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站在這真武宗之外,眯起眼打量著那半山處的風光。


    一身長衫貼在他身上,已經布滿了灰塵,再也看不出原先的顏色。


    麵色枯黃,身材瘦削,遠遠看來,他便是個落魄書生的模樣,甚至他手中的木柄長劍,也被他當作了代步的拐杖,撐在地上,似乎就是個擺設。


    真武宗所在,雖然是一處斷崖,但卻也高聳如雲,此時孟然目力所及,也不過能影影綽綽看到些建築的虛影。


    他歎了口氣,山風吹過,帶來了幾聲咳嗽,拄著劍,慢慢向那真武宗爬去。


    江湖上,拳頭最大。


    秦穆雖然無甚名氣,但三月前在國都的所作所為,哪裏是這江湖勢力能夠小覷的,不過數十日,這真武之名,卻也響徹了九州。


    有人咬牙切齒,有人不屑一顧。


    更有人,興致勃勃,等待著風暴的來臨。


    如孟然這般,獨身上山的人倒也不少,他一路走來,不斷有人從他身邊掠過,朝真武宗行去。


    這些人,有些事不服氣秦穆的名聲,企圖踩著秦穆上位的;也有欽慕秦穆的本領,想來拜師學藝的,其餘林林總總,不外乎各個勢力的探子,在這真武宗門外,倒也是魚龍混雜。


    但秦穆卻好似消失了一般,隻留下了一群不知事的村民,和兩間空蕩蕩的雄偉建築。


    這一來,挑戰之人自然是冷嘲熱諷,便是那些一心拜師之人,也是心中失望之至,這真武之地,居然被一些酒肉之徒所占據,****尋歡作樂,也不見人來阻止。


    如此這般,這九州大大小小的勢力不知秦穆真實深淺,隻說他膽小如鼠,當初的傳聞越離譜,今日他們笑得便越大聲,真正有些底蘊的勢力,卻又因為背後的勢力,早把秦穆當作死人,自然是不會為他澄清。


    孟然卻全然不管身邊之人的神色,慢騰騰的走在那山道之上。


    山崖之上,傳來一陣陣的嬉笑之聲。


    直到他走上了那半山之上。


    這山道之上,正圍坐著一群江湖豪客,吃肉喝酒,好不快活,他們大多是肌肉瓊結的粗壯漢子,哪裏看得起這孟然弱雞似的體型,詫異的看了看孟然,又看了看那柄沾滿了泥土的劍鞘,猛地爆發出一陣陣笑聲。


    孟然似乎全然聽不到他們的嘲笑一般,轉頭看了看這山上烏煙瘴氣的景色,目光緊緊的盯著一處,入起神來。


    貌似孟然的無視惹怒了麵前的這群壯漢,之間為首的一個黑麵大漢站起身來,麵上掛著一副冷冽的笑容,抬手,便向孟然手中的長劍摸來。


    “瘦的跟個猴子似的,也敢拿劍?”


    蒲扇大的手掌帶起了一震惡風,孟然的身體又搖晃了幾下,真真應了“弱不禁風”四個字。


    旁人倒是紛紛掛上了一副看好戲的神色,那大漢臉上的笑,又大了幾分。


    孟然指尖一動,手中的劍柄一挑。


    明明這劍鞘是木製的,但旁人卻仿佛看到那劍刃出鞘時的一絲火光。


    似一顆流星劃過天邊,隻留下那壯漢喉間一絲血線。


    周圍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退後了三丈有餘。


    江湖人士,眼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功夫重要,這弱不禁風的書生,明明就是個一劍梟首的狠人。


    孟然卻全然不管周圍之人的神色,依舊死死的盯著那麵前一處虛空。


    “你倒是個聰明人。”


    那空氣中,居然有個聲音淡淡傳來。


    隻見周圍仿佛光明大方,便是這半山上的兩處建築,也有了脫胎換骨的變換,那圓形的祭壇,開始漸漸顯露出赤色的光芒,而那半月形的大殿,卻仿佛褪盡了表麵的石皮,露出金玉一般的內裏來。


    孟然等人眼前,露出一行人的身影來。


    隻見秦穆帶著玲瓏桂生二人,正站在這方才的虛空之處,玲瓏一雙大眼睛,正俏生生的盯著孟然看個不停。


    “我等了三個月,居然隻有你一個人有些悟性。”


    不理會那些如同見鬼一般的江湖人士,秦穆笑著打量著麵前的孟然,有些隨意的說道:“你來我真武宗,又有什麽事?”


