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已過。


    旭日初升,光芒萬丈。


    迎著冉冉升起的紅日,鬆柏掩映,翠綠成蔭的遠山寺也仿佛脫下了一身夕以為常的綠袍,換上了一件觸目驚心的猩紅衣裳——凡是經晨光照射到的地上,如今都染上了奪目的殷紅,那是布滿山路的僧人的屍體淌出的血跡。隨著朝陽緩緩升起,猩紅的血跡如同倒湧的潮水,緊追著照在地上的晨光,往山頂趕去。


    “鐺、鐺、鐺。”


    晨鍾敲響,傳遍遠方。


    今時今日,遠山寺正處在生死攸關的危難關頭,而寺裏的僧人依舊平和的撞著山上的沉鍾。他們知道劫難即將降臨,可他們卻不願停下手中的鍾錘。渾厚有力,綿長悠遠的鍾聲響過,便是提醒寺僧們,新的一天開始了。隻是這一天,僧人們不是像往常一樣打開寺門迎接前來祈願燒香的香客,而是緊閉山門,靜靜的等待著。


    他們在等待著四大金剛戰勝那個少年的消息。


    從昨夜到今晨,所有人都沒有合眼,所有人都不敢合眼。


    密林深深。


    一處僻靜之地,一個滿身是血,渾身是傷的少年正潛心調息,運功療傷。這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陸劍痕。先後闖過十八銅人陣,打敗四大金剛的他,身上的傷已經深入體內,傷及五髒六腑。如今的他,不得不選擇停下上山的腳步,因為他的體力已不足以支撐他走下去了。


    金剛伏魔陣的確厲害,陸劍痕暗中讚歎道。陸劍痕的紫光劍法共有五式,一式更比一式強,一劍更比一劍的威力大。尋常高手能住接下第二式的已經寥寥無幾,能逼陸劍痕使出第三式的更是至今未見。而四大金剛的這套金剛伏魔陣,不但逼陸劍痕直接使出了紫光劍法的最後一式,更是將有紫炎邪功護體的他深深重創!此刻傷痕累累、虛弱不堪的陸劍痕,若不及時停止腳步,運功調養,創傷必然加劇;若不趕緊下山就醫治療,傷及肺腑不說,深入骨髓,重挫經脈的傷情,隨時隨地會要了他的性命。可是,觸手可及的山頂就在眼前,苦盼十五年的夙願終於即將達成,縱使一身重傷,走下去可能隨時會死,也難以拖垮心意堅決的陸劍痕前進的步伐。


    正在這時,身邊的竹林深處突然傳來了稀疏的簌簌聲響。機警的陸劍痕果斷抽出紫光劍,望向枝葉抖擻的林中,高聲說道:“什麽人,出來吧。”


    陸劍痕的話音剛落,悄然恢複平靜的枝葉,立刻又雜亂無章的顫動起來。劇烈的顫晃從密竹林中由深及淺,逐漸靠近陸劍痕,期間還夾雜著瑣碎的細細人語,還有紛亂繁雜的腳步之聲。晃動的樹枝終於靠近陸劍痕,在離著他僅有三四棵樹的阻隔處停止了,瑣碎急促的人語、淩亂倉惶的腳步也隨之隱藏了起來。


    隻是,這詭異的一幕並沒有讓陸劍痕感到任何緊張或者不安,相反,他緩緩的收起了手中的劍,平靜著望向樹林之後。雖然有熹微的晨光透過林間,不過深林之內光線照不到的地方,依舊藏著一片黑暗,而那由遠而近的聲響正是源自這片暗影。不過,陸劍痕仿佛已經看穿了其中的玄機,平和的說道:“出來吧,你們不是來阻攔我的,所以我不會殺你們。”


    陸劍痕的話傳入林中,過了許久,終於,一個清瘦的人影從黑暗中閃了出來。隻見寂明和尚提著一根嶄新的達摩棍,大義凜然的走出密林,來到陸劍痕身前。麵對眼前這個揚言屠寺的真凶陸劍痕,寂明並不恐懼,也沒有絲毫的怨恨。在恭敬的行了個佛禮後,寂明從容不迫的講道:“十八銅人陣和四大金剛都攔不住施主,施主要是想殺我們,早就動手了。”


    “你和躲在林子裏的人,快走吧,越快越好.”陸劍痕看著眼前這個年紀和他一般大的僧人,見他潔淨白嫩的手握著那根嶄新的達摩棍還在微微顫抖,陸劍痕的心裏竟忍不住想笑話他。當看到他稚嫩的臉龐和晶瑩剔透的雙眼時,陸劍痕的心底又莫名感受了一種久違的溫暖。這個少不更事的小和尚,如果可以永遠這麽單純無知該是多麽幸福?可惜,他遇到了自己,多少年後他想起布滿山路的師兄弟屍體,想到在熊熊火焰中最後化為灰燼的遠山寺時,他會不會想起這個如今就站在他麵前的凶手?也許那時候,他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天真了吧。


    “施主,你可以殺我們而你卻選擇救我們,又為何不能救救我寺呢?”寂明的聲音也像他的手一樣,顫抖了起來,他的心底是多麽渴望眼前的陸劍痕能幡然悔悟,放下手中的屠刀,饒過遠山寺,所以他顫抖的聲音中充滿了祈願和哀求。


    “我不是救你們,而是懶得殺你們,在我想殺你們之前,你們還能多活一陣子,還不走麽!”陸劍痕的話寒意逼人,語氣中的怒意與殺氣也愈發彰顯。


    然而這番冷酷的話語並沒有催動寂明的腳步,寂明不卑不亢的說道:“施主,我師父曾講過:殺人隻要手中鐵,救人還需一片心。寸鐵難斬心頭惡,更向殺心鑄鐵生。施主,殺一個人容易,救一顆心最難,你能毀滅別人的形體,你能拯救你自己的內心麽?”


    “住口!”陸劍痕大喝一聲,隨手抽劍,一劍劃過寂明身後的暗影處。“哢嚓嚓”的數陣巨響瞬間驚擾了平靜的山林,隨著遮蔽的樹木被連根斬斷,用來藏身的暗影頃刻被暴露在了陽光之下,躲藏其中的寺僧及香客們,如今一覽無遺的暴露在了陸劍痕眼前。


    “我本來就是來報仇的!在我心裏就是要殺光你們,不過,我手中的劍卻選擇留你們一命,給我走!”陸劍痕用紫光粼粼的劍指著寂明身後的眾人,凶狠低沉的說道。


    寂明的一片癡心,被陸劍痕這突如其來的狂暴舉措徹底擊碎了。他本想憑一己之力,說通陸劍痕放下殺孽,早日回頭,拯救遠山寺脫離水火。可是見到眼前被暴露於陸劍痕劍下的師弟們還有香客們膽戰心驚、瑟瑟不安的樣子,又想到住持寂空交代自己的重任,寂明害怕自己再說下去,隻會激怒暴躁的陸劍痕,所以隻好放棄了心中的打算。他朝陸劍痕恭敬的行了佛禮後,帶領著惶恐不安的眾人鑽入林中,眨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望著眾人遠遠消失的背影,陸劍痕怒氣轉弱,緩緩收起手中紫光漸熄的利劍。忽然,一股甜得發膩的感覺從胸中湧向喉頭,鎮定的他,趕忙強壓口水,將這股急湧的血水壓回腹中。眼下,冷汗直流的陸劍痕,強忍著體內劇烈的疼痛,心底一遍遍告誡自己:已經到了,遠山寺,我來了。


