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碧將信遞給蕭峰,蕭峰看後,臉色凝重,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當日他星夜兼程趕往大勝關,就是怕新月被押往襄陽,不想後來中了黃蓉請君入甕之計,新月最終還是身陷襄陽。忽必烈的為人蕭峰最清楚,他雖然十分疼愛新月,但絕不會為了她而延誤南侵的計劃。他收起信,霍地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襄陽,新月對我有救命之恩,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再闖一闖!”


    林煙碧也站起身來道:“我和你一起去!若能活著出來,我正好順路北上杏花穀,若是咱們死在襄陽城裏,也就一了百了了!”


    蕭峰看了她一眼,隻覺她自有一股動人心魄的豪情,不禁大聲道:“好!要死死在一起!咱們這就起程。”他大步跨出院門,林煙碧和阿紫緊隨其後,三人飛身上馬,依舊是林煙碧和阿紫共乘一騎,林煙碧向那中年婦人揮了揮手,拍馬與蕭峰朝北而去。


    這北上之路,正是當日林煙碧帶著蕭峰從北往南逃亡之路,隻不過現時是從南往北,當時林煙碧擔心蕭峰的病情,日夜趕路,現在卻是蕭峰擔心新月的安危,同樣的星夜兼程。蕭峰想起自入中原以來,所經曆的驚險無數,害得阿紫和林煙碧隨著自己四處奔波,不禁心生愧意,他想起從前阿朱跟在他身旁時,也是這般馬不停蹄地奔波,沒過過一個安穩的日子。難道上天早已注定,他與一生都要在恩怨情仇中疲於奔命嗎?蕭峰不禁有些愴然,但人生在世,有恩不報枉為人,無論如何,他都要去救新月,盡管襄陽對於他來說是天下最難闖的龍潭。


    這一日,過了漢水,到了一個小市鎮,三人在路旁的小店停下歇腳,蕭峰依然以酒代水,接連喝了幾大碗白酒,喝得林煙碧直皺眉頭,道:“你這樣喝酒,於身體沒有任何益處。”


    蕭峰哈哈大笑,道:“別的都可以商量,但喝酒這一件事,可是沒得商量,我喝了將近二十年,早慣了。”


    “就是!林姑娘你也管得太多了吧?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啊!”阿紫往自己的碗裏倒了一碗酒,舉起來道:“來,姐夫,我陪你喝!”


    林煙碧聽她出言譏諷,當下也不惱,淡淡道:“我隻是盡一個作大夫的本職罷了,蕭大哥身強體壯,喝多了雖無益處,但也無甚大礙,隻是阿紫姑娘你現在身中藏紅淩草之毒,雖吃了我配的藥,但毒性得待一個月之後才能清除幹淨,若現時喝了這烈酒,與體內之毒一衝,後果如何,我可不敢擔保。”


    阿紫將信將疑,端著碗一時竟不敢喝下去,蕭峰伸手從她手裏接過碗來,笑道:“阿紫,你別喝了,我替你喝罷。”說畢,一飲而盡。


    正在此時,身後忽傳來一陣吆喝聲,蕭峰回頭一看,隻見一隊官兵押著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男丁往南而去,鄰桌上一個秀才模樣的人搖著頭,小聲歎道:“唉,又拉壯丁了,這些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啊!”


    蕭峰轉過身去,向那人拱手道:“兄台,請問官府拉這些人是去當兵的麽?”


    那秀才道:“名義上說當兵,但很多隻是拉到臨安去給那些達官貴人建造房舍,很多人就這樣累死了,僥幸不死的呢,就到軍隊裏去當兵,連年戰禍不斷,隻要和凶狠的蒙古靼子一交手,這些人也就十人難有一人生還了。”他歎了口氣道:“所以呀,家裏有幾個錢的人,都想方設法打點官府,但求拉壯丁不要拉到自己家人頭上,唉,那些沒有錢打點的窮苦人家,就唯有眼白白地看著自己的親人去送死了。


    蕭峰聽後,默默無語,想起從前大宋雖懼契丹,但還不致如此積弱,不想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大宋不僅淪喪了北方遼闊的土地,偏於一隅的朝延還如此腐敗,軍不成為軍,竟由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窮苦百姓組成,用這樣的軍隊去抵擋蒙古的鐵騎,不啻於以卵擊石。他心裏無限感慨,尋思道:“為什麽天下的戰亂爭端總是無休無止?難道就像忽必烈所說一樣,得天下一統才能平息嗎?可是這一統卻得建立在無數蒼生的白骨之上,唉,人與人為什麽就不能和平相處?”蕭峰想到苦悶處,端起碗來再喝,碗裏卻也已喝空,拎起壺來再倒,壺裏也沒有了酒,他一拍桌子,大聲道:“小二,給我拿一壇子酒來!”