    自立宗之後,秦穆也無心去管這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便布下了這處陣法,非是心神靈敏或者修為極其高深之人,怕是一點也看不出,他便在這山間調教門下兩個弟子。


    更有一層意思,便是看看這江湖中,是不是有些未被七大派收納的璞玉。


    說起來,無論是武道還是仙道,實在是正正經經的精英教育,若非物質極大發達,所謂全民推廣的理想必然是實現不了的。


    不說窮文富武這件事,便是武道的本質,就是個人力量的提升。


    這天下間,永遠都是強者勝,勝者又愈強,於是強者更強,弱者更弱,哪裏有誰會將資源用在這天下的弱者身上。


    於是乎,天才的作用,在這九州世界,被無限的放大了。


    隻是秦穆與旁人不同,旁人說什麽靈體聖體霸體,他是一概不管,唯獨對門人的意誌或者說精神,特別看重。


    這幻陣,便是為了那本身靈覺過人之人準備的。


    哪裏知三個月來,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不少,但看出蹊蹺的,卻隻有這麵前孟然一人,引得秦穆都有些訝然。


    孟然卻抿著唇,為說話,隻是鄭重地將手中長劍橫在胸前。


    “青州孟然,前來拜山”


    旁人聽到他的名字,又是一片悚然。


    便是秦穆,也有些耳熟,腦袋中一轉,便想起了這名字的來曆,眉梢挑了挑,看向麵前的半大的少年:


    “無回劍?”


    無回劍孟然,其實和秦穆差不多大的年紀,但早年在江湖上的名聲,卻比秦穆高出一截來,


    他本身就是江湖中一個小家族的子弟,早年便有早慧的名聲,哪知八歲那年,家族被仇家所滅,唯有他躲在暗房中逃過一劫。


    也就是五年後,這孟然不過剛剛十三歲出頭,便已經是大周天中人,一柄長劍,更是戰力遠超同儕,生生的將仇家滅了滿門,報了那深仇大恨。


    如今也有三年有餘,他在江湖上四處尋著那成名高手挑戰,雖不是百戰百勝,但一聲可怖的劍術,卻讓他躋身天下絕頂劍客的行列,江湖傳聞,不過十年,他必是天下第一劍,便是如今,天下敢言穩勝他的人,已經不多了。


    哪裏知今天卻來到了真武宗之前。


    孟然眼神卻沒有一絲波動,隻是冷冷得看著秦穆,手中的長劍,開始顫抖起來。


    秦穆卻好似沒有感覺到麵前之人的劍氣一般,盯著這個其實不過十六歲但已經滿麵滄桑的少年看了半晌,問道:“你為何要來找我?”


    “他們說你是天下第一。”


    這“他們”是誰,秦穆倒也了然。


    這天下第一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惡意,誰都看得清。


    “所以你是為了天下第一而來?”秦穆嘴角微翹,目光落在他握劍的手上,孟然身形雖是有些形銷骨立的模樣,但這握劍的手,卻是極其完美,修長的手指,仿佛是雕刻而出。


    “當然,我學武,自然是要當這天下第一,我贏了,你將這山門讓給我,你贏了,我的命就是你的。”


    孟然的話,仿佛比他的劍,要銳利一點。


    秦穆笑了笑,倒是有些憐憫地看著他,開口道:“你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知道,但你這條沒多少時日的命,我可不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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