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嶽之巔神巢盛會、獨孤劍會並燭天地之時,四道的道果盛會也在東方蓬萊,迎著重陽的第一縷晨曦拉開了帷幕。


    道果盛會,又稱玉實盛會,與其它五大盛會同是每轉一屆,由四道輪流舉行,如今已有兩紀曆史。說起它的淵源,這裏邊還有一段佳話。


    相傳四位教祖,當年分道於太華桔樹之下。恰逢此時桔實大熟,一枚枚狀若玉球,極為溫潤芳香。四位教祖隨手摘下了幾枚品嚐,見其果瓣若蓮,晶瑩剔透且甘若飴泉,甚為愛之。當下,便各自帶回些許種子,相約種在了四方玉根之上,希望可以印證道果。


    我們知道,上古之時,靈氣均勻,草木之屬多能在無盡的歲月之中,汲取海量英華,從而孕育出接近靈寶的果實,成為天地靈根。不過,這些靈根幾乎全部滅絕於夢魘之劫,隻有九株佼佼者,為雲陽夫婦保存了下來,這便是上古九大靈根。


    然而,下古以後,由於玉脈多斷,靈氣變得極為參差,不再適宜草木的汲取。靈氣稀薄處,草木多失神秀,漸漸俗化,成為凡品;靈氣濃鬱處,草木多失生機,漸漸玉化,成為化石。也因如此,下古兩紀,再無靈根生成。


    四方玉根,靈氣自然濃鬱之極。即便是四位道祖親手種植,也未能改變這些桔樹的玉化,但是卻神奇的保留了一份生機,使得它們能夠依然抽葉開花,結出美玉一般的果實。又因為四處道場靈氣的不同,這些玉化的桔樹也變了相,成為了名聞天下的蓬萊聖橘、昆侖仙橙、雲霞俠柑、珈藍佛櫞。


    而玉木生果,正是四位道祖想要的初衷。因為它說明了靈氣被道化後所成就的道氣,即仙道仙氣、佛道佛氣、俠道俠氣、聖道聖氣,更加適合修煉吸收。這也讓四位道祖看到了大道道果的影子,故而稱之為“玉蓮道果”,並開啟了第一屆道果盛會,以示慶祝。


    蓬萊聖境,三島十洲之首,聖道開元之處。美境榜上,僅在太華蓮境之下,與昆侖仙境、雲霞俠境、珈藍佛境並列榜眼。自古以來,這裏便有著“風花雪月千秋短,青山綠水萬裏長”之說。


    聖境之美,不在於景,而在於氣。倘若你置身其中,便會深切體味到一股超乎自然的清新,仿佛刹那之間,穿越塵囂,隱遁世外。這,就是此處獨一無二的聖靈之氣。


    聖靈之氣的最為濃鬱之處,要數那東方玉脈之根、聖家祖庭所在的蓬萊玉田了。此處,也是蓬萊聖橘的真正產地,曆屆聖橘盛會的召開之處。


    初陽破曉,一株株玉樹珊瑚般錯落林立。點點瓊花,仿佛還未退去的繁星。最為引人矚目的,還是那懸掛在樹梢的聖橘,一顆顆渾圓如玉,散發出淡淡的紫色瑩光以及醉人心扉的芳香。


    橘樹之下,布置了數以萬計的玉案。每一個台麵上,都浮現著不同的自然花紋,仿佛鋪上了一層錦繡。


    玉案上,早已擺好了果品水酒。這其中最吸引人的,自然是聖橘了。紫玉般的果瓣,已為妙手解開,像極了一朵朵出水芙蓉。


    不得不說,雖是無法與太華蓮會相比,但較之神族的神跡盛會以及人族的風雲盛會,道果盛會的聲勢還是遠在其上。畢竟四道萬古的傳承,豈是八大世家可以比擬的。


    當然,本屆盛會與往屆略有不同,那便是少了三界巨擎的坐鎮。但即便如此,也是名宿雲集。別的不講,光是那佛門十大宗主、南極仙翁帶領的闡教十一金仙、玄都大法師所攜的人教八仙、以多寶為首的截教二十八仙、俠門少主以及四霞領袖、聖家三派巨子、散俠墨家家主以及散聖和家家主,這些無一不是當世之中的大修為者。


