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彭長宜剛吃完飯回到賓館的住處,就接到了嶽父的電話。


    嶽父在電話裏說:“長宜啊,我那個學生回來後就給我打電話,他對你們那裏很感興趣,感覺這裏各方麵的條件都比南方那個地方合適,所以他有意把這個項目放在你們那裏,可能下來你們就一些實質性問題還要進一步商談,他希望你們能在土地價格、稅收、電力增容等方麵,再進一步優惠。”


    彭長宜明白,艾總之所以跟嶽父說這些,其實就是在向他表達他自己的誠意,彭長宜想了想說:“長宜明白,您告訴他,我歡迎他隨時來閬諸進一步洽談。”


    舒父就是一愣,彭長宜這話等於也沒有給他交底,他想想就笑了,說道:“好的,我隻是轉達一下他的意思,我不參與你們洽談的事。”


    彭長宜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客商有意,彭長宜心中暗喜,其實,他早就看出艾清有意將他這個寶貝項目放在閬諸的,這裏,沒有人情的因素,亞當·斯密有句經典名句,他說:“我們的晚餐,可不是來自屠夫、釀酒商和麵包師的仁慈,而是來自他們對自己利益的關注。我們不求助於他們的博愛,而是求助於他們的自利心;我們談論的決不是我們自己的需要,而是他們的好處。”


    亞當·斯密的話,其實就是當下各地政府進行的招商引資工作的精髓所在。如果艾清能來,彭長宜當然求之不得,因為,這將標誌著他為閬諸引來了一個大項目,一個勞動密集型的項目,會安排許多的就業人員,書記市長都會高興,這一點,彭長宜對此充滿了期望,但是,他也不會為了留住這個項目,一味地妥協,隻要不在突破底線的情況下,他可以做主對這個項目優惠尺度大一些,他的原則就是不做犧牲閬諸利益的事,這是他一貫做官、做人的底線。


    掛了嶽父的電話後,他就給舒晴打了一個電話。


    舒晴接通電話後說:“是不是我要提前恭喜你啊!”


    彭長宜感到舒晴的確是個鬼丫頭,就笑著說:“你恭喜我什麽?”


    舒晴調皮地說道:“你要引來一個大項目,我當然要恭喜你啊!”


    “嗬嗬,看來你什麽都清楚了?”


    “那是當然了!親愛的,我真的為你高興!”


    彭長宜說:“現在就高興太早了,但願艾總的條件別太讓我為難就行,突破底線的事我是萬萬不能幹的。”


    舒晴說:“我也是這麽跟爸爸說的,估計爸爸會把這意思轉達給他的。”


    彭長宜說:“對了,昨晚江書記給我打電話,問我你考慮的怎麽樣了,估計他回來後就要開始動人事了。”


    舒晴說:“咱們倆上次在我這不是說好了嗎?過了年再考慮這個問題,我現在有課題……”


    “哦——對不起,我忘了這茬了,我還跟他說問問你再告訴他呢。”


    舒晴明天,彭長宜絕不是忘了,他這是故意讓自己再考慮一次,想到這裏她說道:“如果你希望我現在調過去,我也可以退掉這個課題,現在還沒正式開始呢。”


    “不不不,我不希望,再說了,這是你的事,我任何的希望是不起任何的作用的。”


    舒晴有些難為情地說:“你是在變相批評我吧?”


    彭長宜說:“我說丫頭,你的心眼可是太多了,我什麽意思都沒有,我真的忘了這個茬了。好了,這篇翻過去了,不許再說了,那個啥,你想什麽時候回來就說話,半夜回來都行,我去接你。”


    舒晴說:“那幹嘛非得我回去?你就不能過來找我嗎?”


    彭長宜非常幹脆地說道:“能,當然能,你等著……”


    舒晴一聽就急了,說道:“別別別,我是開玩笑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彭長宜早就掛了。


    舒晴一聽完了,他真敢半夜三更地來找她,想到這裏,就給他撥了回去,等彭長宜接通後,她就嬌聲說道:“你不要來嗎——我隻是說說而已啦——”


    彭長宜說:“你不興這樣涮人好不好?我還以為你想我了呢,我這都換好鞋出了門坐上電梯下樓準備打出租了。”


    “你打出租幹嘛?”


    “找你去呀?”


    “你的車呢?”


    “老顧開走了,我總不能半夜三更地把人家老同誌叫過來,讓人家老同誌跟著我去找老婆吧?”


    舒晴一聽就放心了,知道彭長宜說的是謊話,她故意沉下語氣說道:“你說實話,你現在兩隻腳踩在何處?”


    “地毯上呀?”


