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魯申巷,格拉諾夫斯基街醫院。


    蒙蒙的細雨中,醫院附近的停車場已經被各式車輛擠占滿了,而在巷子與阿爾巴特大街、格拉諾夫斯基大街連同的兩側入口處,已經臨時建起了隔離崗,荷槍實彈的政治保衛局士兵,將通往小巷內的所有通道都阻截了,現在,這條小巷已經成了封鎖區域,沒有通行證的人嚴格禁止靠近。


    醫院入口處的遮雨簷下,維克托叼著一支香煙,眉頭微皺,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隱藏在麵前虛籠的淡藍色煙霧中,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眼睛裏藏著什麽。


    <a id="wzsy" href="http://m.fantuantanshu.com">飯團探書</a>


    在他身邊,站著一位表情蕭瑟,發型有些亂的中年人,此人與維克托一樣,也叼著一支煙,隻是他抽煙的動作要比維克托更凶,而且一雙手還在微微的顫抖,看上去精神似乎有些緊張。


    此人名叫戈爾基,最高蘇維埃主席團現任的秘書長,他與加裏寧同誌的關係非常好,在過去很長時間裏,他的升遷軌跡都與加裏寧同誌有著密切的關聯,說白了,他就是由加裏寧同誌一手提拔上來,也是加裏寧同誌貨真價實的親信,但遺憾的是,他的職務升到現在這個層次,加裏寧同誌已經幫不上他更大的忙了,可是在莫斯科的領導核心中,似乎又沒有什麽人對他感興趣,並出手拉攏他,因此,他的升遷之路可能也就止步於此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作為一手提拔起他的人,加裏寧同誌已經自身難保了,在經過了幾個月的痛苦煎熬之後,他那已經被疾病掏空的脆弱身體,終於要徹底罷工了,之前維克托接到的通知,是加裏寧同誌在中午的時候突然陷入了昏迷,目前醫生們正在組織搶救,至於能夠搶救過來......專家們的意思是,前景不太樂觀。


    加裏寧同誌畢竟是布爾什維克黨的老前輩,老資格了,他在黨內的地位或許不是很高,但資曆卻絕對是足夠老的,從十月革命勝利之後,他就一直擔任著聯盟名義上的國家元首,其與列寧同誌、斯大林同誌的關係,非常的密切,是聯盟兩代領導人的親密戰友。


    在過去幾年裏,加裏寧同誌一直在與癌症作鬥爭,從個人意誌上說,他無疑是個堅強的人,但在如今的醫療條件下,他的堅強意誌對戰勝病魔雖然有所幫助,卻無法扭轉局麵,現如今,他總算是堅持不下去了。


    實話實說,維克托雖然與加裏寧同誌打過很多次交道,但他對這位老同誌卻談不上多麽的了解,不過有一件事,令維克托對其多少還是有些欽佩的。就是這個看上去總是對斯大林同誌唯唯諾諾的老頭,卻曾經以一種“強項”的方式,駁回了斯大林同誌做出的決定,挽救了全聯盟範圍內超過三萬八千個富農家庭,注意,不是三萬八千個人,而是三萬八千個家庭。


    那是在一九三二年,聯盟推行集體農莊製度的時候,中央政治局決定對當時被開除出集體農莊的三萬八千個富農家庭,實施驅逐流放的政策。當時的加裏寧是政治局成員,也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因此,按照規則,這樣的決策需要征詢他的意見。


    那個時候,政治局的所有成員已經都在文件上簽了字,認同了這項決議,隻有加裏寧在上麵標注了不同的意見,他簽下的意見是:“我認為此行動缺乏根據”。就這樣,這份決議又被打了回去,而斯大林同誌在重新慎重考慮之後,也取消了這項建議。


    這些都是維克托在整理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舊檔案的時候,從某些塵封的文件中看到的,放到今天,似乎都是些老黃曆了,而曾經那個敢於同斯大林同誌唱反調的老同誌,不僅沒有了當初的銳氣,甚至......甚至連喘氣都要喘不了了。


    看加裏寧同誌的現狀就知道,不管一個人的社會地位有多高,手中的權勢有多大,該去見馬克思列寧同誌的時候,總歸還是要去的,沒有任何例外可言。


    許是因為時近黃昏的緣故,下了幾乎一整天的下雨,竟然有變大的趨勢,隻是吹了小半天的風漸漸停了,氣溫似乎也詭異的回暖了一些。


    維克托手中的一支香煙抽完,扭頭看向阿爾巴特大街入口處的時候,恰好看到兩輛伏爾加轎車一前一後的駛過隔離崗,徑直朝著醫院這邊開過來,在第一眼看到頭一輛車的時候,維克托便知道是斯大林同誌來了,因為前麵那輛車就是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的座駕。