    除此以外,許多隱遁天界的長者,也出現在了本次盛會之上。


    蓋因四道同出一脈,依照慣例,盛會之上,四道弟子統一身穿白色雲陽古裝,而非各自道衣。故而此時,四道弟子往往難以辨認,隻有從他們左胸前所繡的道符才可區分。佛家是一個紅色的“卍”符,俠家是一個綠色的“一”符,而仙家、聖家則是一個藍色的“易”符,隻不過是一個左旋、一個右旋。


    自從四位祖師成神以後,便很少再參與這道果盛會。有時即便是來了,也隻是列席。主持之事,則多是由四道之中的各宗派之主輪流擔當。本次盛會恰為聖道易派當值,而姬子既然已赴三祖之約閉關衝神,主持大任自然便落在了揚子身上。易派之人多善於演算,不善辭令,故而揚子的主持中規中矩,完全是按照古製。


    當所有赴會者完全落座之後,揚子便宣布了聖橘盛會的開始。


    大會第一項,便是要品嚐“道果”的“品道”。對此,很多年輕弟子已是有些迫不及待。畢竟蓬萊聖橘,與昆侖仙橙、珈藍佛櫞、雲霞俠柑並稱四大玉實,有著下古第一品之譽。雖然在靈寶榜上,它們排在九大靈根之後,但在四道之中,它們卻有著超越九大靈根的重要意義。能夠一品這傳說中的“玉蓮道果”,那絕對是自己道修途中的一大希冀。


    道果品嚐之後,大會便進入了第二項“講道”。偌大的盛會之央,一個巨大的道字書在玉台之上。最為奇異的是,無論你從哪個方位看來,道字都是正的。傳說此道字,正是歸一聖祖親筆所留。


    所謂講道,指的是各道之士自願前往那道台之上,講解自己對道字的領悟。


    相傳雲陽夫婦授徒講究一個悟字,化蓮之時隻留下一個蓮符,並沒有什麽大道經綸留世。其四個弟子,也是憑借自己對蓮符的所悟,開創了四道。同樣,他們也沿襲了師尊的做法,授道以悟,隻留下一個“卍”符、一個左旋“易”符、一個右旋“易”符、一個“一”符,還有便是佛、仙、聖、俠四個字,並無所謂典藏存世。


    而四道之中的所謂經典,多是後世對道祖們言行的記載以及自己對大道的感悟總結。正所謂先有道,後有典。如今四道道典皆有萬卷,其中有很多便是出自於這四道盛會的講道台上。比如老公子的《道德經》、姬子的《易經》、孔子的《論語》、釋迦摩尼的《蓮華經》、歸霞四老的《俠義道》,皆是在講道之時出世,由弟子記載而成。它們包含了那些修道之人的不世才華,也包含了那種靈光一現的機緣。這,便是頓悟!


    這次講經的有四人,第一個出場的是截教羅浮山趙公明。他的《道之氣》,開篇便曰:“天地為弈局,大道爭氣機,氣機勝,則運勢贏!”不得不說,趙公明不愧為截教最為出色的弟子之一,這一番雄辯立時震驚四座。不過接下來一言:“大道之爭,唯殺劫方可圓滿!”又落入了截教殺劫混元道主張開弈局、行殺劫的樊籠。


    第二個出場的,是當今青霞一脈的領袖紅拂。她的《俠之大》,乃曰:“俠者,一人一夾謂之俠。夾者,劍也,然非劍之器,而劍之勢也。劍之勢,大人居正而左右小人……”講道台上,一時間天花亂墜。


    天花者,英華凝聚,狀若落雪,三色輕盈,一現即逝,唯現於大道感應契機。講道台上,能現天花亂墜奇觀,足見講道者上印天心。自古以來,這種道徽也僅僅出現過寥寥百餘次。其中最近一次的出現,是在上屆佛櫞盛會之上,由觀音的《心經》引出。


    接下來,是聖家王陽明的《心花論》,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最後一個上台的,是佛家華嚴宗的宗主帝心尊者杜順。他講的是《華嚴經》,曰:“佛土生五色蓮,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又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講道”之後便是盛會的第三部分“論道”。往屆此時,多為四家相爭蓮道正宗。不過此屆不同,四家內部各個宗派之爭卻是異常熱烈。