    強忍著一身的傷痛,陸劍痕踽踽獨行,艱難的走在這條上山的路上。他知道這樣下去他會死,可他不在乎。十多年來,他一直生活在仇恨中。仇恨,早已將他殺死;而為了複仇,他也早已磨礪出了堅毅、隱忍的頑強性格。所以,腳下的山路越崎嶇,他反而走的越穩健。


    當他終於登上山頂,來到遠山寺的寺廟前,已經是正午了。烈日當空,曬得陸劍痕熱汗直流,然而他已經顧不上擦去額頭的汗水。因為眼前,就是自己要麵對的最後一道屏障——遠山寺上下眾僧組成的達摩棍陣,正嚴陣以待,靜候他的來襲。


    “施主,本寺與你無冤無仇,何故要趕盡殺絕。”寂空看到陸劍痕手中的劍,紫光式微,似隱似現,頓時心涼了一截,隨之歎息道。


    掃過眼前淨是由武功卑微的僧人組成的棍陣,陸劍痕輕哼一聲,用輕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寂空後,不屑的答道:“你們這些臭和尚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死有餘辜。不過你要是交出佛血舍利,還有寂淨,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佛血舍利不在本寺,貧僧也不知道施主所說的寂淨,是何許人也。”


    “放屁!”陸劍痕猛地一揮寶劍指著寂空說道:“交出寂淨!否則休怪我手中的劍冷血無情。”


    “阿彌陀佛,施主,本寺上下沒有什麽寂淨。”


    “那我就先殺光你們這些臭和尚,再慢慢找寂淨那個狗賊!”說著,陸劍痕揮舞起了通體發著紫光的寶劍,衝著方陣中的僧人而去。狂性大發的陸劍痕劍招凶狠,不留餘力,一招一式,趕緊利落。任憑是誰,隻要被他的利劍沾到,那麽下一刻就成了一具死透的屍體!隻見他砍瓜切菜般掠過陣中,頃刻間武藝不高的僧人們,中招即倒,倒地便亡!凶狠的陸劍痕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他見人就殺,毫不留情!濺起的血肉早已模糊了他的視線,而他,也顧不上擦拭被鮮血阻擋的視線,滿腦子都是一個字“殺!”


    “惡賊!休得放肆!”忍無可忍的寂晦大喝一聲,揮著達摩棍上前迎擊。


    然而寂晦終究不過一介武功平平的武僧,較之銅人陣的銅人都相差甚遠,此刻見師兄弟慘遭屠戮,於心不忍的他自知不是陸劍痕的對手,也不願袖手旁觀,於是提起達摩棍衝向陸劍痕。可麵對狂暴的陸劍痕,一棍剛剛擊出還沒碰到陸劍痕一絲一角,寂晦就感到一道劍光眼前劃過,接著就看到自己的身子倒在了自己的眼前!


    “寂晦!”寂空尚未來得及製止冒然出手的寂晦,就見他已經身首異處,喪命眼前。“阿彌陀佛,施主,住手吧!老衲交出佛血舍利。”


    發狂的陸劍痕聽到這句話才慢慢平靜下來,待收劍入鞘,方陣中的僧人已折損大半,死傷無數。大片大片的屍體橫在腳下,都掩蓋了陸劍痕身前的去路。


    “你以為我稀罕什麽佛血舍利麽?我要的,是寂淨的狗頭!”


    “施主,佛血舍利就藏在貧僧體內,你要取,殺了貧僧取走便是了。但是寂淨早已不在人間,十多年前他練功走火入魔,最後墜崖而死。若是施主同他有什麽過節,貧僧願以項上人頭替換寂淨,隻求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念上蒼有好生之德,放本寺僧人一條生路。”


    “你的腦袋對我有什麽用?”陸劍痕冷冷的說道,同時,收入鞘中的寶劍又再度被他緩緩抽出,“我先取出你體內的舍利,然後再慢慢找他。我就不信,將你這破寺翻個底朝天,還找不出寂淨這個狗賊!”說著冷眼一瞥,斜視著寂空。


    然而眼前的寂空老和尚,卻泰然自若,臨危不亂。隻見他雙手合十,紋絲不動的靜立在自己眼前。寂空的舉措,並不像是要與自己一戰,更像是做好了受死的準備。這種大義淩然、慷慨赴死的氣魄,讓陸劍痕心底頓生敬佩之情,他明白:四海揚名的寂空和尚,武功之高,可能超乎自己的想象,與他一戰,必要殊死一搏!但他不懂:為何寂空要束手就擒?不過自己身負重任,誓要奪取佛血舍利,更何況自己還背負血海深仇要找寂淨算清,縱然欽佩寂空的為人,可陸劍痕還是握緊了手中的劍。“大師,得罪了。”冰冷的話語慢慢吐出,冰冷的寶劍疾疾劃過。殘餘眾僧見武功高強的寂空,此刻非但不出手,反而做好了受死的準備,大感意外,又見陸劍痕的利劍冰冷的刺來,來不及多想,紛紛上前爭先恐後的擋在寂空身前,妄圖替他擋下陸劍痕的奪命劍,可憑他們的血肉之軀又怎麽擋的了陸劍痕的劍呢?劍鋒刺穿一人,一人的身體瞬間就被斬成兩段;再刺穿一人,又是斬斷的兩段屍身倒下。來多少,便死多少!橫亙在寂空與陸劍痕劍之間的僧人,隻不過是在白白送死,絲毫沒有減弱的劍鋒還是冰冷的、絕情的、鋒利的刺向了寂空!眼見最後一個擋在寂空身前的僧人也被劍刺穿倒地,陸劍痕的劍已經來到了寂空眼前!寂空默念經文,從容赴死,看著即將穿入身體的利劍毫不畏懼。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天際間乍然響起一聲雄渾的厲嗬聲。


    “住手!”


    話音尚在天邊飄蕩,而一個人影竟從天地間不知何處飛出,一出手,隻是淩空拍出一掌,劇烈的掌風便震開了陸劍痕來勢凶猛的奪命劍!威力巨大的一掌,震開了這一劍的同時,還帶著無窮的餘力緊緊咬住陸劍痕握劍的手臂。所幸陸劍痕內力不弱,及時發力,才抵消了這股穿山碎石般強勁的掌力,若是稍有遲疑,必定被這股強勁的掌力震斷手臂!


