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碧忍不住笑出聲來,小聲道:“柳大哥又有麻煩了。”


    隻聽得屋裏柳如浪的聲音道:“蒙美人垂青,柳某不勝榮幸,隻可惜在下已有家室,這個條件恕在下不能答應,你另出條件吧。”


    那劉小姐的聲音沉默了半晌,道:“那我要做二房!你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娶了十七八房的老婆了!”


    柳如浪朗聲笑道:“正是!你真聰明,一猜就中,如果劉小姐願意,隻得委屈你做第十九房吧。”


    “你……”那劉小姐說了半個字,後麵再沒了聲音,仿佛被氣得噎住了。


    阿紫笑得發顫,大步走到門口,雕梁畫棟的門旁站著兩個彪形大漢,伸手攔住阿紫的去路,阿紫向他們瞪了一眼,道:“睜開你們的狗眼,是本姑娘我!”


    那守門的看看她,忙縮回手,閃向一邊,其中一個道:“姑娘不是在屋裏嗎?什麽時候跑出去了?”


    “關你什麽事?”阿紫徑直走進去屋裏去,大聲笑道:“這世上還有這麽不知羞恥的人,強娶我倒是聽得多了,強嫁我可是第二次聽到。”


    那劉小姐也不惱,端起茶碗來慢慢地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就是看上他了,怎麽了?你不是也看上他了吧?”


    阿紫還沒回答,柳如浪已霍地站起身來,叫了聲“大哥!”快步奔到蕭峰身前,握著蕭峰的手,喜道:“大哥,你怎麽尋到這兒來了?別來可好?”


    蕭峰嗬嗬笑道:“好!你也好罷?我們在路上碰到阿紫,就跟著她過來了。”


    林煙碧向柳如浪恭恭敬敬地行了見麵禮,柳如浪向她笑道:“林妹妹不必拘禮,改日我還得向你行禮呢。”


    林煙碧自然明白柳如浪的意思,但怕阿紫聽了不高興,當下岔開話題笑著道:“柳大哥,你這是在談生意呢還是在談婚論嫁?”


    “既是談生意也是談婚論嫁。”隨著聲音,那劉小姐緩緩地站起身來,向蕭峰和林煙碧一伸手道:“兩位貴客請坐,阿紫姑娘是常客了,自己也坐罷。”


    阿紫徑直走到椅子旁坐下道:“也就來幾天,我們就成常客了?”


    林煙碧向那劉小姐看去,隻見她麵若桃花,身形苗條,也算是一個難得的美人,林煙碧向柳如浪悄聲笑道:“柳大哥,怎麽改了性子了?”


    柳如浪低聲道:“我辜負的人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多負一個人。”他自與林煙碧解除婚約後,於情愛上心灰意冷,往昔的風liu脾性收斂了不少。


    柳如浪拉著蕭峰的手,向那劉小姐道:“劉小姐,我大哥來了,我得請他喝酒,如果你的條件不肯改變,那麽咱們的生意看來也是談不成的了。”他向劉小姐躬身一揖,拉著蕭峰往外就走。


    “你等等!”那劉小姐站起身來說道,“那我委屈點兒,做三房好了,但你得把三房以下的全休了!”


    “哈哈!”柳如浪大聲笑道:“休妻我是不會的,除非你願意做我的第十九房小妾。”


    “你……”劉小姐氣得滿臉通紅,抓起桌子上一個雕刻精美的玉觀音像朝柳如浪砸來,柳如浪頭也不回,伸手向後一接,笑道:“你既然不肯做我的十九房小妾,也不必送什麽定情信物了,你家的東西還是還給你罷!”手上輕輕一揮,那玉像劃過空中,穩穩地落回桌子上,連位置也不差分毫,柳如浪依舊沒有回頭,挽著蕭峰的手大笑而去。


    走出劉府,蕭峰笑道:“想不到四弟也會親自出馬談生意,你和劉小姐談的究竟是什麽生意?”


    柳如浪笑道:“當然,我可不是隻會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我看中她家在大理的錢莊了,想全數買下來,歸為柳莊的字號。這劉大小姐就是劉莊的總管,她父親都聽她的,我本以為是個多潑辣的人物,不想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


    蕭峰道:“你也該成親了,這姑娘雖然大膽,但看來人還不錯,你要是喜歡,何不就娶了她成個家?”