    這其中,以佛家密宗的空色極樂道與淨土宗的清靜慈悲道、仙家人教的太上忘情道與截教的殺劫混元道、俠門紫霞一脈的因果俠義道與青霞一脈的天行俠義道、聖門儒宗的大德君子道與離宗的風雅怡情道辯論最為激烈。


    當然,這裏的道,隻是修行的方法而已,並非真正的大道。


    空色極樂道講究以色為媒,放空情欲,以極樂達到大寂滅狀態,從而更好的悟道。清靜慈悲道則講究清靜本心,博愛七情,達到大慈大悲狀態,再行悟道。


    太上忘情道講究置身天地之外,無我悟道。而殺劫混元道,則認為天地如弈局,必行殺伐爭得氣數,才能得道。


    因果俠義道主張以劍之正氣,了結因果,渡人度己。而天行俠義道,則主張以劍之正氣,替天行道,斬而後立。


    大德君子道主張以仁、義、禮、智、信五常來完善己身,從而君子問道。風雅怡情道,則主張以詩詞歌賦陶冶情操,從而以騷客問道。


    比之前麵的“品道”、“講道”,論道無疑是本次盛會的高潮。整個論道過程,持續超過了六個時辰,直到夕陽西下,最終也未出現大圓滿的結局。最終,揚子不得不強行收官,勉強將盛會推入了最後一項“合道”。


    說起“合道”,道果盛會在早期並無此項。後來四位祖師合道成神,才親自垂示加入的。這裏的“合道”,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合道,隻是四道道氣的一種短暫融合。而四道道者,可以藉此進入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從而獲得頓悟的機緣,以突破修為上的瓶頸。


    當然,四位祖師的初衷,還要更深遠一些。他們希望能夠借此“合道”,慢慢消除四道之間的壁壘,從而有朝一日能夠讓四道圓滿合流、重歸蓮道正途。這或許正是他們成神之後,對當初太華分道的一步悔棋。


    四道“合道”的契機是符籙。符籙由英華之氣凝聚而成,起源於雲陽蓮符,以太華福祿為嫡係傳承。不過四道之內,也均有流傳。比之太華福祿不同,四道符籙乃是以道氣凝聚,其主要功用也並非祥瑞佐佑。這其中,仙道符籙多為結界禁製、聖道符籙多為辟邪祛病、俠道符籙多為正氣清心、佛道符籙多為渡人渡己。


    在揚子宣布了“合道”開始以後,四道弟子首先共同西拜了雲陽夫婦。接著,便分居四方打坐。道氣自他們的指尖緩緩流出,然後慢慢匯聚,在虛空中畫出四個巨大無朋的符籙。


    佛道主修紅色英華,所以道氣也是偏紅色。當然這種趨勢,會隨著修為的增加而深化。多數弟子修為較淺,道氣也近乎白色。佛家凝聚的符籙是一個淡紅色的“卍”符,不過與尋常“卍”符略有不同,此“卍”符少了點曲折,倒有些螺旋之感。


    同樣,俠道主修綠色英華,道氣偏碧,凝聚的是一個淡綠的“一”符。此“一”符也非平直,而是略呈波浪之狀。


    仙道、聖道主修藍色英華,道氣皆偏藍色,各自凝聚了一個左旋、一個右旋的藍色簡約“易”符。所以謂之簡約,乃是因為此“易”符,隻有一圈太極線條,並無八卦為翼。


    當四個符籙連接在一起之時,竟組成了一個巨大無朋的寫意“蓮”符。不過這個“蓮”符,顯然並無七相八蘊,倒像是一個圖騰。


    隨著眾人道氣的不斷加持,那圖騰仿佛活了起來,漸漸顯化成一株蓮荷的虛影,淡紅的花、淡藍的葉、淡綠的藕……


    不過,這份神奇隻保留了三息,便潰散而去,比之上屆的七息還短了許多。縱然如此,那些合道者還是受益無窮。這一點,從他們臉上驚喜的笑容可以看出。


    沉寂了一轉的東皇鍾,適時地傳來了四聲清音,這也昭示著本屆道果盛會的四步曲圓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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