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亞烏紮河上,一支舟橋部隊正在河麵上架設可以幫助坦克渡河的浮橋,這是一項頗大的工程,因為他們必須在六個小時的時間內,在這一處河段架設好四座同樣的橋梁,在傍晚的時候,近衛坦克第八軍將會從這裏通過,開赴前線。


    對於這支舟橋部隊來說,大的工程量隻是他們麵臨的一個麻煩,而且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真正的大問題,是德軍對河麵的持續炮擊。


    移動電台很快便聯係上了第20集團軍的指揮部電台,就在通訊兵發出第一道確認指令的時候,河麵上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盡管離著爆炸點足有數百米遠,可維克托依舊能夠感受到地麵的劇烈震顫,就像是一場大地震正在飛速襲來一般。


    河麵上炸起的巨大水花,衝上了數十米的高空,那翻天的白浪就像是火山噴發一般的壯觀,離著爆炸點百十米外的一道即將合攏的浮橋,被爆炸催起的巨浪整個衝垮,浮橋上的十幾名工程兵紛紛落水。


    維克托遠遠看著浮橋的方向,他看到一名落水的蘇軍工程兵掙紮著爬上河岸,憤怒的將什麽東西砸在泥濘裏,禁不住微微蹙起了眉頭。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剛才爆炸的那麽炮彈,應該是由德軍的K5型列車炮發射出來的,根據情報部門提供的情報顯示,德軍一列名為“利奧波德”的列車炮,最近正在維亞濟馬一帶活動,這種實際口徑為283毫米,炮身長21.5米,約合76倍徑的超級火炮,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致命的威脅,蘇軍手中掌握的任何地麵武器,在它的麵前都不值一提。也正是因為如此,空軍第一集團軍早就接到了任務,一定要找到這列鐵軌炮並不計代價的摧毀它。


    但德國人很警惕,而且很善於隱藏,至少直到今天為止,蘇軍的航空兵也沒有能夠將這列鐵軌炮找出來,更不要說摧毀它了。


    最要命的是,這種列車炮射程非常遠,超過了六十公裏的射程,如果給炮彈加裝了助推器的話,甚至能超過八十公裏,所以說,盡管是亞烏紮河河彎地域頻頻遭遇炮擊,可這列該死的鐵軌炮說不定遠在斯摩棱斯克呢。


    而在維克托看來,既然德軍的列車炮能夠準確的襲擊這裏,且炮彈落點距離舟橋部隊搭設的浮橋不過百十米,那就說明炮兵得到了準確的地標,這也進一步說明了德軍在這一代設有情報站點。對內情報部門沒有能夠將這個情報站點揪出來,屬於嚴重的失職。


    通訊兵聯係了幾個需要巡檢的單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很快,車隊重新開動起來,繼續向作為目標的卡爾馬諾沃方向移動,幸運的是,雖然有一座即將合攏的浮橋被摧垮了,但剩餘的三座浮橋卻還運轉良好,否則的話,維克托還得在大河東岸等著。


    車隊碾著浮橋,渡過了亞烏紮河,這條水勢較緩的大河,現在實際上就是蘇德兩軍爭奪的焦點,盡管蘇軍現在控製了這條大河,將德軍的沿河防線向西擊退了將近四十公裏,但蘇軍的陣線並不穩固,隨時都有可能被德軍打個反突擊。


    而且,作為反複爭奪的焦點地區,德軍向蘇軍陣地後方的滲透也非常嚴重,為了遲滯蘇軍的進攻,為蘇軍的後勤增加壓力,德軍這段時間每到入夜,都會安排飛機向蘇軍陣線的後方投送傘兵。這些傘兵部隊都是以排、班的規模出現,其作戰目的並不是消滅蘇軍的有生力量,也不是奪取某個戰略要點,而是搞一些類似毀路、炸橋這樣的破壞活動。


    為了肅清德軍對己方陣線的滲透,內務人民委員部在戰線後方的交通要道、公路樞紐以及橋梁設施附近,設置了大量的檢查哨,這種模式還是維克托最早在西方麵軍中推行的,對肅清敵後的破壞分子非常有效。


    過了河,就算是真正進入了戰區,坑坑窪窪、積滿了雨水的公路變的更加難行,而且道路兩側的荒田裏,時不時就能看到一兩輛被炸毀的坦克——就在一周前,蘇軍的坦克第46軍與德軍的第1坦克師在該地域發生激戰,結果是蘇軍迫使德軍的坦克第1師向拉西納方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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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情報的顯示,目前莫德爾的手中隻有不足三百輛坦克了,大規模的坦克消耗戰是他打不起的,而蘇軍的裝甲部隊在該方向上遭遇的損失,大部分都來自於德軍的防空炮。