    “哼,還要打出租,你騙鬼呐吧?”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騙鬼也有可能,我不是沒幹過這事,當年在北城我們搞殯葬改革……”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舒晴攔住了:“好了好了,半夜三更的少說這些鬼了神了的,瘮的慌。”


    彭長宜再次哈哈大笑。


    舒晴知道自己上了他的當,說道:“現在,你聽我口令,向後轉身,進臥室,你第一眼看到了什麽?”


    彭長宜不知她何意,就誠實地說道:“我看到了咱們的床。”


    “對,馬上走到床邊,脫掉鞋子,上到床上,然後躺下,閉眼睡覺。”


    彭長宜配合著她的口令,躺下後蓋上被子,說道:“報告班主任,這些動作我都做完了,已經躺下了。”


    “那好,眼睛閉上了嗎?”


    “閉上了,但是有一樣我做不到。”


    “哪樣?”


    “眼睛閉上了,可是我睡不著,想老婆怎麽辦?”


    舒晴的心跳了一下,她笑著說:“那就不是班主任管的事了,想老婆是你自己的事,和我無關,對了,我告訴你一招,這招特靈,你實在睡不著的話,就起來去撓南牆,這還是你告訴我的呢,我試過了,特別管用,你現在去做吧,我掛了……”


    舒晴說完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不由得又是一陣大笑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梁航告訴了他這樣一件事。


    就在彭長宜昨天上午給鮑誌剛打電話告訴他艾清要來閬諸考察的時候,正好殷家實在鮑誌剛的辦公室,梁航在鮑誌剛裏麵的房間,在給他新買的一個筆記本做程序。他聽見鮑誌剛接了彭長宜的電話,沒說幾句就掛了。但很快,就聽殷家實說:“彭市長來到閬諸後,是屢建戰功啊!如果這次真的再談成一個利好的大項目,他就是為閬諸建了一個奇功啊!”


    鮑誌剛明顯尷尬地笑了幾聲,說道:“不管是誰談成的,隻要對閬諸有利,我們就要全力擁護和支持。”


    殷家實說:“鮑市長真是大氣,但是大氣的過了頭,就是大傻了——閬諸,不是一兩個人的閬諸,要謹防功高蓋主啊——”


    鮑誌剛說:“蓋什麽主?閬諸當家作主的人是江帆。”


    殷家實說:“先不說誰是閬諸的主,就說你市長吧,自從當上市長後,除去認真貫徹市委一切精神外,恐怕沒有其他大的可以跟書記和副市長媲美的功績了吧,不是老兄我說你,你也要賣把子力氣才是,省得在給上級匯報工作的時候,匯報的都是別人的功績……”


    可能鮑誌剛意識到了裏麵的梁航,也可能鮑誌剛討厭他說的這話,就聽鮑誌剛語氣有點不客氣地說道:“殷書記啊,還說我呢,你不是跟我一樣嗎?不過我比你有一樣好,就是無論怎麽樣我心裏是平衡的,我鮑誌剛的能力在這擺著呢,我本來當不了市長的,弄個副市長當還費勁呢,當是上級非讓我幹,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我本事就這樣,誰幹的好我也不眼紅,我幹不了別人也別嫌棄我本事小。我說,是不是您老人家心裏不平衡?哈哈,沒必要,按俗話講,你我都是坐地虎,他們來閬諸,表現一下自己也無可厚非,不然閬諸憑什麽買他們的賬?你說是不是?所以啊,誰有本事就盡情施展,沒本事願意淘汰就淘汰,我從來都沒看中這些。”


    殷家實聽後就是一陣爽朗的大笑,他說道:“鮑市長啊,你這脾氣怎麽還跟當副市長的時候一樣啊,這可不行,你當副市長那會,清高也好,不入俗流也罷,工作可前可後都有情可原,但現在跟那會不一樣了,要拿出真本事,真東西,隻有這樣,才能站的住,立得穩。江帆剛來閬諸當市長,就弄來一個乳製品項目,彭長宜剛來也就是半年不到,就要談成眼下這個大項目,還不說他們各自的工作,江帆拆了違章建築,為自己樹了碑立了傳,彭長宜來後就搞常委大院裝修,還搞了三局聯建工作,盡管被我後來摘了桃子,但是誰都知道前期大量的工作是他幹的,這一點江帆也心知肚明,眼下,彭長宜再談成這個大項目,我估計,他的威望會立馬高出一大截的。相比之下,市長您就顯得成績單薄了點兒,是不是下來也要在政績方麵動動腦筋了……”


    鮑誌剛很煩他這樣的話,就說:“老殷啊,你今天找我來不是說這事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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