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家的小院中溫度急降,仿佛一瞬間就進入了寒冷的冬天,院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周易望者白眉男子,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你是怎麽知道的?”白眉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起來:“是洪剛告訴你的?”


    “老板,不是我......”


    洪剛打了個冷戰,他可是知道這位幕後老板的手段。‘剛字頭’投入他手下後,有一次與香江排名前十的‘盛字會’發生劇烈衝突,彼此勢不兩立,就是這位幕後老板一張支票開出去,硬是從北非調動了一個雇傭兵團過來,隻用了三天時間,在香江立舵開堂十年之久的‘盛字會’從扛把子到下麵的外圍小弟便被清洗幹淨,也因此讓他‘剛字頭’一躍成為香江最大的社團。這起地下社會火拚案件,直到今天都沒能被偵破,成了香江警界諱莫如深的一件無頭懸案。


    黑澀會什麽人都能招惹,有錢的大富豪卻是萬萬惹不起的,尤其是不按規矩出牌、視法律如無物的超級富豪。


    “是隨時可能奪去你生命的癌症讓你露出了馬腳......”


    周易搖了搖頭:“八十億美金和位於華夏川省的兩萬平方公裏土地,這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拿出來的。你讓洪剛出麵,可見是足夠信任他,因為外來的老毛子、內地的大富豪不太可能會相信一個香江的社團頭子,通過這一點,我可以確認你是香講發跡的本地富豪。能夠在短時間內調動八十億美金的現金流,就算是李超人、何家老爺子也有困難,因為他們做的都是實業,哪怕資產過千億香江幣,現金流也未必能超過三十億美金,能做到的人要麽是類似索羅斯那樣的金融業大亨、要麽就是在從事博彩行業。香江股市和基金市場是在華夏政府的掌控之下,就算索羅斯那種規模的離岸資金也不敢胡來,更別說是本地的金融公司了,都是些小魚小蝦,八十億美金?那不是要嚇死他們了?”


    “好厲害......”聽著周易縝密的分析,白眉男子固然是麵色連連變幻,洪剛和師勝素也是緩緩張大了嘴巴。


    “在香江開設賭場是犯法的,博彩業唯有六合彩和賭馬,六合彩是完全掌握在政府手中,而正牌的香江馬會也要大量繳納稅款、支援慈善行業,就算是馬會會長,也無權調動八十億美金為自己治病,那麽除了您這位大名鼎鼎的地下馬王外,試問香江還有哪位大富豪,能夠有這樣的大手筆呢?”


    周易句句如鏟,破開‘地麵’,成功挖出了白眉男子這隻土撥鼠後,微笑著喝了一口果汁,等待著他的回答。


    “嘎嘎,厲害,周生如果去做律師、偵探,一定也是頂尖的!”


    白眉男子霍然大笑,剛才還像個天真爛漫、追著怪蜀黍要糖吃的小蘿莉,此刻卻是豪氣盡複,又變回了那名在馬場上指點江山的梟雄人物。他深深看了周易一眼:“不錯,我覃念生就是控製了大半個香江馬界的地下王者,幻影也是我讓人毒死的,因為這匹汗血馬的出現,會影響到我掌控這個賽季,它必須要死!”


    “佛說眾生平等,賽馬也是一條生命。難道覃老板自己的命可以值上百億美金,幻影就可以說毒死便毒死麽?”


    周易冷笑道:“你雖然病入膏肓,可我真要想救你,也未必就沒有辦法。不過我要是救了你的命,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無辜的賽馬、練馬師和騎師。救了一條生命,卻要害了無數條生命,你說我這麽聰明的人,會不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呢?”


    “你真的能救我?”覃念生終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激動之下,原本白中透青的臉上竟而有了幾分嫣紅,就連呼吸也頓時變得急促起來:“周生,你也是周氏集團的董事長,應該知道我們和普通人、普通生命有著本質的區別,你也是富豪階層的人,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更何況,我要全力掌控每一個賽季,就是要間接去控製生命的力量、甚至是我的部分人生,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我能支撐到現在麽?”


    “我說過,生命是平等的,所以你的觀點我無法認同......”


    周易冷笑一聲,忽然想起什麽,深深看了覃念生一眼:“不過我也非常奇怪,以你的病情,大限早就應該到了,居然還能活生生坐在我的麵前?你剛才說什麽間接去控製生命的力量、部分人生?那又是什麽意思?”


