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回到杭州,換下那身衣物,燒掉後便如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繼續他普通學子的生活。


    雖然秦穆一路上非常小心,但是他永遠不會低估科學的力量,國家的力量。他加入國外的組織,不對國內的人下手,都是為了隱藏自己,這不是害怕,而是在他看來,一個擁有著力量的個人和一個有強大控製力的組織是天然衝突的,他不再是那個無牽無掛,可以好勇鬥狠的孤兒了,而是有父有母,有牽掛有羈絆的張威,也許會有些不習慣,但是在天風樓五年時間,他沒有享受過一絲溫情,沒有一個人會問他暖不暖飽不飽,唯一的光亮來源於那個小隊的三個小小少年,那個已經分崩離析,生死陌路的小隊。


    他珍惜並享受今日的這些。如今的他,卻是不羞於承認自己渴望溫暖,渴望親情,不屑於用一張冷漠的臉龐,狠辣的行徑來證明自己的強大。一個人若總是急於證明自己什麽都不怕,那便是有極深藏的恐懼了。


    秦穆看看天色,估摸著父母已經起身,便掏出手機給他們打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父親,天下的父子大概都是話不投機的,無非是胃口好不好,身體好不好,還有沒有錢和你媽出去了四句話,便兩廂無言。秦穆也不是要說什麽,微笑著掛了電話之後,變查了查到賬的傭金,給父母打去了一半,自然他會說成武館最近漲工資了或者導師發獎金了之類的。


    秦穆起身去廚房自己給自己做了一頓早餐,若說現代什麽讓他最滿意,那倒是食物了,剛開始在沒有調料的世界裏差點把自己餓死。和傳統的武者不同,他更注重對食物食材的挑剔而非內家拳中簡單的食肉漲氣力就好,荀子的《勸學》有言“君子性非異也,善假於物”。若是學武卻把自己學得固步自封,不能接受新的事物,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吃了早飯,此時也才七點半,秦穆換上衣服,跨上自己騎了四年之久的老破車,一路上就往那農學院的生物研究基地趕去。


    待他到時,基地裏卻是空無一人,也是,如今的年輕人確實是很少起得早了,他粗粗打掃了一下衛生,就鑽進了一處田地中,仔細地檢查著那叢作物的生長狀況,是不是還采摘一些果實葉子準備回去化驗。


    秦穆進大學學的便是園藝專業,當然不隻是那種怎麽當園丁花匠之類的知識,作為國家一級學科,浙大的園藝學包含有蔬菜學、果樹學、茶學三個二級學科,所要學的倒也繁多,秦穆現在所做的,便是把一些作物,放在不同的溫度,土壤甚至氣壓之中,觀察它們的生長甚至變異。


    研究之中,時間過去的飛快,眨眼間基地就又來了人,這次卻是盛夏,她看見秦穆,也不打招呼,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走來走去,寫寫畫畫。


    秦穆早知她來了,還是先把這手頭的工作做好,方才抬頭道:“早啊,盛同學還是這麽積極,不知道看著我幹什麽?研究我是否適合地球?長得茁壯不茁壯?”


    盛夏一聽,裝模做樣的板著臉,摸摸他的胳膊,嘴角含笑的說:“不錯不錯,還算適應。”又忍不住自己就笑了起來,說道:“我哪有你今天積極,不是跑了幾天不見人影回來怕老板罵吧。”


    秦穆聽了,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盛夏一張小圓臉立馬就得意洋洋起來:“別怕,姐罩著你。”


    兩人都知道,導師對秦穆三天兩頭地往外跑早已經見怪不怪,隻要他能按時完成研究任務,也就隨秦牧去了,再說,秦穆如今已經是二十七歲的人了,又不是小學生,導師哪裏管他去哪。故而這一段不過就是玩鬧而已。


    秦穆陪她開完玩笑,又轉頭去侍弄那些作物了。待會頭忙了半響,感覺盛夏一直看著自己,不由地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她,問道:“有什麽事麽?”


    那盛夏正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發呆,聽他說話,卻是吐了吐舌頭說道:“看帥哥看入神了不行啊。張威,我怎麽平時沒覺著你長得帥呢?你一看到那花花草草,就完全換了個人似的,難怪老板曾經說你就是挑糞施肥都氣質優雅得像插花似的。”


    秦穆也不在意,隻是玩笑道:“挑糞施肥就沒有花癡在一旁看了。”


    他卻自己明白,當初選這門專業之時,他就已經明白自己的武道該怎麽走。唐紫塵曾跟王超說要從感動中尋找力量,後來王超重走長征路,卻是終於明白了那種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情懷,方才突破暗勁。


    但秦穆一則不是此世之人,二來天風樓的經曆卻讓他對任何強權組織都難以有好感,故而對那些老兵雖然欽佩,但是那種偉大的家國情懷卻難以幫助他找到自己的路。


    秦穆卻是選擇了另一條感悟之路,他從這一顆顆小小的種子中,從它們的發芽,生長,成熟,繁衍中獲得了另一種感動,那種微小的對生命的渴望,即便是無知無識,那些種子卻能夠在淤泥裏,牆縫間,石板中甚至是偶爾的一灘泥水中,綻放出生命的力量。


    很多人發出過很多豪言壯語,但遠遠沒有一粒粒小小的種子給秦穆的震撼大,它們無聲無息,卻仿佛在秦穆身前呐喊著:我要這世界,知道我來過。


    這便是秦穆的道,身處黑暗,卻要掙得一片天空。不懼死,卻貴生。


    他從生死之間的磨礪中親近死亡,悟得物我之別,明白唯有自己才是永恒。又從生命勃發的過程中體會天地之大仁,萬物之大誌。物我雖是內外之別,但其形異而其誌一。


    這便是秦穆的生死之道,天人合一。


    他在悟通這道理的那年便跨過了暗勁這道門檻,到了如今,卻是性格越發堅定卻溫和,境界也越發深厚。


    故而他每次見到這些植物,都會有發自內心的歡喜,感覺自己與這天地都有了溝通,所以盛夏才會覺得他瞬間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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