    柳如浪搖搖頭道:“不行不行,大哥還沒成親,我如何能成親?等我喝了大哥與林妹妹的喜酒,我再請大哥大嫂喝我的喜酒。”


    林煙碧忙岔開話題道:“柳大哥如今倒是改了脾性,長進不少了。”


    柳如浪笑道:“那當然,在大哥的的調教下,浪子也會變成君子。”


    眾人找了家酒館坐下,互敘了別後的情形,蕭峰因怕郭襄的家人擔心,急著要把她送回桃花島去。阿紫自從一氣之下跑到江南來,對蕭峰甚是思念,此時重見蕭峰,哪裏還舍得離開,自然他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柳如浪也要回臨安,於是一行人於第二日即起程,往東而來。


    這一日,到了江陵,此地本也是大宋的戰略要地,但所到之處,酒肆茶樓裏歌舞升平,一派奢靡景象,街上卻到處是麵黃肌瘦的窮苦老百姓,行乞的人無處不在,幾讓蕭峰以為到了丐幫之中,但瞧他們的神色與行蹤,卻不是有組織的丐幫弟子,隻是一般的百姓活不下去了,出來行乞。一邊是大聲的喧囂,錦衣玉食,另一邊是低聲的乞求,衣衫襤褸,形成鮮明的對比。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林煙碧憤憤地道。


    見柳如浪等人衣著光鮮,又有幾個乞丐圍上來,向他們伸出破爛的碗,嘴裏道:“大爺,小姐,行行好,施舍點兒吃的。”


    柳如浪想了想,向其中一個仿佛是領頭的人道:“你領著他們到江陵柳莊分號去取錢。”他邊說邊從身上摸出一塊特製的銅錢出來遞給那領頭的人,“你就拿著這個銅錢去交給何掌櫃的,他自然會給你錢的。”


    眾丐大喜,鬧哄哄地往柳莊去了。


    走出城去,蕭峰回頭看看那破敗的城牆,歎道:“如此守備,不堪一擊,襄陽一破,蒙古必勢如破竹。趙家皇朝,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啊,那麽多英雄好漢在前線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卻在後方變本加厲地搜刮民膏,極盡享樂,如此朝延,真讓人寒心!”


    柳如浪策馬與蕭峰並肩而行,向東極目望去,隻見大江滾滾東去,東風撲麵而來,吹得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他指著一派如畫的江山,道:“如此江山,就要落入異族的手裏,我真是不甘心!蒙古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隻懂南征北戰,所到之處甚為凶殘,不會愛惜天下漢人百姓。可是大哥所言極是,朝延太腐敗了,很難扶得起。”他忽然勒住馬頭,站在江邊道:“大哥,你知道麽,賈似道那個奸賊與你簽訂和約回朝後,向皇上說他打了個大勝仗,把蒙古人趕回長江北麵去了,隻字不提簽訂和約之事。朝上有人知道真相的,在他的威壓之下,沒有人敢向皇上說出真相。他因此還升了官,得了賞賜。”


    “什麽?”蕭峰大怒,“他竟如此囂張!難道真能一手遮天?”


    柳如浪道:“他真能一手遮天!他的權勢薰天,所有反對他的大臣都被他排擠在外,皇上現在聽到的都是這兒打了勝仗,那兒又收複了失地,全是捷報,根本不知道他的天下已成了這個樣子。”


    蕭峰怒道:“如此皇帝,昏聵無能到了極點!若沒有這種皇帝,也不會有賈似道這樣的奸臣!”


    柳如浪默然不語,沉吟半晌後,忽然抬起頭來道:“大哥,等回到臨安,我要去麵見皇上,告訴他真相,不管他信不信,我總要讓他知道真實的情形,也許能挽回些局麵。”


    蕭峰點點頭道:“也好,身為漢人,你是該盡一分力的,不管有沒有用,但你要小心,賈似道也許會陷害於你,從此你在臨安就沒有立足之處了。”


    柳如浪道:“這我不怕,大不了我變得一無所有,本來我就是一個浪子,浪跡天涯也未尚不可。”


    沿著江邊又走了幾日,這一日到了一個大的市鎮,在酒館裏喝酒之時,忽聽得旁桌上的人在大聲議論著什麽。一個道:“蒙古大軍連攻了幾日,終於攻破了城,然後勢如破竹,長驅直下。”


    另一個道:“他們所到之處,又是燒殺搶奪,無惡不作罷?”


    那一個道:“這是免不了的,最慘的是段家的人,全給抓起來了,蒙古人對待敵人的手段天下周知,看來要受盡折磨了。”


    蕭峰霍地站起身來,問道:“你們剛說什麽段家人?”


    那桌旁之人詫異地回過頭來道:“我們說的是大理段家。”


    蕭峰道:“你說他們給誰抓起來了?”


    那人更是詫異,道:“大理已經淪陷,你不知道嗎?”


    “什麽?”蕭峰大驚,沒想到蒙古軍竟如此就快攻下了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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