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麓腳下,離河陽城還有五十裏地的西北方,有個小村落叫“草廟村”。這裏住著四十多戶人家,民風淳樸,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於青雲門換些銀兩生活。


    平日裏村民常見青雲弟子高來高去,有諸般神奇,對青雲門是崇拜不已,以為得道仙家。而青雲門一向照顧周遭百姓,對這裏的村民也頗為不錯。


    今日的草廟村,陰風陣陣,萬裏雲霄之上,電閃雷鳴,一團金光,一團黑氣,在草廟村西頭上空縱橫來去,村民愚昧,以為鬼神做法,紛紛關門閉戶,心中祈禱青雲門上的仙人來斬妖除魔。


    唯有一憨頭憨腦的傻小子,趴在柴垛後麵,目瞪口呆的望著天空。


    在他眼中,天上的雲,不管是白雲、烏雲,沒有見過像今晚的黑雲這般接近地麵,雷聲從未有過這般震耳欲聾,閃電從未如此刺目,幾乎令他難以直視。


    卻聽天空中一聲怒吼,顯然那人猝不及防,“砰、砰、砰”幾聲亂響,青芒閃處,黑氣散亂,最終四處散開,化於無形。


    從半空中緩緩落下一個高瘦之人,全身上下用黑袍緊緊包住,看不清容貌歲數,隻有一雙眼睛,凶光閃閃,在他背後,還綁著一把長劍。


    佛光中亦是顯現出一個老僧來,低聲道:“閣下如此道行,怎地卻不敢見人嗎?”


    黑衣人眼中凶光閃動,厲聲道:“禿驢,今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他反手“刷”的一聲拔出背後長劍,隻見此劍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清光附於其上。


    “好劍!”那僧人忍不住叫了一聲。


    黑衣人一聲低哼,手握劍訣,腳踏七星,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詞:“九天玄刹,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片刻之間,天際烏雲頓時翻湧不止,雷聲隆隆,黑雲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做。


    金雷狂湧,向黑衣人劍上打來,偶有雷光四溢,落在草廟村周圍,轟鳴炸出一個個小坑。


    這傻頭傻腦的小子,可能今日真的是運道不好,一道雷光,蛇行半空,看這來勢,正是向著他頭頂而來。


    凡夫俗子,麵對這煌煌天威,如何能躲的開?小童駭得雙目緊閉,那老僧欲要援手,略一分神,反被黑衣人趁勢一擊,口中鮮血狂噴。


    眼看,這雷光便要吞噬這小孩。


    便是那老僧,也仿佛不忍一般,閉住了雙眼。


    黑夜中,突然閃現出一隻修長潔白的手來,瑩瑩如玉,抬掌向上,懸在這小孩頭頂,迎向那雷光。


    兩者相交,說不清是這雷光還是那手掌更更耀眼,卻見那青雲門威震中原的絕招便在這一掌之間,煙消雲散。


    “‘神劍禦雷真訣’,好久不見了,真是令人懷念呢。”隻見黑暗中走出個青衣男子來,輕輕的撫摸著那依舊驚魂未定的小孩頭頂,看著天上的黑衣人,口中說道。


    不知這好久不見,令人懷念的,是這法訣,還是這人。


    那老僧心中一定,修士大多是靈覺靈敏之人,此人能夠在一旁而他兩人都未有察覺,當是修為不低之輩,看他為著護住這小童而出手,當非邪道中人。【ㄨ】


    他道了一聲佛號,強撐著傷勢,合十道:“不知施主是誰,老衲普智,在此見過了。”


    原來這老僧竟是正道巨閥天音寺的四大神僧之一,天下敬仰,威名赫赫,此時卻在這青雲山下,遭此重噩。


    但那兩人卻好像並未聽到他的言語一般,依舊是無言的對視,普智心中一緊,知曉這兩人有著自己不了解的淵源,不由得又擔心起來。


    卻見那半空中的黑衣人定定的望著來人良久,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仿佛心中有座火山在噴湧一般。


    卻見他喃喃說道:“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青衣人昂首不言,那正被他撫摸著頭頂的小孩卻覺得頭上突然一緊,這人的力道大了許多。


    卻見那空中的黑衣人重複了幾句之後,卻仿若瘋癲一般,開口吼道:“你來晚啦!你來晚啦!他們殺死師兄的時候,你又在哪?”