    “師兄!你這是何苦呢?”一尊渾身惡臭、肮髒不堪的“泥人”從天而降,落到寂空身前,用力緊緊抓著眼前寂空的手,滿含熱淚的問道。


    “師弟!師兄不是讓你下山了麽,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快走。”看著眼前這尊泥濘滿身,身上還沾滿了蟲蟲草草的泥塑,寂空心裏萬分感動。但他知道大敵當前,絕不能讓任何人以身犯險!於是故作憤恨的說道:“你走,你已經不是本寺的僧人了!”


    “你是什麽人?”陸劍痕警戒的盯著眼前的來人。眼前之人看著瘋瘋癲癲、蓬頭垢麵,再加上一身破爛不堪的裝束,看起來活脫脫像極了一個乞丐。如若不是一身陳舊卻完好無損的袈裟披身,陸劍痕簡直不會相信,眼下這個瘋子還是個和尚!隻是這個瘋和尚的武功,讓陸劍痕頗感意外:一記掌風,雖然綿力深長,內勁厚重,卻隱隱蘊涵著慈悲為懷的境意與度量,能反製自己的劍招的同時,卻不傷及性命,力道拿捏恰到好處,足見此人的武功修為是何等高深。隻是,寂空的這個瘋師弟到底是誰?遠山寺除了寂空,居然還有如此厲害的角色?陸劍痕滿腹懷疑的問道:“你也是遠山寺的和尚?如果不是,我勸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他之前被逐出本寺,早已不是本寺僧人,這件事與他無關!”寂空擋在“泥人”身前,爭搶的答道,背在身後的手卻不停的示意他快快離開。


    “泥人”的臉雖然被一頭蓬鬆的亂發遮住了,可是被蓋住的明亮雙眼,卻依舊散發出犀利的目光,然而,麵對寂空的暗示,“泥人”卻視而不見,反自闊步走向陸劍痕。一邊走,“泥人”一邊以手為刀,削盡了一頭亂發,露出一張被泥汙沾染的臉,臉上不怒而威的神情讓陸劍痕心生敬畏,再看他一雙洞察世事的雙眼盯著自己,陸劍痕竟有種說不出的畏懼感。


    “你不是要找寂淨麽?貧僧就是寂淨。”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拿命來!”


    聽到‘寂淨’二字,陸劍痕怒火中燒。這一刻,苦等十五年的仇人終於出現!往事也是一瞬間從腦海中浮現眼前,一幕幕自己曾經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相反,變得越來越真實和清晰,這一切隻因他心底有著無盡的仇恨!此刻望著眼前的仇人,陸劍痕的心裏無比亢奮和激動,隻是除此之外,更是燃燒著強烈的憤怒。終於,難掩殺意的陸劍痕暴嗬一聲,怒拔寶劍,利劍劃出劍鞘,傳出刺耳的尖銳之聲,奇快無比的一劍,竟然連劍身的紫光都追不上出劍的速度!這一劍,如此的快,快到了所有的憤怒和殺意就像是化作一對飛翼,插在了陸劍痕的身上,助他乘風破浪,助他一雪深仇!


    “雕蟲小技。”寂淨說罷,不急不緩的輕抬右手,瞬息之間,衝向陸劍痕,與他擦身而過。


    劍術高超的陸劍痕寶劍出鞘,從未失手。然而這一次,這一劍,還沒接近寂淨半分,陸劍痕就感到握劍的手在空中像是被人生硬的掰斷一樣,一瞬間渾然使不出半點力量持劍,一劍劃落,就看自己的手還保持著握劍的姿態,手中的寶劍卻沒了蹤影!雖然陸劍痕的劍法厲害,不過身受重傷的他在深不可測的寂淨麵前,他的一招一式都太慢了、太弱了。寂淨不費吹吹之力,與陸劍痕擦肩的瞬息間,便輕而易舉的將陸劍痕手中的劍奪了過來。


    可是,當寂淨的眼神落在手中的劍上時,頓時大驚失色。先前犀利的眼神此刻竟充滿了柔情,剛勁有力的手,握著劍也微微顫動起來。盯著手中的劍緩緩入神的寂淨,趕忙抬眼望向怒目相對的陸劍痕,用憤怒又焦急的語氣問道:“你是什麽人!這把劍怎麽會在你手上!”


    “還我紫光劍!”陸劍痕見紫光劍被寂淨奪去,狂性大發,不由分說,匯聚內力集中掌上,一擊隔空拍向寂淨。


    寂淨盯著手中的紫光劍緩緩入神,並不把陸劍痕的攻擊放在眼裏,眼見他一掌拍了,眼不眨,頭不抬,隻是隨意的一揮衣袖,卷起的袖風就輕易的化解了陸劍痕的這一擊:“我再問你一遍,紫光劍怎麽會在你手上!”


    “寂淨,還我紫光劍,我就告訴你。”


    “好,你最好如實交代,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說著寂淨依依不舍,小心翼翼的將紫光劍交還到了陸劍痕手中。


    陸劍痕奪回紫光劍,大喜過望,瞬間反目怒斥道:“寂淨狗賊!拿命來!看我的紫炎劍法!”話音剛落,刹那間熊熊紫炎,便覆蓋了劍身!從陸劍痕體內不斷湧注到紫光劍上的內力,如同為燃燒的紫炎提供了永不熄滅的薪柴,讓劍身的烈焰燃燒的更凶更旺。凶惡紫火浮在劍上,似一隻狡猾的惡鬼,蓄勢待發,隨時準備突襲眼前的寂淨。


    “紫炎劍法。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啊。”當聽到陸劍痕說出“紫炎劍法”的那一刻,寂空萬念俱灰。麵無人色的他,顫顫巍巍的倚靠著身邊的石柱,才勉強站穩。這一刻,他心底驟然浮現出十多年前的恩怨舊事。當目光轉向眼前交手的二人時,從兩人臉上各自堅毅的神情中,寂空隱隱感到了深刻的不安。


    陸劍痕自知深受重傷,不可久戰,而眼前的寂淨,又是一個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難對付的勁敵,想要打敗他,僅憑紫炎邪功和紫光劍法是決無可能的,除非依靠比這兩者都厲害的招數,那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紫炎劍法!於是,報仇心切的他決定鋌而走險,強行將紫炎邪功與紫光劍法融合一體!這樣做的風險如何,陸劍痕心裏清楚:他嚐試過多次修習紫炎劍法,卻均已失敗而告終,而且每次失敗,都將自己弄的傷痕累累。不過今日,在這緊要關頭,複仇的怒火已將陸劍痕點燃!賭上了生死的他無路可退,孤注一擲之下,他竟終於打通了內功與劍法的隔膜,一瞬間,悟出劍理的陸劍痕,終於練成了曾經自己夢寐以求,卻遙不可及的紫炎劍法!這一套以自身內力為劍法的根基,燃燒生命化作劍招威力的劍法,實在太過凶惡和殘忍!傳聞說,紫炎劍法曾是魔教中,月宮的宮主姬千雪創出的劍法。姬千雪憑紫炎劍法初入江湖時,天下無人能敵,一時名噪寰宇。不過正是因為紫炎劍法是依靠使用者的性命來提升劍法的威力,而威力又太過強大的劍法一旦施展,隨意便能殺的日月失色,浮屍百裏,血流成河。於是,凶殘的紫炎劍法同日益強大的月宮,一下成了眾矢之的,從而引發了日後血雨腥風的正邪大戰。如今為了打敗寂淨,陸劍痕早已將自身的安危拋在腦後,先前泛著紫光的劍身,如今燃起劇烈的紫色火炎,升騰的紫炎舞在空中,如同脫韁的野馬,嘶鳴著仿佛要踏平眼前的一切。


