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來到王湘雲的墓前。


    在他的麵前是一座很高的墳墓,比在哀牢山半山腰的那一座他親自壘的墳要高得多。


    從墳塋建造的尺寸來看,王湘雲安葬的規格建製在王氏家族中排位是很高的,就象王元甫在王氏宗族中的勢力排位一樣。


    大胡子眼中掠過一絲嘲諷自謔的神色,他盯著墓前的那一塊墓碑,眼神卻慢慢變得熾熱,因為上麵刻著的字再也不是以前的藏頭遮尾的“亡妻王氏之墓”了,而是變成了王家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孝女賢孫的墓誌銘。


    他盯著墓碑很長時間,眼中終於露出了痛苦與絕望的神色。他喃喃地道:“這裏才是最配得起你的地方吧,對嗎?湘雲,無論生死,你和我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風輕輕地刮著,空中仿似有嗚咽之聲,也象在應和著他的這一句話。


    “今夜可能是你我見的最後的一麵了,我給你再奉上最後一份祭禮,有他和陸東閣在地下給你做牛做馬,你就不用太辛苦了。湘雲,等著我,等我在陽世的心願一了,我就來找你。”大胡子道。


    他回身走向墓園外的密林,走向那裏的一棵櫸樹下麵——


    陸倔武就在那裏。


    被綁得紮紮實實的,象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樣躺在樹底下。


    本來應該是如此的!


    可是,大胡子再回到那一棵櫸樹之下的時候。


    他發現陸倔武已經不見了。


    在櫸樹的四周是其他各種各樣的樹,但再沒有一棵櫸樹,這棵櫸樹在這片密林的這一塊區域就象一株異類一般的存在。如同現在的大胡子一樣,他突然發覺自己在這個世界裏好孤獨。陸倔武的失蹤象是一飄冰水,把他心中仇恨嫉妒的爐火都澆熄了。


    他發瘋地在櫸樹四周轉著圈。他的雙手在樹幹上一把一把的撓著,樹皮帶著碎木籟籟而落。


    這時,在不遠處的黑暗裏有一個人,這個人有一雙亮得讓人心驚的眸子,他冷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審視鬼域的神界判官。


    段千仇!


    大胡子忽地停下了腳步,他的動作靜止下來,他整個人象在暗夜裏覺察到危險逼近的花豹一樣,警覺地看著段千仇。


    他呲著牙笑道:“段大人。我們又見麵了,隻是想不到會是在這裏!”


    “我真希望是你,但又真希望不是你!”段千仇語氣中滿含惋惜地對著大胡子道。


    大胡子環視四周,但見幢幢黑影中,無數勁氣內斂,靜默如山的身影隱於其中,朝廷南衛軍,加上刑捕司的高手顯然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他根本無路可逃。


    大胡子望向墓園的眼神一黯道:“看來我今天是活不成了。”


    “不。你可以活下去。”段千仇道。


    “是嗎?”大胡子眼中升起濃烈的戲謔神色道:“代價呢?”


    “告訴我其他失蹤的女孩在哪?”段千仇道。


    “如果我不呢!”


    段千仇沉默。


    “殺了我嗎?”大胡子哈哈笑道:“你覺得我還會怕死嗎?”他的聲音粗嘎,尖聲叫起來時,如厲鬼夜嚎,幽魂索命。在這墓園旁的幽暗林中聽著更覺令人血液冰冷,汗毛倒豎。


    段千仇依然不說話,他隻是拿出了一幅畫像。然後把畫展了開來。隻見經過精心裝裱的畫像裏,一個豐神俊逸的年輕男子。手搖折扇,昂立於高閣樓台之上。望月觀星,神情高冷飄逸,仿佛正在神遊方外。


    大胡子看了畫像,身體不停地顫抖,他厲聲叫道:“你是怎麽…拿到這…幅畫的?!”


    段千仇還是不說話,他再掏出了另外一幅畫,隻見畫中一位美人眉若遠山,櫻唇若絳,玉顏微顰裏,用纖指將秀發青絲挽成一圈一圈的,仿佛美人心裏有訴不盡的哀怨似的。


    這兩幅本來應該是毫不相幹的兩幅畫,但是細看之下,兩個人之間,一男一女之間,眉目容顏卻是極其地相似。


    大胡子眼睛變得血紅,他已經忍不住在朝段千仇走去了,他的手箕張著,仿佛想馬上把這兩幅畫給撕了。


    段千仇道:“這兩個人你是不是很熟悉?”


    “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大胡子身形倏地停住,望著段千仇道。


    “那我來告訴你吧!”段千仇緩緩地道。


    他舉起左手的年輕男子畫像道:“這個人叫做林良昭,永州府世家大族林氏的長公子,為人儒雅,知書達禮,初次鄉試即高中第一名,本以為會鵬程萬裏,一帆風順,但誰曾料到這個林良昭竟會戀上一個有夫之婦……”段千仇說到這,頓了一頓,看著全身籟籟發抖的大胡子繼續道:“而這個有夫之婦還是他表哥的妻子,他求愛不成,便要用強,結果被表哥家人撞破,被打成殘疾!從此便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住口!住口!住口……”大胡子瘋狂地嘶吼著:“你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你竟敢這樣說,你是何居心?”這時,隻要稍有理智之人,都可以看出,林良昭必與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段千仇不理他,繼續舉起第二幅美女的畫像道:“這個人叫做陳彩衣,杭州府最大的戲班梨花社的當家花旦,據說是戲班老板童月生的關門弟子,唱戲極有天賦,但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離奇失蹤了。現在童月生老板還在不停地尋找他這個最關愛的弟子,甚至報了官,否則我們刑部、大理寺也不會這麽快就收到消息了。”


    大胡子臉上淌出了熱淚,將他臉上白色的粉底也衝下了一大片,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林良昭,陳彩衣,這兩個本來毫不相幹的人的畫像為什麽都會在我的手上呢?因為我們南衛軍的鴿衛在這兩個地方找到林良昭家人和梨花社班主的時候,一出示你的畫像,他們就都認出來了。隻是他們口中的你,在永州府叫做林良昭,在杭州府卻叫做陳彩衣罷了。”段千仇繼續道:“那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呢?”


    “陳媽!”段千仇忽地對著大胡子道。


    大胡子全身一震,然後便僵住了。


    “看來還是這個稱呼比較適合你!”段千仇冷笑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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