    覃念生全身毛發幾乎脫落幹淨,卻偏偏還留下了一對白眉,這就是仍有一絲元氣、生命還沒有最後崩潰的表現。周易也非常好奇,以他當代醫神的見識,竟然也無法解釋出現在覃念生身上的醫學奇跡。這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例癌細胞入侵大腦,卻還能生存的例子了。


    畜牧副職業開啟後,周易這個當代獸神自然和動物親近,與金洋洋是如此、魚龍小黃和黑風是如此,幻影雖然是何東英的愛馬,周易一樣對它的死感同身受。在周易看來,覃念生和殺人犯沒有什麽本質的不同,醫生要救死扶傷,卻未必要救這種冷血梟雄。


    不過發生在覃念生身上的奇跡,卻讓周易十分好奇,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對覃念生說了這許多話的原因,否則早就飄然離去,跟他羅嗦什麽?


    “生命力,澎湃的生命!它們不僅僅出現在人類身上,世間萬物,包括這些馳騁在賽場的賽馬,它們的生命在放光、在燃燒、在奔騰!”


    自從癌細胞侵入腦部,覃念生就變得神神叨叨,大有精神分裂的趨勢,所以一忽兒像個小孩子、一忽兒像個不世梟雄,這會兒卻像個**澎湃的革~命者、詩人,就好像在進行一場魅惑人心的表演。


    “在賽場上,我就是可以控製一切、無所不能的上帝!場上所以的賽馬都在為我服務、為我奔跑,它們澎湃的生命能量,就可以為我所用!周生,你能夠體會那種感覺嗎?那種掌控一切、觸摸命運的感覺......嗯?能夠感受到麽?”


    覃念生那對白眉在風中抖動,雙眼越來越亮,就好像有火焰在其中燃燒,他用不容置疑地口陳述著、用堅定不移的目光望著周易:“周生,你問我為什麽會支撐到今天,這就是秘密所在。第一次做換腎手術時,我險些死去,甚至不得不換了第二次腎!可是當我破解了這個秘密、掌控了香江馬界後,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換肝的時候,醫生說我過不去了,結果手術極為成功!換肺的時候,醫生說我九成要死,可是我仍然挺過去了!換心的時候,醫生把我當成了死人看待,甚至說我如果換心必死無疑,可我還是闖過了那一關!”


    “跑馬地、沙田,隻有我知道,當我掌控了整個賽場,當我像上帝一樣俯視著萬千馬迷甚至是馬會的時候,我就能夠再一次戰勝病魔!你知道嗎周生,我比醫生預料的多活了兩年、整整兩年,而且我還將繼續活下去,活到一百歲、兩百歲、甚至是三百歲!我的人生,我來掌控!”


    瘋子,完全瘋了!洪剛等人表麵上唯唯諾諾,暗中腹誹不已,什麽生命力量、掌控人生,瘋成這樣,還要活三百歲,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這個覃念生雖然行為不堪,卻是個心性堅定無比的人,有強大的求生願望,又把香江馬界化為自己的人生縮影,進而去掌控自己的‘人生’?怪不得他要毒死幻影,幻影就等於他‘人生’中最不可控的因素,對他而言是必須要抹除掉的......”


    雖然並不喜歡這個人,周易卻不得不承認覃念生的過人之處,在癌細胞擴散到全身乃至腦部的情況下,他還能堅持不倒,哪怕他是個惡人、壞人,也是令人欽佩的。


    “我已經努力了很久,我絕不承認失敗!周生,幫我來共同掌控‘人生’、把握這生命的力量好嗎?之前的條件不變,如果你能夠治好我的病,我願意和你一起掌控香江地下馬界,讓你也成為無冕的王者,怎麽樣?”


    漸漸恢複了冷靜,以覃念生的智慧,也知道自己終於還是到了大限,必須要尋求周易這個神醫的幫助了。否則就算他的意誌再怎樣堅定,當腦部完全被癌細胞侵襲、控製後,堅定無比的求生意誌也一樣會煙消雲散。


    “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


    周易想都沒想就果斷搖頭道:“不得不承認,你堅定的求生意誌讓我為之動容,可是我並不想幫助一個破壞規則,為了一己之私而傷害他人的人。有多少無辜的練馬師、騎師被你用各種手段加害?又有多少像幻影這樣的賽馬被你隨意清除?還有無數的馬迷,就因為你的原因,在賽場、在馬場外圍,傾家蕩產妻離子散,你是個精神上的強人,卻不是偉人,因為你的強大與堅定,是建立在傷害的基礎上,這樣的病人,我不能治,也不會治,否則我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你......周生,你真的要見死不救?”


    “不錯,這一次我隻能選擇見死不救,或許違背了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卻堅守了做人的底線,我問心無愧。”周易搖了搖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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