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有心栽花與無心插柳,哪種事件發生的概率更大?其實世上的事情,隻有有心栽花才有可能無心插柳。


    接下來這幾回的內容讀起來可能比較枯燥無味,因為我用大段文字描寫了主人公在修道入門前摸索的經曆。


    如果僅僅從小說的角度,這一段文章可以一筆帶過。


    但是從“丹書”的角度,我還是想盡量介紹的詳細一點,使之更接近於現實的可能。


    喜歡看情節的朋友,可以跳過。


    )“魯迅說過,先秦諸子的文章,唯莊子最佳。”


    風君子不理會我一臉錯愕的表情,自說自話。


    這跟魯迅又扯上什麽關係了?我是越聽越糊塗,我越糊塗風君子說的越起勁:“莊子深奧難懂。


    還好我買的這本書是文白對照的,你要是看不懂可以看後麵的白話文翻譯。


    不過我要告訴你哦,翻譯的東西有很多是錯的,真正的意思需要你自己去領會。


    我也不指望你把這書本給讀透了,隻需要看看口訣就可以,劃線的地方我已經折起來了……”我翻開這本《莊子》。


    書已經讓風君子翻的很舊,有不少地方還寫著歪歪扭扭的 “注解”,有些不認識的字上麵還標著拚音,一看就知道是風君子的筆跡。


    更有意思的是原文中有個別地方被打了個叉,然後在下麵又寫了別的字,看樣子是風君子認為是書印錯了,自作主張的改過來了。


    劃線的地方已經折好,共有三段:第一段在“人世間”篇中。


    “顏回曰:‘吾無以進矣,敢問其方。


    ’仲尼曰:‘齋,吾將語若,有心而為之,其易邪?易之者,皋天不宜。


    ’顏回曰:‘回之家貧,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


    如此,則可以為齋乎?’ 曰:‘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


    ’回曰:‘敢問心齋。


    ’仲尼曰:‘若一誌,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


    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虛。


    虛者,心齋也。


    ’”第二段在“大宗師”篇中。


    “以聖人之道告聖人之才,亦易矣,吾猶守而告之,參日而後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後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後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後能朝徹。


    朝徹,而後能見獨。


    見獨,而後能無古今。


    無古今,而後能入於不死不生。


    殺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


    其名為櫻寧。


    櫻寧也者,櫻而後成者也。”


    第三段也在“大宗師”篇中。


    “顏回曰:‘回益矣。


    ’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


    ’曰:‘可矣,猶未也。


    ’他日複見,曰:‘回益矣。


    ’ 曰:‘何謂也?’ 曰:‘回忘禮樂矣。


    ’ 曰:‘可矣,猶未也。


    ’他日複見,曰:‘回益矣。


    ’ 曰:‘何謂也?’ 曰:‘回坐忘矣。


    ’仲尼蹴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


    ’”我翻書的時候風君子還在一邊說話:“你聽說過道教三經嗎?《老子》叫《道德經》,《莊子》叫《南華經》,《列子》叫《清虛經》。


    調心,還是莊子比較適用。


    靜坐修行的入門,很多人都講究從調身開始,然後調息,最後才是調心。


    我們不是出家弟子,不講什麽儀軌,直接從調心入手,這才是正道……”“姨鬼?”我不得不打斷風君子的話:“等等,這是《莊子》嗎?怎麽你劃線的地方有兩段都是孔子和顏回的對話?這也算口訣?要不你直接給我一本《論語》得了。”


    風君子把眼一瞪,想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要《論語》幹什麽?孔子的話哪裏不對了?從‘心齋’到‘櫻寧’,再到‘坐忘’,沒什麽問題呀?你還沒入門就有了門戶之見,跟誰學的?各門道法都有自己的口訣,我是懶得編那些順口溜,莊子文章那麽好,不借用可惜了!其實口訣隻是一種印證,光有口訣是不行的,還要有心法。


    你現在要學的心法也很簡單,聽好了……”風君子說的“心法”確實很簡單。


    他要我每天睡覺前抽兩個小時時間既不能睡著,也不能思考。


    風君子告訴我:人一旦靜下心來,諸多雜念就會紛然而起,想強壓下來是不可能的。


    諸般心念可以有,但是不要去想它,比如可能突然想到上課的事情,但不能去想老師在講什麽或者題目怎麽做,或者會想到一個人,但是不能想這個人在做什麽或者你和這個人關係如何。


