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按照布爾什維克黨的黨章原則規定,中央監察委員會是直接向中央委員會負責的紀律檢查機構,它行使職權的時候,不受任何機構和部門的製約與限製,但在實際的工作中,原則這類東西是繞不開政治因素的幹涉的,尤其是在聯盟的體係內。</p>


    就以此次對列寧格勒的調查舉例,中央監察委員會要想調查,尤其是帶走列寧格勒州委的某個幹部,首先就需要同身為州委第一書記的波普科夫打招呼,並且還要得到他的批準才行,考慮到波普科夫同時還兼任著列寧格勒市委的第一書記,因此,調查組要想對市委某個幹部下手,同樣也得走這個程序。</p>


    說白了,就是列寧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書記,總歸是代表的黨委,這個黨是布爾什維克黨,而中央監察委員會也是隸屬於布爾什維克黨的組織機構,因此,中央監察委員會要想調查布爾什維克黨的幹部,總歸是要有一個說法的。</p>


    當然,作為列寧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書記的波普科夫,也不能公開與中央監察委員會的調查組對抗,他也要遵循黨內的原則,說具體了,就是調查組要想動列寧格勒的哪個幹部,的確要經過他的同意和許可,但在調查組掌握了某個幹部的實際罪證的時候,波普科夫也不能包庇這名幹部,更不能阻止調查組對這名幹部采取措施,否則的話,他就要跟著吃掛落。</p>


    這就是辦案的程序,也是辦案的規矩。當然,也正因為有這些程序和規矩,有著波普科夫在前麵擋著的列寧格勒,才沒有在整體局勢上徹底崩壞。</p>


    最重要的是,一如維克托所說的那樣,如果波普科夫這個列寧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書記不在位了,列寧格勒的局勢將迅速崩壞,為什麽?很簡單,從三十年代中期的那一場大清洗來看,誰都不要高估人們的劣根性。</p>


    當前,在列寧格勒辦案的調查組,已經接到足夠多的舉報信了,但這個所謂的“足夠多”,其實還真算不上多麽的多,因為那些地位足夠高,對局勢能夠起到足夠影響力的人,還秉持著觀望的態度,畢竟作為列寧格勒派核心人物的波普科夫還沒有倒呢,這也就說明局勢的整體走向還不太清晰。</p>


    可是,一旦波普科夫倒了,列寧格勒換上了一個對列寧格勒派心存惡意的第一書記,那麽不用問,原本還在觀望中的那些人,不管是出於投機的目的,還是出於自保的目的,都有可能會跳出來攀誣、構陷別人,到了那個時候,列寧格勒的局勢將會崩壞的令人不忍卒讀,一如十年前的那一場大清洗一般。</p>


    任何一場政治事件都要盡量避免發展為一場“運動”,因為運動這個東西一旦與政治貼上了邊,它就會在全社會範圍內引發聯動效應,所有人都會置身其中,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很多時候,“運動”都是由特定的人發起的,但這個特定的人能夠挑起一場運動,卻不一定能夠控製一場運動,因為運動在推進的過程中,總會摻雜進一些狂熱的情緒,這種情緒是根本不受控製的。</p>


    在維克托看來,一旦安德裏阿諾夫替代波普科夫出任了列寧格勒州委兼市委的第一書記職務,那麽,配合他本人的態度以及調查組在列寧格勒大動幹戈的現實,列寧格勒的局勢沒準就會失控,就會出現一場類似於十年前那樣的大情緒運動。</p>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危險不僅他意識到了,斯大林同誌同樣也意識到了。</p>


    實話實說,十年前的那一場大情緒,與斯大林同誌的個人立場、態度是密切相關的,不管其最初的目的是什麽,僅從結果上看,那一場延續數年的風波,確實是製造了太多的冤假錯案,有太多無辜的人被牽連其中,甚至是丟掉了性命。</p>


    但就像之前所說的,那就是一場運動,或許斯大林同誌是發起者,他最初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打擊和清楚掉黨內那些思想出現了問題,亦或是在道路上與他無法保持一致的人,但運動一旦發起,它的走向和破壞性,就不是斯大林同誌能夠控製的了。對於很多人來說,“運動”就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最佳時機,就是搞政治投機,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攀爬的最佳時機,就是喝別人鮮血,滿足自己私欲的最佳時機,因此,這些人就會主動推著局勢往前走,往崩潰的方向走。</p>