    車隊繼續前行,約莫半個小時後,就在距離一個名為卡列薩利亞的村莊不足五公裏的地方,車隊遭遇到了襲擊。


    說是襲擊其實不太恰當,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一場遭遇戰,行進中的車隊,遇到了一夥正與德軍部隊作戰的內務部隊士兵,按照他們的說法,是他們設置的檢查哨遭到了那些德國人的襲擊。


    發動襲擊的德軍士兵隻有十幾個人,應該是滲透到蘇軍戰線後方的行動隊,他們在維克托的警衛隊加入戰鬥後,很快便向西方向逃走了,最終潛入了樹林。


    離著公路差不多有三十多米的荒地裏,維克托的軍靴踩在深可沒足的泥濘中,每走出一步,都需要費很大的力氣,而且,陷入泥裏的軍靴每次拔出來,都會發一種令人感覺很惡心的“咕嘰”聲。


    他走到一個仰躺在泥汙中的德軍士兵旁邊,低頭看著對方滿是泥汙的那張臉。


    這名胸前中彈的德軍並不是士兵,而是一名一級下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剛才那支德軍行動隊的指揮員。


    此時,這名下士還沒有咽氣,他仰躺在泥水裏,緊緊係著紐扣的脖頸一下一下的抽動著,兩隻淡藍色的眼睛飛快的眨動,這是肺部受傷,呼吸困難的跡象。


    維克托將身上的軍大衣外套脫下來,交給跟在他身邊的瓦連卡,隨即蹲下身子,替這名生命正飛速流逝的下士解開前襟的扣子,讓他呼吸起來能夠順暢一些。


    果然,解開兩枚前襟的扣子之後,下士似乎是舒服了很多,脖子抽動的頻率也降低了,他放慢了眨眼的速度,兩隻眼睛茫然的看著天空,幹裂的兩片嘴唇一下一下的開合著,像是在祈禱。


    維克托看了看他緊緊護在胸前的那隻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攥著的手翻過來,試圖搞清楚他手裏攥著的是什麽東西。


    下士木然的眼球轉動一下,漸漸放大的瞳孔看向維克托的臉,同時,被維克托抓住的手腕虛弱的往回掙著,顯然是想要擺脫他的控製。


    一名守衛在旁邊,防止維克托被德軍狙擊手幹死的蘇軍士兵湊過來,他蹲下身子,用力將下士的手按住,將他緊緊攥住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把他握在手心裏的東西生生摳了出來,交到維克托的手裏。


    看著手中已經皺巴的不成樣子的照片,維克托很失望,他看了一眼下士死死盯著自己的瞳孔,又麵無表情的將照片塞回到他的手裏,隨即,便去摘他身側的行軍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包裏應該有點有價值的東西。


    這會下士倒是沒有掙紮,他有節奏的一下一下眨巴著逐漸晦暗的眼睛,嗓子裏發出類似於歎氣的低鳴。


    行軍包有一角被壓在了下士的肋下,維克托使勁扯了扯,頓時,一股殷紅的鮮血如同水龍一般湧出來,將那個行軍包連同維克托的半隻手都染紅了。


    他有些費力的將包抽出來,又將手上的血汙在下士的身上蹭了蹭,這才將包打開,查看裏麵的東西。


    令維克托失望的是,包裏並沒有什麽文件之類的東西,隻要一些測繪的工具和一張地圖,另外,還有半包香煙、一個精致的銀質打火機和一枚完好的鐵十字勳章。


    將香煙和打火機丟給剛才幫忙的那位蘇軍士兵,維克托將勳章揣進自己的口袋裏,等到再去看下士的時候,他盯著天空的瞳孔已經放大了,整個人失去了最後一點生機。


    那隻緊緊攥在胸前的手也已經鬆開,皺巴巴的相片滑落出來,掛在他脖頸下的衣領處,隨著一陣風吹過來,照片打了個滾,落在他耳側的泥濘裏。積存的雨水就像是某種有吞噬能力的生命體一樣,一點點將照片上那個女人以及女人身邊的兩個孩子遮掩住。


    維克托站起身,看了一眼對麵那位歡喜的擺弄著打火機的士兵,微微一笑,轉身朝公路的方向走去。


    重生到這個世界幾年了,如今的維克托早已經見慣了生死,說真的,他現在甚至已經遠沒有當初剛剛來時那般的怕死了,這說明在某種程度上,他連自己的生死都看淡了。


    在腳下這片廣袤的國土上,實在是掩埋了太多的屍體,每一具屍體的背後,或許都有一個家庭,都有一個以屍體主人為支柱的家庭,每一具屍體的身後,都肯定有一個或幾個感人的故事,單獨拿出來的時候,都會聽者潸然淚下。


    但當這些屍體堆疊在一起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一個陣亡數字罷了,沒有誰會為這個數字感覺鼻酸的——人性的殘忍或許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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