    可以有諸般雜念,但意識不能隨心念而走。


    總之如一杯渾水放置靜室,讓水去自然的沉澱。


    聽完這些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不就是沒事兒發呆嗎?”“發呆?”風君子差點叫了出來,“這和發呆可不一樣,你可不能睜著眼睛做夢。


    要保持清醒,不能昏沉!眼能見而不見,耳能聽而不聽。


    先要‘能見’、‘能聽’,再去體會‘不見’、‘不聽’。


    其中的微妙之處隻有你自己去找了,旁人是沒有辦法告訴你的。


    至於姿勢隨便你自己,呼吸也隨便……”我又問:“那這樣我要堅持多長時間?”風君子:“誰也不知道,到了地步你自己就知道了。


    不過我可沒時間等太久,既然莊子他老人家在書裏說的很清楚了,我就給你十九天。”


    ……風君子說了一大套,可我還是認為就是發呆。


    發呆就發呆吧,就這樣我踏上了每天子夜的“發呆”之旅。


    風君子告訴我姿勢隨便,可是如果我躺著,很難不睡著,如果我站兩個小時恐怕也夠戧,所以我隻能坐。


    半夜裏同學都睡著了,我總不能坐在凳子上,那樣會把起夜的室友嚇著的,所以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在**盤膝而坐。


    怎麽盤膝而坐我不太清楚,隻能回憶在武俠影視作品中那些“大俠”練功的姿勢,裝模作樣的盤坐在**。


    說起來容易一旦真做起來卻很困難,首先的難題並不是心念雜亂,而是我根本堅持不了兩個小時。


    還好我從小心眼實在,幾乎是第一天強撐著坐了兩個小時,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還一個勁打哈欠。


    為什麽?沒睡好唄!風君子看見了,隻是淡淡的說鬆靜不自然才會覺得睡眠不足,放鬆入靜了就不會困了。


    第三天我不僅困,而且覺得腰酸腿痛,風君子又說我不必總是僵坐,可以偶爾放鬆放鬆,一步步來。


    怎麽放鬆他讓我自己試,總之他什麽都不管。


    不過說來也怪,我漸漸發現中正端坐的姿勢看起來似乎很累,但是時間越長卻感覺越輕鬆。


    我不太習慣盤腿,把被子疊成方塊墊在屁股下麵感覺就好多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並沒有感到什麽其他的變化。


    但是有兩點變化是不易查覺的,一是我的腰腿不酸了,二是我白天不困了。


    沒人對我解釋為什麽,我自己想腰腿不酸有可能是習慣了,鍛煉的結果。


    至於白天精神好了,那就是靜坐的影響了。


    我在靜坐時漸漸不再昏沉,變的很清醒,感覺也敏銳。


    耳中能聽見極細微的聲音,甚至是校園外很遠處公路上的汽車聲。


    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居然也在朦朧間看見宿舍裏的一切。


    當然這也許並不是什麽神通,因為我已經忘了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


    風君子說我生性純樸,沒有受過什麽汙染(我又不是蔬菜!),所以“心齋”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我在每天夜裏發呆的同時,白天也沒閑著,想辦法接近那三位“高人”。


    有些事情沒做之前覺得很困難,但是一旦去用心做了往往是水到渠成。


    接近那位打太極的老爺子並不困難,我首先認識了風君子的小學班主任那個姓崔的老太太,每天早上混在一堆老頭老太裏麵學太極。


    一堆老人家對我這個新來的“小孩”很好奇,也很熱心,紛紛你一招我一式的教我。


    我很快就能比比劃劃的跟得上節奏了。


    那位老爺子姓高,是個離休老幹部。


    由於我早就知道高老爺子與眾不同,所以打拳的時候我盡量站在他的身邊,漸漸發現了一點妙處:每當我站在高老爺子身後跟著他的動作去走的時候,會覺得很放鬆,很舒服,一招一式都有一種不由自主的力量在帶動,這比在學校做廣播體操的感覺好多了。