    殺意已決的陸劍痕眼冒凶光,臉上青筋凸起。緊緊握劍的手,此刻也被濃濃的紫炎所覆蓋,與紫光劍合為一體。“殺!”隨著一聲狂嘯,陸劍痕禦劍而行,隻見他化身一道燃燒著火焰的流矢,伸展開背後凶焰衝天的紫火,迅雷流星般衝向寂淨。


    “大乘佛法,萬佛朝宗!”


    雖然不曾領教過陸劍痕的劍法,但是對“紫炎劍法”的威力,寂淨似乎知根知底。見陸劍痕身後泛起的紫火瘋狂的燃燒,像一隻無法駕馭的野獸,狂烈暴躁,同他手中凶惡的快劍並駕齊驅,勢如破竹般衝向自己,危急關頭不容寂淨多想,他本能的使出了大乘佛法中克敵製勝的最強一式“萬佛朝宗”,一招出手,風雲際變!天地間頃刻便被無數神佛所占據。各路神仙,列位聖佛,乘著祥雲,駕著仙氣,列陣天際聲勢浩大!如同一支天將雄師,叫人肅然起敬,望而生畏。此刻,寂淨情急之下使出了大乘佛法,頓時驚得全寺上下無不目瞪口呆,繼而紛紛望向住持寂空,眾人皆知:大乘佛法曆來都是由上一代住持傳授給下一代住持,也是隻有住持才會的武功,寂淨是什麽時候學會了這招?難道住持突然探訪後山,如今又一直不出手,該不會是將一身武功都傳授給了寂淨。聯想到這裏,眾人卻不敢再想,也不敢多言,見寂空目不轉睛的盯著交手的陸劍痕與寂淨二人,也隻好默默轉過臉,將目光集中在了打鬥的二人身上。


    燃著紫炎的一劍風馳電掣,呼嘯而來,寂淨則以逸待勞,一招萬佛朝宗靜候陸劍痕。待化身紫炎的陸劍痕闖入萬佛朝宗的境界之時,寂淨果斷出手。一掌揮出繼而無形的佛手突破天際,壓向手掌之下渺如滄海一粟的陸劍痕!陸劍痕自持武藝高強,紫光劍法更是天下獨絕,一路上連斬十八銅人和四大金剛,而今又成功的把紫炎邪功和紫光劍法融為一體,創出了名震一時的“紫炎劍法”!本以為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必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輕取寂淨狗命豈不易如反掌!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寂淨本來武功就深不可測,如今又莫名其妙習得遠山寺的絕學——大乘佛法,武學修為登峰造極,恐怕世間已無人可敵。區區一個陸劍痕,僅憑一套“紫炎劍法”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呢!


    擎著燃燒紫炎的利劍闖入萬佛朝宗的化境之內時,陸劍痕終於感受到了大乘佛法的玄妙與精深,望著漫天佛陀,或麵相和善卻莊重嚴謹;或呲牙咧嘴卻氣勢洶洶。數不勝數的天上神佛,千姿百態,就連他們手中所持的法器也絕無雷同。僅憑寂淨一人,居然能造出這般氣勢恢宏的佛境,可見大乘佛法是何等高深。然而,當陸劍痕覺察到時已為時已晚,忽見無數仙佛在寂淨的號令之下,合力出擊!隻見無數佛掌降空打下,於天際之中凝聚成了一個大手印,泰山壓頂般壓向自己!起初,陸劍痕還試圖以紫炎劍法劈開手掌,衝破出去,豈料巨掌的掌風,威力駭人,竟然將他劍身的紫炎吹的一幹二淨!巨掌壓下,衡蓋八荒,無處躲閃的陸劍痕本能的揮舞著紫光劍奮力掙紮,妄圖找出萬佛朝宗的破綻,反敗為勝。然而劍身的紫光緩緩消退,無形的壓力重重壓來!敗象盡顯的的陸劍痕負隅頑強,不甘就此屈服。隻見他收劍運功,將一身內力分聚掌上,繼而將燃燒著紫炎的雙掌舉過頭頂,正衝拍下的巨大佛手迎擊而去!走投無路的陸劍痕,竟然試圖以一對肉掌去接下寂淨的無量佛手!


    “砰!”巨掌壓下,跟著山崩地裂之聲震耳響起,驚徹遠山寺上下。


    此刻,絕塵趕來的各門各派,終於齊聚遠山寺的山腳下,由寂清帶領,正準備上山。忽然,從山頂之上,連綿不絕的傳來了轟隆震耳的巨響聲。


    向來謹慎的雲戡行,高度警覺,聽到山頂傳來的巨響後,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預感,趕忙問道:“寂清大師,這是什麽聲音?”


    “貧僧不知,雲門主快隨貧僧上去看看!”說著,寂清加快了上山的步伐。歸心似箭的他,心裏時刻掛念著住持寂空,及寺內弟子的安危,不知不覺中飛快的腳步就將眾人遠遠的甩在了身後。疾步如飛的他顧不上夜以繼日的奔波勞累,不顧上腳下的山路崎嶇,提著禪杖趕在人前,沒一會的功夫就來到了山腳下的寺門前。


    “這!”


    終於,映入眼簾的一幕,讓寂清頓時感到痛不欲生。隻見山路上遍布著數不清的寺僧屍體,血肉橫飛,千瘡百孔的屍身,慘不忍睹,讓前來支援的各門各派見了無不膽戰心驚,不忍直視!


    此情此景,過目難忘。見眼前的寂清悲傷欲絕,雲戡行連忙從一旁悉心勸慰道:“寂清大師,節哀順便,我們趕緊上山吧!”


    想到住持寂空生死未卜,鎮寺之寶佛血舍利下落尚未可知,寂清隻好暫且收起悲慟:“好,雲門主我們趕緊上山!”寂清轉念一想:還有十八銅人及四大金剛,說不定已經平安化解了這場危機!於是帶領各大門派匆匆往山上趕去。然而行至半山腰,當身首異處、七零八落的銅人屍體再度進入寂清的視線時,堅韌的寂清也忍不住老淚縱橫:“阿彌陀佛,佛祖啊!本寺是做了什麽孽,竟要安排如此劫數!”說罷,淚水泉湧而出。


    “大師!請節哀,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趕快上山,保護寂空大師才是當務之急啊!”雲戡行行走江湖多年,大小戰事經曆無數。閱曆豐富的他此時足以斷定:來人絕非善類,能將天下聞名的十八銅人殺個七零八落,而且手段殘酷,必然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更何況能做出這種慘無人道的滅門行徑的,肯定是邪魔歪道中屈指可數的人物!如果當真如此,來人鐵定是衝著遠山寺天下聞名的佛血舍利而來的!那麽,寂空大師現在的處境必然十分凶險。想到這些,雲戡行趕忙急切的勸慰寂清,催他趕緊上山!


