧,我這兒也好久沒有客人了,咱們好好聊聊。”


    阿芙聞言便找了把凳子在床邊坐下了,聽到阿芙坐下之後,那竇依雲又開口說道:“自從我這眼睛慢慢看不清之後,聽力卻是越來越好了,以前聽過的那些聲音,再聽到的時候,便馬上能分辨出是哪個人的,李小姐您的聲音我就在哪兒聽過呢,而且咱們以前定是很熟悉呢。”


    “二嫂,我是阿芙,我一開始就沒有準備瞞著二嫂,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李墨言本就知道瞞不過竇依雲的,便坦白道。


    “前些日子聽花期說你服毒自盡,追隨先皇去了,我本就是不相信的,你這樣的人,怎麽會這麽輕易地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呢,看來我真是沒有猜錯。”竇依雲微微笑了笑,似是閑聊一般地與阿芙說道。


    “是二嫂你了解我,換了旁的人,可都是深信不疑呢。”阿芙也笑了,覺得屋裏的氣氛稍稍輕鬆了一些。


    “隻是現在,你叫什麽呢,我方才聽花期稱呼你‘李小姐,,怎麽又回到李家來了嗎,又變成什麽身份了呢?”竇依雲似是十分疑惑地詢問道。


    “我現在叫李雅,是李思芙的孿生妹妹,即將與皇上完婚,現在回李府來待嫁………………”阿芙對竇依雲依舊沒有一絲隱瞞,如實地告知了“哦………………這樣啊………………”竇依雲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滯,卻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用祝賀地語氣說道:“妹妹果然是母儀天下的命呢,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那個位子上,如你這般有福氣的人,這天底下也就隻有你了……”


    阿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嫂,你恨嗎?”


    竇依雲依舊是淡淡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莫要再叫我二嫂了,若是你願意,還是叫我一聲姐姐吧,你問我恨不恨,我也是普通人,自然是恨的,剛開始的時候,我恨不得挖出他的心來看看,到底是什麽顏色的,問一問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可後來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我再恨,又有什麽用呢,他根本就沒有愛過我,我又為何要為一個心中沒有我的人自苦呢……”


    “那姐姐為什麽還要…………”阿芙想要問那個孩子的事情,卻又怕揭了竇依雲的瘡疤,所以並沒有把話全部說出口。


    “你想問那個孩子吧,現在想想,這或許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了吧,就算那時候我沒有將孩子打下來,他也不會讓那孩子活的吧,與其看著他殺了我們的孩子,還不如我親自動手,其實那時候我挺傻的,也想著這樣,或許他還會記著我,可那又怎麽樣呢,這麽多年的夫妻,不過就是我的一場夢罷了,現在夢早就醒了,可我多希望,這夢一做就能夠是一輩子啊………………”竇依雲緩緩閉上了眼,眼角滲出一滴晶瑩的淚珠,慢慢滑過臉頰,消失不見,阿芙忽然覺得莫名的心慌,好像現在自己的這一切幸福都是偷來的一般,那樣的不安。


    “我說這些,你不愛聽吧,放心,我相信他是愛你的,不然他不會廢了這麽多心來立你為後,不過我也沒資格說這些,我花了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真正了解他,不過現在這樣也很好………………”竇依雲擦去了臉上的淚痕,似是帶著些歉疚的語氣與阿芙說道。


    阿芙搖了搖頭,吐了口氣,緩緩說道:“姐姐,若是你願意,等我讓大夫將你的眼睛治好,你若是想離開,我便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竇依雲淡淡笑了笑,“也好,我這輩子一直被關在這大宅院中,從來都沒有走出去過,若是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我也想去外邊走走,看看山,看看水,過神仙一樣的日子,那我就先謝過妹妹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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