    他語氣之激烈,情緒之怨毒,便是普智,也是心中一驚,心想此人當真是入魔已深。


    卻見那黑衣人說完這幾句話之後,仿佛也無言一般,隻是不時地重複著“你來晚了!”,語氣中,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悔恨,或是兼而有之吧。


    隻見他仿佛失魂落魄,架起飛劍,跌跌撞撞的向青雲飛去,竟是拋開這場中數人,離去了。


    這青衣人自然是百年未有現身的秦穆了。


    秦穆轉過身來,回首看向這慈眉善目,仿佛時時在悲憫世人的老僧,嘴角帶著一絲不可琢磨的笑意:“普智?”


    普智一愣,隻覺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秦穆看著這個可以說是張小凡一生悲劇起點的人,心頭也是有些不耐,伸出手來,開口道:“把嗜血珠拿出來吧。”


    普智聽到這話,心頭湧上一股滔天的怒意來,強催體內真元,手中斷裂的翡翠念珠更是再起熒光,欲要向秦穆打來。


    秦穆看著他黑氣彌漫的雙眼,手中一式甘露印捏出,印在普智額頭之上。


    無有神光,甚至連半分力道都不帶,但普智卻覺得麵前此人,仿佛靜謐不動的大地一般,亙古,神秘。


    卻見普智臉上黑氣連閃,秦穆手中亦是時不時閃出一點清光,墜入普智腦海。


    良久之後,方才聽普智躬身一個佛號,開口謝道:“多謝施主,不然貧僧已然墜入魔道而不自知。”


    普智一生都在用精深的佛學修為壓抑著嗜血珠的魔念,但今日身受重創,竟是不自覺已然被嗜血珠反噬,此時不覺,卻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了魔道之中。


    秦穆擺擺手,以示無妨,卻見普智一個大禮行下,開口請教道:“施主當是道門中人,可仿佛精通我佛教神通,我欲求長生,拜訪數家道門,以求共佛道兩家典籍來參悟無上大道,今日見到施主,方才見到一線曙光,萬請施主垂憐。”


    他神情懇切之至,一生的希求,在此日終於見到了實現的希望。


    秦穆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暗歎,誅仙中真正能夠說有求道之心的,便是麵前這老僧了,可惜路走錯了,執念叢生,鑄下大錯。


    他遠望了一眼青雲山的方向,開口說道:“你求了一生長生,可知長生為何?”


    普智一呆,開口喃喃道:“長生便是長生,哪裏有為何?”


    秦穆大袖一揮,仿佛其朽木不可雕一般,怒斥道:“自古以來,佛道魔三家都是神通之輩輩出,可有一人空談長生?你佛家求濟世,我道家求超脫,魔道求自在,無不是為了見得本性,你此時求長生,不過是為了個長生之名而已,若與那頑石一般,存世萬年,依舊是無知無覺,這長生,你要麽?”


    普智依舊懵懂,卻聽秦穆說道:“上士求道,下士求法,你連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汲汲於求來神通妙法,妄圖走捷徑,這樣的長生,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所謂神通,不過是境界到了,自然成就罷了。“


    普智聽完,心頭一顫,隻覺百年以來,不知做了多少錯事,他自以為佛家修為大成,卻執念叢生,師兄當年看他,是否是如今日這人一般,恨鐵不成鋼。無言以對,放下手中的嗜血珠,深深行了三個禮,竟是一步一步,向天音寺走去。


    那小童懵懵懂懂,看看普智又看看秦穆,好奇地說道:”你是誰,是仙人麽?“


    他幾乎未見過村外之人,聽得最多的也是青雲上的神仙傳說,自然語氣中有些羨慕。


    秦穆含笑輕而立,看向青雲山,開口說道:”我叫秦穆,是個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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