    與後世人們所想象的不太一樣,斯大林同誌在莫斯科市區內出行的時候,是不喜歡帶著大批保鏢、警衛的,更多的時候,他甚至連一個警衛都不願意帶,往往就出動一輛車,車上除了司機和副駕駛座上的警衛之外,就沒有別的什麽隨從了,從這一點上說,他這位聯盟領袖的做派,可要比美國總統那種動輒前呼後擁的風姿樸素多了。


    幾乎就在斯大林同誌所乘坐的車子出現在巷口的時候,維克托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那聲音顯得很清脆,應該是硬皮質的鞋底敲打地板磚所發出的聲音。


    維克托下意識的轉過身,朝醫院敞開的門內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看上去很蒼老的女人,在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攙扶下,朝著門口緩緩而來。


    在看到老婦人的第一時間,維克托便急忙轉過身,朝著對方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老婦人顯然看到了維克托的這番舉動,她那張滿臉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也朝著維克托緩緩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應。


    從維克托的身邊直接走過,老婦人沒有停下裏打招呼的意思,而就在她走到遮雨簷旁邊,等著身邊那女孩撐開雨傘的工夫,斯大林同誌的車也停在了遮雨簷外,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率先從第一輛車上下來,他顯然也看到了老婦人,因此,撐開雨傘的同時,先朝老婦人行了禮,這才腳步匆匆的趕到後一輛車邊上,替車內的斯大林同誌打開車門。


    維克托在遮雨沿下看著,就見斯大林同誌從車內彎腰鑽出來的同一時間,老婦人也由那女孩撐著雨傘,離開了遮風擋雨的遮雨沿下,就從斯大林同誌的車邊緩緩走過去,直奔不遠處的停車場。


    在與斯大林同誌參見而過的一瞬間,老婦人看都沒看斯大林同誌一眼,更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就那麽昂著頭走過去,徑直的走遠了。


    從車上下來的斯大林同誌,顯然也看到了老婦人,不過,他對對方的態度顯然並不在乎,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皺著眉頭朝醫院大門走過來。


    好吧,老婦人名叫葉卡捷林娜·伊萬諾夫娜,和加裏寧同誌一個姓,她是加裏寧同誌的妻子,在布爾什維克黨內,也是一個享有較高聲譽的女人,她的知書達理、和藹溫柔,不僅在布爾什維克黨內頗為出名,在曾經的共產國際內部都是頗為有名的,很重要的一點是,她與宋慶齡同誌的關係非常好,屬於知交那種。


    不過,就是這位老婦人,因為在一九三七年的時候批評了當時的某些過激政策,再經過某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渲染,最終觸怒了斯大林同誌,並由此被流放,直到此前一段時間,由於加裏寧同誌病重,她才被放回莫斯科,結束了被監禁的生活。


    等到斯大林同誌走入遮雨簷下,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才將撐在他頭頂的雨傘收起來,維克托上前兩步,迎到斯大林同誌麵前,小聲說道:“情況不太樂觀,根據馬斯科夫同誌的建議,中央委員會最好提前做些準備工作。”


    斯大林同誌緊緊抿著雙唇,一聲不吭,他就像是沒有聽到維克托這番話一樣,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進了醫院敞開的正門。


    維克托看了看跟在後麵的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見對方朝他暗暗點頭,這才鬆了口氣,跟在後麵追了上去。


    且不管斯大林同誌的脾性如何,也不談論他與加裏寧同誌的過往恩怨,僅從一個六十多歲,近七十歲的老人這個角度來看,當他曾經的革命同誌,與他同時代的一個人,人生走向謝幕的時候,哪怕僅僅是出於兔死狐悲的心態,恐怕斯大林同誌此刻的心態也不會好的。


    另外,隨著最近幾年加裏寧同誌一直都在鬧病,他甚至連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的位置都坐不下去了,可他畢竟還是政治局委員,在聯盟的核心權力層內,還是占據著一定地位的,而如今的聯盟核心權力層,之所以能夠保持穩定,是因為其架構自有平衡性。不管加裏寧同誌病成什麽樣,隻要他人還活著,他所支撐的那一部分架構,就不會倒塌,權力架構的平衡就能維持住。


    而一旦加裏寧同誌過世,這份脆弱的平衡自然也就維係不住了,斯大林同誌需要重新考慮這個架構的調整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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