    至於風君子說的先天元氣,我還沒有好意思開口去問。


    橋頭那位算命先生姓張,我後來叫他張先生。


    張先生很有意思,我每天中午假裝看熱鬧去看他算命,他也不管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後來混的臉熟了,偶爾衝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那意思好像在說:“你又來了啊?”去了幾天我發現鳳凰橋頭這地方比較雜亂,每天都有人亂丟瓜皮果核一類的垃圾。


    而這位先生比較愛幹淨,我去的時候發現周圍都已經被仔細打掃一番,肯定是先生自己收拾的。


    於是每天早上打完太極拳,在張先生出來擺攤之前,我又多做了一件事情。


    我拿著教室裏的笤帚和噴壺過去,先將張先生的攤位附近仔細打掃幹淨,然後再灑上一層水(馬路邊的灰塵較重)。


    這樣又過了幾天,我那天早上剛剛掃完地正在灑水,張先生已經背著家夥事過來了。


    往常他都沒有來的這麽早過,看見我在這裏灑水,張先生笑著說:“我說誰天天這麽好心,原來是你呀,謝謝了。”


    中午我再過去的時候,張先生沒有說什麽,而是遞給我一個小馬紮,讓我坐在他身邊。


    就這樣我們混熟了,沒人的時候就在一起閑聊。


    張先生不問我為什麽天天過來看他算命,而是跟我侃天南海北的東西。


    他的見聞很淵博,相比之下我肚子裏的那點東西還趕不上他的一個零頭。


    聽他的淡吐應該是一個很有學問修養的人,我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為什麽會每天以擺攤算命為生?我問過他,他總是笑而不答。


    至於麵館老板娘,我與她結識的經過最的戲劇性。


    我在麵館裏吃了一個星期的餛飩,可是與她除了點菜結帳之外的話說了還不到三句。


    而一個星期以後,一個偶然的機會送上門來了。


    那是一天黃昏,天還沒黑,我的一碗餛飩加兩個麵餅已經吃完了,正準備付帳出門。


    門外來了一輛板車,拉來了一車蜂窩煤。


    當時的蕪城液化汽還沒有普及,像這種小麵館後廚燒的還是蜂窩煤。


    送煤的也不是汽車,而是當地的一種人力板車。


    這個車夫今天不太走運,在路上滑了一跤,手擦破流血了。


    老板娘付錢的時候發現了,趕緊從後麵拿來了沙布和清水,讓車夫清洗包紮傷口。


    車夫的傷不重,可是這一車煤麻煩了。


    往常都是車夫一趟一趟的將煤搬到後廚去的,老板娘多付兩塊錢,但是今天不行了。


    在車夫洗手的時候老板娘看著這一車煤直皺眉,這下隻能她自己搬了。


    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也許是因為憐香惜玉吧,因為我怎麽也不能想象老板娘那雙白嫩的小手和這一車黑乎乎的蜂窩煤聯係在一起。


    很自然的,我站起身來說道:“老板娘,我幫你搬這一車煤吧。”


    “哎呦,那怎麽好意思,麻煩你這個學生娃。”


    老板娘沒想到我會幫忙,趕緊推辭。


    “不用客氣,我是山裏來的,這點活不算什麽。”


    說著話我已經挽起袖子,到板車上去搬煤,一次搬起八塊蜂窩煤,感覺稍有點沉。


    老板娘看我已經動手,也沒再說什麽,而是趕緊去打開了廚房的門。


    等我運完這一車煤,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了,雖然並不是很累,但也出了一頭的汗。


    老板娘連聲道謝,給我端來了水和毛巾,那毛巾估計是老板娘自己的,上麵的味道很好聞。


    我和老板娘就是這麽認識的,再後來我們的交淡就多了起來。


    老板娘姓韓,我厚著臉皮就叫她韓姐。


    韓姐是外地人,到這裏開麵館已經三年了。


    我一直想問她多大年紀了,但一直沒好意思問,因為聽風君子說打聽美女年紀是不禮貌的。


    不自覺中,一來二去就熟悉了,接觸的機會多了,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


    除了搬蜂窩煤之外,我還經常幫韓姐去買麵粉(那玩意也挺沉的,麵館用量又大,兩天就要買一次,搬的時候身上往往粘一層白粉弄髒衣服,不是適合韓姐幹的活),收拾桌子、燒水打水等粗重的活,偶爾有時間還幫她和麵(麵館裏的大麵團和起來可是個力氣活)。