    十年前的那一場運動,從根本上來說是符合斯大林同誌政治利益的,因此,作為發起者,他在局勢惡化發展的過程中,扮演了一個旁觀者的角色,後期,又充當了一個收尾人的角色。而此次列寧格勒所引發的風暴,顯然是不符合他利益的,至少,他不希望那裏的局勢繼續惡化,因此,他想在開始的時候便踩下刹車。</p>


    沒錯,斯大林同誌的確是將馬林科夫當做了自己的接班人,準備在自己百年之後,將聯盟領導人的職位交給對方,但百年之後畢竟是百年之後,接班人畢竟隻是接班人,就當前而言,斯大林同誌可沒想著將手裏的權力交出去——這是一種很正常的想法,貪戀權力是每一個人,每一個當權者基本上都會有的通病,斯大林同誌當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既需要在一定限度上尉馬林科夫樹立權威,同時,又要控製住馬林科夫的權威,使他不至於膨脹的太快。斯大林同誌在列寧格勒問題上的遲疑,猶豫,自然也有這方麵的因素。</p>


    所以說,維克托相信斯大林同誌所說的這一番話是出自真心的,他是真的不希望列寧格勒的局勢太過惡化,甚至可以說,他並不希望列寧格勒派受到太過沉重的打擊,以至於一竭不振。</p>


    從聯盟的政治派別上講,列寧格勒派是一股相當重要的政治力量,它與“莫斯科機關派”或者說“工業黨”,以及烏克蘭幫、外交部,乃至於軍隊係統是並立的,而且,在日丹諾夫同誌還活著的時候,這個政治派別甚至可以說是聯盟內部影響力最大的一股政治勢力。</p>


    在這裏有必要強調一點,作為地方政治力量的領導者,列寧格勒派代表的並不僅僅是列寧格勒,它其實代表的俄羅斯,與烏克蘭幫在性質上是一樣的。與此相對應的,“莫斯科機關派”這個政治力量中,雖然有“莫斯科”這個名字,但其立場卻與俄羅斯沒有任何關係,這個政治派別中所涉及到的“機關”,指的是聯盟機關,與俄羅斯的性質是不同的。</p>


    所以,在日丹諾夫同誌剛剛去世之後,莫斯科首先調整的就是莫斯科州委兼市委書記波波夫的職務,從本質而言,波波夫其實也是列寧格勒派的成員。</p>


    之前所提到的,列寧格勒試圖與莫斯科爭奪中央地位,並在莫斯科之外建立第二個聯盟中央的企圖,也並不是指列寧格勒試圖與莫斯科爭奪在俄羅斯的地位,它爭奪的其實在全聯盟中的地位。</p>


    縱觀聯盟領導核心中的各個政治力量,斯大林同誌不喜歡烏克蘭那些人,就像他不喜歡赫魯曉夫那樣,至於原因,其實就跟他不喜歡貝利亞以及格魯吉亞那些人的原因是一樣的。</p>


    與此同時,他也不喜歡軍隊的那些人,實際上,對於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導人來說,軍隊的人恐怕都是不受歡迎的,除了那些軍人當政的國家之外。</p>


    至於莫洛托夫同誌所領導的外交部,在衛國戰爭以及衛國戰爭之前,這一股政治力量還是頗為可觀的,其在莫斯科領導核心中的發言權也比較大,但是最近幾年,隨著聯盟打擊世界主義,以及對猶太人逐漸疏離之後,莫洛托夫在聯盟領導核心中的地位,也逐漸被邊緣化了。隻是他被邊緣化的速度,遠沒有像卡岡諾維奇、伏羅希洛夫他們那麽快罷了。</p>


    因此,實際上隨著日丹諾夫同誌的病逝,聯盟領導核心中真正能夠對馬林科夫集團構成製約的政治力量,已經不存在了,注意,這裏說的政治力量,而不是某一個個人。所以,從這一點上說,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住列寧格勒派,並讓他們在莫斯科的領導核心中戰局一定地位,也是符合斯大林同誌利益的。</p>


    “在這個問題上,你是怎麽看的?”見維克托長時間的沉默不語,斯大林同誌注視著他,問道。</p>


    “我認可您的觀點,斯大林同誌,”維克托舔了舔嘴唇,說道,“我認為安德裏阿諾夫同誌並不適合擔任列寧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書記的職務,至少在當前的局勢下,這項任命是不穩妥的,如果政治局通過了相關的任命決定,作為組織委員,我希望能夠保留意見。”</p>


    斯大林同誌緩緩直起了腰,他已經盯著維克托,說道:“那麽,你認為誰是比較合適的人選?或者說,你認為誰能夠保證列寧格勒的局勢不至於過度惡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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