    遠山寺建寺百年,相傳是由魏晉南北朝時期,梁武帝蕭衍所造。為建遠山寺,他不惜花費重金,勞民傷財,耗時三年,才建成了如今聲名遠揚的遠山寺。據說,起初遠山寺不叫遠山寺,而是叫同泰寺,梁武帝蕭衍更是先後三次舍身事佛,前來出家。不過蕭衍死後,同泰寺也慢慢的由一座寶刹淪落為了一座孤寺。幾經歲月洗禮的山寺,險些荒廢。所幸,又得後人一個法號寂光的得道高僧重整,才創出了如今的遠山寺。寺內幾千級台階都是白玉石鋪砌而成,坐落竹林鬆濤之中,相映成趣。而今從山腳快到達山頂,卻被散落的屍首、斷肢所覆蓋,潔白的玉石台階也被陰幹的血跡侵染成了暗紅色!叫人根本看不出是什麽百年名寺,反而更像是一個巨大可怕的屠場!原先走在上麵,欣賞著兩側綠意,叫人心曠神怡,心胸舒暢;而此刻走在上麵,目睹的景象,卻叫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栗。


    四大金剛都戰敗了!


    快到山頂的寂清和眾人,終於看到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四大金剛魁梧的屍體,最終也還是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看著四人挺拔的屍身,橫躺在山路最後一級台階之上,即便命喪,都保持著金剛伏魔陣的陣勢守護著寺廟,寂清百感交集,濕潤的眼眶,又一次滲出了晶瑩的淚水:“阿彌陀佛,看來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一路見聞,讓不少前來援救的門派,悄然間抽身而退,他們誰都明白,前來尋仇的角色,絕非等閑。所以,他們誰都不想趟這趟渾水。如今又看到聲名遠播、天下無敵的四大金剛戰敗而亡的屍體,而且,四人均是被一劍穿心,心口處更是豁然被洞穿了一個鬥大的缺口!除此之外,四人的屍體上下一絲不掛,因為他們都被燒成了黢黑的焦屍!這等令人發指,駭人見聞的景象,更是嚇的為數不多的門派,紛紛逃遁,不敢再有片刻的停留。眼下,先前數不勝數的各個門派,如今也變的寥寥無幾。唯有雲門、金刀派、鑄劍閣這三大門派留了下來,其餘還有一些來意不明的幫派,跟著這三大門派狐假虎威,也選擇了留下。當然還有隱藏各派之中,不動聲色的紀無傷和他的算子堂。


    一路見聞,也讓寂清終於承認:這個獨身前來的少年,真如住持寂空所言,絕非等閑之輩!或許,他的身後,真的還藏著更大的敵人!想到這些,他隻得懇切的同眾人交代說:“各位施主,本寺今夜恐怕是劫數難逃,未免連累諸位,還是請回吧。”


    “大師,雲某是個守信用之人!既然來了,就是要消滅這個魔頭才會回去。”雲戡行正氣凜然的說道。


    “我上官虹的金刀,殺過多少邪魔歪道,今天就讓我用這把金刀會會這個家夥!”虎背熊腰,膀大身圓的上官虹,也毫不畏懼。


    “哈哈哈,論武功,我葉舒雨排第二,他們倆誰敢稱第一?現在他們兩派都留下了,我鑄劍閣豈有離開之理?”傲氣淩人的葉舒雨,大敵當前卻還是像平日裏一樣,輕鬆悠然,絲毫不把這個,能憑一己之力就連挫十八銅人及四大金剛的強敵放在眼裏。


    “各位施主的大恩大德,本寺上下無以為報,還請受寂清一拜!”


    說著寂清俯身跪地,想行跪謝之禮,卻被眼疾手快的雲戡行製止了:“大師,除魔衛道,是我等正義之士義不容辭的責任,何須言謝。如今,趕去救寂空大師才是當務之急!”


    “是!雲門主。眾位且隨貧僧上山。”


    終於登上了山頂的最後一級石階。石階後的大門,緊緊的閉著。


    眾人整裝待發,望向寺廟高大威嚴的大門,門後麵是什麽?眾人也不敢多想。此刻同仇敵愾的他們,雖心懷忐忑,仍並肩而行,闊步走向寺門。


    即便眾人做好了與這個武藝超群的魔頭一決死戰的打算,可是當他們的手指尖碰到寺廟大門的那一刻,他們的心裏還是隱隱升起了絲絲不安——究竟這個寂清口中所說的少年,是何方神聖?他能孤身一人闖過十八銅人陣,大敗四大金剛,那他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麽強大?最後,閃過心底的隱憂還是化成了他們推門的動力,因為他們是正義之士,是無懼邪魔的正道大俠!然而,當眾人齊心協力推開寺門的一刹那,映入眼簾的一幕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隻見一個披頭散發、衣著襤褸、乞丐扮相,還披著袈裟的人手握寶劍,指著地上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年。二人怒目相望,完全沒有理會前來援助的眾人。乞丐的身後,則是站著安然無事的寂空大師,還有遠山寺所剩無幾僧眾。


    “住持!寂清來晚了。”寂清見師兄平安無事,內心激動不已,可看到一地屍體,又令他悲痛欲絕。寂清滿心懊悔,悔恨自己來的太遲,不能多拯救更多的僧眾性命。


    “師弟,不必自責,危機已經被寂淨化解了。”說著,寂空欣慰的望向拿劍的“乞丐”。


    “寂淨師弟?”寂清萬分驚訝,眼前這個不堪入目的“泥人”竟然就是寂淨!十多年前,他觸犯寺規,犯下滔天大錯。為了補償自己的過失,他曾發誓自關禁閉,終身不出!眼前之人,早應該與遠山寺恩斷義絕,沒有了瓜葛。萬萬沒有料到,今夜助遠山寺渡過難關、化險為夷的人,竟然會是那個本寺的罪人寂淨!