    林煙碧知他心思,也默然不語。蕭峰將那一壇子酒一口氣灌進口裏,把酒壇子一摔,站起身揮揮手道:“咱們走罷!”林煙碧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三人重新上馬,繼續往北疾馳而去。


    不幾日,已到了襄陽城下,三人不費任何周折就進了城,其時天色已晚,三人找了間客棧住下。林煙碧問蕭峰打算如何救新月公主,蕭峰想也不想,道:“明日徑直去找郭靖與黃蓉,道明來意與個中厲害,他們若肯放人,自是最好,若是不肯,唯有與他們硬拚了。”


    林煙碧秀眉一挑道:“好!明日咱們就直接闖莊,郭靖郭大俠並不是不講理之人,但盼他能明白蕭大哥你的苦心。”


    蕭峰雖然知此去凶多吉少,但他亦知林煙碧絕不肯棄他而去。他看了一眼阿紫,道:“阿紫……”


    “姐夫你不要說了。”阿紫尖聲打斷他的話,霍地站起身來,道:“你若再要扔下我一人,我立時就死在你麵前!”


    林煙碧執著她的手,柔聲道:“阿紫妹妹,蕭大哥不會扔下你的,明日咱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這一路上阿紫雖然總與她作對,但此刻聽了阿紫發自肺腑之言,不由深為感動,不禁出言安慰。


    蕭峰仰天一笑,大聲道:“好!明日咱們一起去,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翌日清晨,三人出了客棧,問明郭靖的住所,直奔而去。


    那郭靖在襄陽城的住所無人不知,甚是好找,不一會兒,已來到他住的宅子前,屋門開著,卻無奴仆看守。恰好此時那武氏兄弟從屋裏出來,他們不認得蕭峰,卻認得林煙碧,兩人長劍一齊出鞘,喝道:“姓林的丫頭,你還有臉來這兒?”


    林煙碧淡淡地道:“我平日不做虧心事,為什麽來不得?”


    武修文冷笑一聲道:“不知羞恥的賤人,你護著那姓蕭的蒙古靼子逃亡天下,江湖人人共知,這會兒倒來和我裝清高……”忽然“當”地一聲,他手中的長劍脫手飛出,插在屋前的一棵大樹之上,隻聽得一個聲音朗聲道:“廢話少說!快去稟報郭大俠與郭夫人,蒙古東遼將軍蕭峰特來求見!”


    武修文未見蕭峰如何出手,就已被他將手中之劍震飛上樹,正在愕然間,忽聞得他自報家門是蒙古的大將軍蕭峰,一時兩人愕然相顧,均想:“師母不是說他死了嗎?”但見他身材魁梧,神威凜凜,竟不容人置疑,武敦儒定了定神,對武修文道:“你趕快進去稟報師父師母,我在這兒守著。”武修文應了一聲,轉身跑進屋裏。武敦儒橫劍攔在門口,大聲道:“蕭峰早已被我師母師公所殺,你究竟是何人,竟敢來這兒撒野!”


    阿紫尖聲冷笑道:“哈哈,真可笑!我姐夫武功天下無敵,就憑你們那裝陷井下毒的下三濫功夫就能殺得了威震草原的大將軍?發夢吧你們!”


    蕭峰擺擺手道:“阿紫,不可胡說,天下武功一山還有一山高,無論在從前還是現在,我都不是武功天下無敵。”


    “一山還有一山高,說得好!”一個雄亮的聲音從屋裏傳來,一個身穿粗布長袍的中年漢子走出門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身穿淡紫色衣裙的美貌婦人,正是黃蓉!


    蕭峰料想那漢子必是郭靖無疑,當下長身一揖道:“蕭峰拜見郭大俠、郭夫人。”黃蓉雖追蹤他千裏,數次要置他於死地,但在蕭峰心裏,實是敬佩他們夫婦為國為民的俠義之舉,他曾聽忽必烈提起,若無郭靖駐守襄陽,蒙古大軍早就破城而入,揮軍南下,如此看來,南方的百姓二十年來得以免受戰禍之苦,全仗他們夫婦兩人二十年如一日的堅守襄陽。


    “蕭大將軍,別來可好啊?”黃蓉心思反應敏捷,說話也比郭靖快,她目光流轉,在林煙碧臉上一瞥,似笑非笑地道:“林姑娘還真有本事,蕭將軍中了金蛇之毒,又受了那樣重的傷,你還能把他救活過來,不愧是天下第一神醫啊。”


    “在下郭靖,蕭將軍有禮了!”郭靖那夜雖與蕭峰交過手,但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此時見他長身立在麵前,凜凜之氣撲麵而來,不禁暗歎道:“好一條好漢!如此氣度,中原竟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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