    韓姐很喜歡我能幫她這些忙。


    有一天我把麵粉搬到後廚,頭發上粘了一層白色,她一邊替我撣頭發一邊說:“我這麵館裏還真缺你這樣一個搭手的,我一個人有時候真忙不過來,你就在旁邊的學校上學,要不就上我這裏來打工吧。


    我這是小本買賣,工錢嘛給的不多,但你以後就在這吃飯,不用去學校的食堂了。


    要不然你總幫我的忙我都不好意思了!”無心插柳,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我客氣了半天,說幫忙是應該的,堅決不要韓姐的工錢,我還要上課,不能總在這裏幫她。


    後來就這麽糊裏糊塗的定下來了,我有空的時候就在麵館裏幫忙,吃飯隨便不要工錢。


    但是我並不總在那裏吃一日三餐,隻是經常去吃一頓晚飯而已。


    其實我一日三餐都在韓姐的麵館裏吃,韓姐也不會介意的,但是我自己覺得不好意思。


    我早上要去打太極,中午要去看算命,隻有晚上和周末的一點時間才能來幫忙,總不能占她太多便宜。


    俗話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或者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有些事情你隻要用心去做,總能想到辦法的。


    半個月下來,我和風君子所說的三位“高人”已經相處的很好。


    在韓姐的麵館裏幫忙。


    和張先生成了無話不淡的忘年交,也經常聽他講一些看相算命的門道。


    至於高老,則主動教了我一套新的拳法。


    高老是聽說我因為體弱才來這裏練太極的,主動教給我一套據說能強身健體的拳法。


    這套拳法不知道叫什麽名子,是高老解放前的一個戰友教他的。


    動作不太複雜,共有五套,練一套下來也需要十分鍾,高老告訴我每次練一套就可以了。


    高老教我這套拳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練拳也需要調心練氣,僅僅有動作是遠遠不夠的。


    這套拳法居然也有心法,也有動中入靜的功夫,至於調心入靜居然和風君子講的類似,所不同的是隨著動作還要導引身體不同部位的氣脈運行。


    但是我體會不到什麽叫氣脈運行,高老說不必勉強,功夫到了自然就有了。


    他告訴我甚至連氣脈運行的路線都不必記住,熟練之後氣機會自然發動。


    我學拳法之後回去給風君子從頭到尾演示了一遍,風君子一邊看一邊搖頭說這不太像什麽拳法。


    第二天他又來找我,興衝衝的說在書上查到了,我練的是五禽戲。


    五禽戲據說是華佗模仿五種動物的動作所創,但是風君子說我練的五禽戲和現在流傳的華佗五禽戲不太一樣,按照這種方式練下去,確實能強身健體,但是要想修煉先天元氣恐怕還早得很。


    我想確實還早得很,高老爺子三十多歲開始練的,今年都七十八了!……我與三位“高人”相處已經成為一種樂趣,但是對莊子所說的“櫻寧”、“坐忘”還是毫無體會。


    我現在已經能夠體會到什麽是“虛極而靜”,但是再進一步應該是什麽境界並不清楚。


    這段時間風君子並沒有教我什麽,但是尚雲飛總有點鬼鬼崇崇。


    一天晚上下自習回寢室的時候,雲飛在路上攔住了我,問道:“你是不是在和風君子學道法?他都教了你什麽東西?”風君子沒有告訴我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別人,再說從我看來,他除了給我一本《莊子》之外,並沒有教我什麽。


    於是我答道:“我確實想跟他學,但是他什麽都沒教我。”


    “這怎麽可能,我都看出來了,你以為你每天晚上打坐我不知道啊?你們寢室人都告訴我了。”


    雲飛的語氣顯然不信。


    雲飛不信,而我這人並沒有什麽心機,也根本沒想到像尚雲飛這種“高人”會跟我打聽什麽秘密。


    於是將風君子教我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尚雲飛。


    雲飛聽完之後果然直皺眉:“簡直是胡鬧,哪能這麽不負責任,把鴨子放到水裏自然會遊泳,人可不行。


    他是把你當鴨子放了。


    不行不行,我得管管。


    石野,我教你一點禪定入門的功法,你願不願意學?”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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