    眾人一聽危機已經解除,當下如釋重負,深深的鬆了一口氣。可當“寂淨”二字傳入他們的耳中時,眾人慶幸的神色轉瞬消失的一幹二淨,甚至不少人聽到寂淨的名字時,咬牙切齒,目露凶光,惡狠狠的瞪向了眼前的“乞丐”。


    “寂淨和尚十幾年前不是應該死了麽?難道大師的意思是,眼前這個瘋乞丐就是寂淨?”紀無傷的一聲發問驚破了沉寂的氛圍,也激起了眾人的疑問。


    “大師,你當年不是說他練功走火入魔,導致瘋疾發作,墜崖而亡麽,難道這個老賊還活著?”與寂淨的恩怨本來自他死後,就一筆勾銷的上官虹,如今見這個叫寂淨的“乞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煞那間,淡忘的舊事又重新浮出心頭。滿腹狐疑的打量著眼前的“乞丐”的上官虹,也滿是不解的追問道。


    渡過劫波的寂空一時情難自製,才會不慎說漏了嘴,透漏了寂淨的身份。眼見一段深藏的恩怨又要浮出水麵,必然又會引起新的軒然大波,寂空趕忙說道:“這件事貧僧一會再向各位解釋,眼下先弄清楚這個少年人的身份來曆,才是當務之急。”


    “說!你手裏的紫光劍,是從何得來!”寂淨指著陸劍痕脖子的劍,又近前了一分,抵在他的喉頭之上,若是有絲毫偏差便會要了陸劍痕的性命!


    紫光劍!


    這三個字傳入眾人耳中,當下驚起了滿場的驚噓之聲,這把當年在月宮宮主姬千雪手裏大殺四方的魔劍,本應隨著月宮的覆滅一起消失才對,怎麽十多年後又會重現江湖,並且出現在了這麽一個無名小輩的手裏?此外,更讓在場的眾位感到可疑的是,近年來,魔教中湧現了一個新的門派,與其說是新門派,不如說是曾經覆滅的月宮,又東山再起。而且在新一任月宮宮主的統領下,月宮變的更是比之前還要強大!而紫光劍曾是月宮的獨門法寶,現如今在魔教中鶴立雞群、傲視群雄的月宮,又怎會任由一個無名少年霸占她們的神器呢?


    “你不配知道!如今落在你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陸劍痕雖然被擒,卻絲毫不畏懼。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麽!”說話間,寂淨的眼中,閃過了出家人沒有的凶惡和殺氣。


    “你本來就該殺了我,狗賊!你不殺我,我一定會殺你!”陸劍痕用同樣飽含殺氣的凶惡眼神,回敬著寂淨。


    “阿彌陀佛,年輕人,你叫什麽名字?”


    殺意四伏的僵持場麵,被寂空和藹的話語頃刻攪斷了。慈眉善目的寂空來到陸劍痕身前,麵對屠殺遠山寺上下數百條人命,甚至險些取了自己性命的真凶,卻沒有絲毫怒火和苛責,話語中也無不透露著關切和惋惜。


    “陸劍痕。”


    “陸少俠,本寺上下到底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何要滅我寺門?”


    “大師,不必費口舌了,我是不會說的。”


    “就是!這小子肯定是邪教派來搶佛血舍利的!和他費什麽話,讓我用我的金刀剝了他的皮,看他說不說!”上官虹說著,已經提起了金刀,準備對陸劍痕動手。


    “且慢!這位少年雖然手段殘忍,但卻不是心腸歹毒之人,我想他必然是受了邪教挑唆,誤入歧途,才會做出這種事來。”寂空麵對屠寺凶手,本應將他就地正法,而今卻當著這麽多武林同道的麵替他說話,著實讓眾人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紫光劍到底哪來的,快說!”追問再三的寂淨,見陸劍痕拒不交代,怒不可遏,一把抓起陸劍痕的脖子,從地上提到空中,“說!你怎麽會有紫光劍!”


    “呸!”眉角高昂的陸劍痕,將一口混合汙血的唾液猛地啐到了寂淨臉上。這下,徹底激怒了寂淨。他掐住陸劍痕脖子的手越收越緊,麵紅耳赤,艱難喘息著的陸劍痕,掙紮的說道:“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寂淨住手!”寂空一聲令下,失去理智的寂淨才緩過神來,鬆開了手。任由陸劍痕空中墜落,重重的摔在地上!身負重傷的陸劍痕砸在地上,頃刻就有一口熱血噴湧而出,在地上澆出了一片盛開的血色之花。


    “依我看,不用點別的手段,這個惡徒是不會開口了!”紀無傷見縫插針,陰險的說道。


    “大師,此人能破十八銅人陣,又大敗四大金剛,可見一身邪功不容小覷,若是不廢了他一身邪功,恐怕必成大患!”雲戡行為人光明正大,此刻,見陸劍痕身負重傷、性命堪憂,雖不想乘人之危,不過處事謹慎的他,還是向寂空建言道。


    “雲門主,他現在有傷在身,已經不是諸位的對手。何況,此時廢了這個孩子的武功,隻怕稍有不慎,便會傷了他的性命。”寂空委婉的拒絕了雲戡行的提議。


    “大師,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小子拿的可是紫光劍,這把劍的來頭可不小。再說此人也不是善類,難道你想拿大家的性命做賭注麽!”紀無傷冷言譏諷道。


    “紀無傷說的有理,現在這小子雖然傷的不輕,要是萬一他有什麽幫凶來救他呢?先廢了他的武功,免除禍患再說。”上官虹金刀一揮,燦燦發亮的黃金寶刀,冷冷的指向躺在地上的陸劍痕。


    “大師,你派寂清師傅前來求助時,不是說過此人背後可能藏著更大的敵人?當真如此,不是更應該先製服眼前的這個惡徒麽?何況,就算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也要分清是非善惡。善類都會作惡,更何況這個草菅人命,殺人如麻的家夥呢?”說著,紀無傷瞪著凶狠的眼神,掃過身形虛弱的陸劍痕,最終停留在了沉默寡言的寂淨身上。


    紀無傷話有所指,心領神會的眾人,當下將惡毒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了手擎紫光劍的寂淨。經紀無傷的煽風點火,眾人立馬七嘴八舌的展開了非議,激烈的言辭,直指寂空同他身邊的寂淨!一時間,遠山寺上下竟成了眾人聲討的對象,流言蜚語,充耳難聞。更有甚者,竟汙蔑遠山寺是貪圖陸劍痕的絕世武功,所以才遲遲不肯動手。


    如今在天下人麵前,廢去陸劍痕的一身武功,一定讓他生不如死,性命堪憂!寂空於心不忍,可是眾怒難犯。他隻好轉頭痛惜的對陸劍痕說:“孩子,你殺孽太重,廢去你一身武功,希望你能改邪歸正,重新做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說完,寂空衝著寂淨微微一擺手。早已等候多時的寂淨,提起重傷的陸劍痕就像是捏起一根輕盈的羽毛。


    被遏住經脈的陸劍痕,狂笑一聲,劍眉星目瞪著寂淨,毫無懼色:“哈哈哈哈!動手吧!來啊!”


    “破功截指!”隨著一聲暴嗬,寂淨斷然出手。指如利刃的打穴指功,重重點在陸劍痕的膻中、章門、神闕等穴道之上,一瞬間便震斷了陸劍痕的經脈。幾處要害穴位遭受重創,雖不足以致死,卻足以廢除他一身高強的武藝,將他瞬間從一個數一數二的高手,變成了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廢人!


    “寂淨狗賊!你不殺我!有朝一日我定會取你的狗命!還有你們這幫小人的命!哈哈哈。”口中鮮血狂湧的陸劍痕癲狂的笑著,被廢去武功的他,如今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可即便如此,他仍舊口出狂言,張狂的挑釁著在場的武林正派。眼前的陸劍痕,這幅喪心病狂的樣子,引得在場眾人厭惡不已。


    “孩子,你和他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何執意要殺他呢?”寂空輕輕的扶起陸劍痕,惋惜的問道。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陸劍痕的回答斬釘截鐵。


    “江湖傳聞,寂淨早就死了,你怎麽知道他還活著?是誰告訴你他藏在遠山寺的?”紀無傷話音剛落,又急忙接口問道:“這把紫光劍銷聲匿跡這麽多年,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快說!”


    “你是什麽東西?不配知道!”陸劍痕斜視著紀無傷,不屑的答道。


    “隻怕你想殺他是假,想盜取佛血舍利才是真吧!”


    紀無傷的話讓陸劍痕無言以對。他的確是來找寂淨報仇的,不過,他還肩負著奪取佛血舍利的重任。如今被紀無傷質問,陸劍痕自然無話可說。


    “這個惡徒,果然是被奔著佛血舍利來的。”說著,心胸蕩然的雲戡行,手也不禁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上。光明磊落、嫉惡如仇的他,一向是以匡扶正義,鏟除奸邪為己任。何況,十多年前正邪一戰,自己的雙親慘死惡人之手,雲門上下也險些慘遭滅頂,如此血海深仇,讓他矢誌難忘!所以,他與魔教勢同水火,對待魔教之人更是恨之入骨。如今陸劍痕手段殘忍的殺害了無數遠山寺的無辜生命,又企圖奪取遠山寺的鎮寺之寶——佛血舍利,其魔教之人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十有八九是魔教派來的鷹爪之類!想到這裏,雲戡行怒眉緊皺,終於抽出長劍,用寒光襲人的劍刃,指在陸劍痕脖子上,厲聲問道:“說,你是受什麽人指使!”


    “要殺便殺,無需多言!”陸劍痕將脖子一橫,緊緊貼在了眾人的兵刃上,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要殺你易如反掌,不過殺了你,豈不正合你意?遠山寺上下這麽多僧人命不能白死!老實交代,你是什麽人?是誰指使你來搶佛血舍利的!”說話間,紀無傷的判官筆也悄無聲息的從他的袖中竄出,靈如鬼魅般架到了陸劍痕的脖子上。


    麵對眾人的紛紛責難,陸劍痕冷笑不止。緊咬牙關的他,始終一言不發。責問之聲,慢慢演變成了惡毒的謾罵聲;謾罵之聲,慢慢演變成了殺意四伏的討伐聲。可是陸劍痕麵對眾人的謾罵和侮辱,卻充耳不聞、熟視無睹,一心求死的他知道:自己越是沉默,他們的憤怒越是強烈;自己越是平靜,他們的殺意越會加重!隻可惜,自己辜負了一個人,一個寄予他厚望的人。因為自己沒能奪取佛血舍利,更沒能殺了寂淨,以報血海深仇!


    “還費什麽話!這種人殺了還有什不應該麽!今天我就用他的頭,給我的金刀再記上一筆功!”


    獅吼一般的一聲大喝,頓時蓋過了嘈雜紛亂的爭吵聲。吵的麵紅耳赤的上官虹,終於忍無可忍,一聲狂吼力排眾議,順勢金刀出手,力大無窮的一記重劈,以開天辟地之勢砍向陸劍痕。長約一丈的刀身,金光四射,隔空劈下,宛若天降金龍,騰躍之間,舞著尖銳鋒利的龍爪,撓向陸劍痕不屈的脖頸!說時遲那時快,眼見金刀砍下,輕易就能將陸劍痕的脖子一刀兩斷,忽而一道紫光淩空劃過。眾人隻覺眼前疾馳而過一道光影,這來無影去無蹤的一劍,便發出清脆的劍鳴之聲,徒留一道殘像掛在眼前,叫眾人分不清誰出的手,哪來的劍,卻已將上官虹手中的金刀,斬成破銅爛鐵,獨留一段孤零零的刀柄,還顫動的握在他的手中!


    “寂淨!你!”上官虹看著寂淨手中紫光慢慢褪去的紫光劍,又驚又怒。自己的金刀乃是西域玄鐵鍛造,受百火精煉才打造而成!刀身抹金,上麵雕著蛟龍出海的紋飾,逼真的龍頭躍出怒海,竄出雲中,一筆一劃,細致入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氣勢躍然浮現;刀背嵌銀,深深的一層銀漿裹著刀背,燦燦發亮,不但如此,雪亮發白的銀色刀背上,還嵌著璀璨奪目的各色寶石。而這把金刀最為獨特之處,乃是刀身與刀柄接連處,匠心獨運的打造成了一隻,同刀身的蛟龍的龍頭遙相呼應,栩栩如生的龍尾刀格。一丈多長的金刀,舉在眼前,生動的圖案似乎隨時會躍出刀身,上天入地!握在手裏,配合上官虹霸道強勁的刀法,更是威風凜凜,真如神龍天降,煞有氣勢!


    如此雕花鏤印、珠光寶氣,足見此刀價值連城,稀世罕見。不過,最令上官虹感到自豪的是,這把鋒利無比的金刀,吹毛斷發、無堅不摧!跟隨自己行走江湖數十年的這把刀,什麽兵刃都交手過,不但沒有留下一絲缺口,甚至連纖微的戰損痕跡都難以用肉眼辨別出來!不過今天,寂淨手中的紫光劍,一擊便斬斷了自己這把削鐵如泥、堅實鋒利的金刀!這讓上官虹憤怒之餘,也對紫光劍的威力,大開眼界!傳說,當年紫光劍在姬千雪那個女魔頭手裏大殺四方,無人能擋。如今看來,紫光劍確是名副其實的神器。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寂淨居然敢斬斷自己賴以成名的金刀,這無疑給自己的臉上,拍了一記響亮的耳光!眾人火辣的眼神注視下的上官虹,臉色大變:寂淨與自己的宿怨由來已久,隻是聽說寂淨墜崖死了,上官虹也就慢慢忘淡了,沒再追究。如今,為了查清這個來曆可疑的少年,他才暫時將寂淨同他的過節放在一邊。現在倒好,這個老賊竟然為了一己之私,當著天下人的麵斷了金刀派的招牌!想到這裏,怒發衝冠的上官虹雙眼冒火,大吼一聲:“老賊,你找死!”


    說著,上官虹一雙虎掌,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猛的抓向寂淨肩頭。


    “斷鐵熔金爪!”


    見多識廣的雲戡行一眼就看穿了上官虹的招式。上官虹的金刀派,之所以能在強者林立、殺戮不斷的江湖上立足,除了靠著他那一套使起來大開大闔、毀天滅地的金光八十刀,便是這一手鮮為人知的“斷鐵熔金爪”。這一雙虎掌,看似平平無奇,其實暗含玄機!上官虹橫練硬家功數十載,一雙手早已練的比精鋼還要結實,比金石還是堅固。而他又暗中將他獨有的烈火真氣存於掌上,出掌時,剛柔並濟,軟硬同施,暗闔他體內火焰般熾熱的真氣的這一雙高溫鐵掌,打出去,連掌邊幹燥的空氣,都能瞬間蒸發幹淨。如此炙熱的一掌,奇燙奇猛,打在生鐵之上,輕鬆就能將生鐵化成滾燙的鐵水。也正因如此,上官虹的這一招才得名“斷鐵熔金爪”。


    眼見上官虹的一對鐵掌,燃著無形的怒火,拍散烤熟的空氣,抓向自己的雙肩。寂淨不急不慌,紋絲不動。持劍的手背在身後,絲毫沒有出劍的意思。熾熱的掌風已然撲麵刮來,而寂淨卻泰然自若的站著,冷靜的盯著上官虹的一雙鐵掌。熱浪滾滾而來,鐵掌隨後而至,而寂淨依舊隻是冷眼看著怒火逼人的上官虹,眼見鐵掌落下,竟然毫不閃躲,用自己的雙肩,硬生生接下了上官虹的這一招“斷鐵熔金爪”!


    “上官,這一招,我讓你,算是賠你的金刀了。”說著,寂淨雙肩一抖,抓在他肩頭的鐵爪,頓時被彈開了。反觀上官虹,也隨著這股由寂淨肩膀傳入雙手,繼而由雙臂傳遍全身的綿綿不斷的勁力,被震退了數尺之遠。


    高手之間,隻贏一招。


    而高手中的高手,交手,往往不需出招。


    麵對寂淨,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上官虹,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敗了。隻因為他接住了自己的一招,僅此而已,卻足夠了。即便與寂淨有著深深的過節,即便他當著這麽多門派的麵,將金刀派的招牌砸的一幹二淨,可是技不如人的上官虹,也隻有強忍一肚子怒火,敢怒不敢言,唯有選擇忍氣吞聲。此時的他,還心有餘悸的回憶著方才的一幕:如若是寂淨的內力再強半分,自己的雙手,甚至自己全身的筋脈,恐怕都會被震斷!若是他選擇出劍,那結果,恐怕是現在的自己,已經化成了灰燼。


    寂淨抖抖袈裟上的泥土,將背在身後的紫光劍緩緩收入鞘中,用深若黑珠的雙眼看著眼前的眾人,冷傲的說道:“在我還沒問出這劍的來曆之前,你們誰也別想殺他。”


    方才的一幕,陸劍痕看在眼裏,卻驚在心裏。讓他感到驚訝的,不是寂淨竟然可以憑借肉身,就接住了上官虹的“斷鐵熔金爪”,而是之後,寂淨肩頭發力的倏忽之間,他背在身後的紫光劍,居然散發出了常人不易覺察的暗淡紫光!紫光劍絕非一般的劍,這把凶惡的兵器,也有獨具靈性的一麵。唯有與劍性相合之人,才能駕馭紫光劍,才能在使用時,令劍身發出幽幽的紫光。而這個世間,能駕馭紫光劍的人,應該隻有三人,這其中還包括自己死去的娘親。除此之外,應該再沒有人能駕馭得了紫光劍才是!可為何剛才,寂淨暗中發勁的一刹那,紫光劍竟會心意相通一般泛起了紫光呢?陸劍痕心裏滿是疑惑,可臉上卻故作鎮定,裝作沒有看到。


    寂淨不怒而威的神情,超凡脫俗的武功,讓喋喋不休的眾人,終於閉上了嘴。眼前這個瘋癲的“泥人”、這個高傲的“乞丐”,讓安靜下來的眾人滿是畏懼。這其中不少人將寂淨當做仇敵,更多的人,更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而今,寂淨就站在他們眼前,可是,卻沒有人敢提起與他的恩怨瓜葛。


    就在滿場針落有聲之際,午後的豔陽,卻毫無征兆的隱入雲中,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雖然正午已過,現在也不過下午的時刻,怎麽好端端的,晴空萬裏的天空,突然就變得昏黃,好似要下雨一般呢。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天吸引了眼球,無不抬眼望向天邊。忽然,遠遠的山腳下,傳來了美妙的幻音仙樂,接著,如癡如醉、如泣如訴的曼妙歌聲,也合著樂曲的音調,此起彼伏的響起。期間還夾雜著少女銀鈴般的歡聲笑聲,以及輕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山上駛來。


    驚聞仙樂的眾人,不是感到意外,反是陶醉其中,不能自拔。堪比天外神曲的仙樂,以及嫋嫋傳來的美妙歌喉唱出的動人心扉的旋律,當下,讓在場眾人,忘卻了煩惱,拋開了世俗,陷入了深深的幻想當中。婉轉悠揚的聲音醉人心脾,眾人跟著節奏的變化,心境也不由得起伏波動,變換不停。曲到意濃處,歌進動情時,或是催人淚下、或是感人肺腑、或是普天同慶、或是眾生悲憫,精湛的演奏技巧和絲絲入扣的歌聲,無不叫人拍手稱絕!


    不過,非同凡響的天外來音,還是引起了少數人的警覺。看著身邊眾人醉心仙樂之中,一個個臉上眼歪口斜,口水直流的癡呆樣子,諸如:雲戡行、上官虹、葉舒雨等,為數不多的功力深厚之人,還是發現了樂曲中蘊藏的玄機!這首音調內飽含著亂人心智、攝人魂魄威力的歌曲,才不是什麽醉人的仙樂,而是引渡眾人上黃泉的催命曲!


    然而,與眾人或是沉醉其中渾然不覺、或是識破玄機警惕清醒的反應,截然不同的,竟是潛藏各派之中,不動聲色的紀無傷。聽聞此曲的他,不像是被這樂曲所迷惑,出現神魂顛倒的表象;亦不像是看破了其中的蹊蹺,所以無動於衷。如今歌聲入耳,紀無傷奸詐細長的雙眼,竟然泛出了絲絲淚光,這不易察覺,轉瞬即被紀無傷擦去的淚滴,在他白淨光滑的臉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此刻,耳熟能詳的樂曲最度響起,遠山寺住持寂空的心頭,也為之一顫。


    如此動聽的樂曲,卻叫寂空根本沒有心思聆聽和欣賞。對常人而言,人間能得幾回聞的神曲,的確有“如聞仙樂耳暫鳴”的功效,可對他來說,這久違的曲調,竟是他最不願聽到的聲音。因為這首樂曲,讓他忍不住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人。忍不住顫抖著合十的雙手的寂空,神情默然的盯著寺門後的石階,空洞的雙眼中,歪斜的石階盡頭,終於,要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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