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鐺···”一聲聲清脆的敲擊聲從小巷中傳來,聲音時急時緩。


    急時如狂風驟雨,劈裏啪啦,讓人感覺喘不過氣;緩時似柔風撫水,隻微微泛起一絲漣漪。如此急緩相接,形成絕妙的韻律。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敲打了,其中融入了鑄造者全部的精神氣,剛勁有力、綿綿不絕,這是一種類似於烈火與柔水的完美交融,極其詭異,但又偏偏沒有一絲不和諧的地方。


    雲堯靜靜地站立著,聆聽這屬於金屬和鳴的樂聲。良久,他才收神,感歎著風大師著實不愧於大師之名,光是這最基本的敲打,就有如此氣勢,他還真的很有興趣去會會這等高人呢。


    雲堯走到門前,那門虛掩著,從門縫中透出赤紅的火光,以及一股股灼人熱浪。雲堯沒有貿然推門而入,而是等敲擊之聲漸漸弱下去,直到聽不到其它聲音,這才敲了敲門,不重,但足以保證屋內的人能夠聽見。


    “進!”一道雄渾粗獷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


    這是一間不太尋常的鑄造坊,四周的牆壁上懸掛了各種各樣閃著寒芒的兵刃,每一柄都堪稱精品,不論是構造、用料,還是個人的設計,都讓人無法產生挑剔之感。


    牆角立了一個巨大的櫃子,統共有大約數百格,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標識,這裏應該存放著大量鑄造所用的金屬礦物。


    但這些都算不上什麽,最搶眼的,還是屋子中央一座三人高的熔爐,這熔爐大約占了整間屋子一半的體積。此刻,爐中的火元素還沒有完全消散,空氣十分幹燥狂暴,似乎也即將被點燃。


    熔爐旁站了一個男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個頭極高,比普通的成年男子還要高出兩個頭。雲堯站在他身邊,感覺自己的個頭隻有那人的小腿那麽高,雖然沒那麽誇張,但實際上也差不了太多。他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的樣子,和雲堯原本預想的四五十差了一點。


    他的五官並不細致,但眉濃似刃,一雙目虎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給人一種大氣之感,硬朗的下巴上布滿粗黑堅硬的胡須,組合起來就是一種野性的豪邁帥氣。赤條的上半身呈現健康的古銅色,大滴的汗水從毛孔中滲出,順著皮膚下滑。右手還握著一柄碩大的黑錘,那手臂上全是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帶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感。


    雲堯比了比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搖了搖頭,心下感慨道:那身材才是真男人啊!自己的小身板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風烈看到自己麵前竟然站了一個白嫩嫩的小娃娃,蹲下了身,伸出了比雲堯腦袋還要大上幾分的手掌。


    雲堯以為他要伸手拎著自己的衣服,把他丟出去,心道不好,小小的身子急急轉過去,準備往一邊躲開。可惜那手掌下落的速度太快,而且覆蓋的範圍也是異常之廣,雲堯努力了一下,但仍然沒能躲過去,隻能閉上眼,等待被丟出去的悲催命運。


    預料中的失重感沒有傳來,雲堯卻感到自己的臉頰有輕微的刺痛,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捏自己的臉?那東西有些粗糙,還帶著屬於火元素炙烤後的味道,雲堯感到疑惑,這怎麽那麽像——手?!


    雲堯睜開了眼,發現剛剛還一臉嚴肅認真,一副生人勿近冷酷模樣的風烈,此刻竟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尼瑪,我沒有看錯吧,這種屬於傻缺的笑容怎麽會出現在這個本應是硬漢的臉上啊?!


    更讓雲堯震驚的是,那原本握著巨大黑錘的手掌,竟然真的是在捏自己的臉!


    一定是我睜開眼的方式不對,雲堯趕緊閉上了眼,然後期待地睜開,卻悲哀地發現這一切和剛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這個傳說中脾氣古怪的風大師還是一臉傻傻的笑容,捏著自己的臉!


    風烈開口道:“小娃娃,你有什麽事啊?”聲音竟然是無比的溫柔,和剛才的雄渾有力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


    雲堯聽著,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了,他實在有點懵,不明白是什麽讓這個風大師突然變得這麽,呃,奇怪。就算是鐵漢柔情,也不用對著自己吧!


    雲堯是無法想象風烈在看到他後心裏劇烈的變化,天呐,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孩子!白嫩的皮膚,亮閃閃的大眼睛,柔順的黑發,風烈不論從什麽方向看,都覺得這孩子實在是萌翻了。他實在沒忍住,才捏了捏他的臉頰,嗯,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樣,滑滑嫩嫩的。


    風烈雖然看起來是一個粗獷的漢子,臉也總是板著的,給人一種冷酷的感覺。當然,他對於一般人也確實都是冷冷的態度,口氣很強硬。但這個硬漢一旦遇到了一種生物,那他所以的寒意就會瞬間消弭,這種生物就是——萌娃!


    但他可能是給人的印象太冷硬了,所以即使有人上門帶著小孩子,也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小心,別惹著風大師。所以那些孩子看到他無不是怕得躲在大人身後,自己連看一眼都難,更別提逗一逗了。現在眼前就站著那麽一個活生生的小萌娃,還是一點都不畏懼他的極品,他怎麽能不激動。


    “那個,風大師,我想請你幫我改造一下碧月指,可以嗎?”雖然這風大師有點怪怪的,但雲堯還是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沒問題,把碧月指給我看一眼。”風烈有些不舍地將自己的手從眼前的小娃娃臉上移走。


    雲堯終於鬆了一口氣,將碧月指以及沉銀從儲物環中拿出來,遞到了風烈手裏。


    嗯?風烈皺起了眉頭,看著手中的碧月指。這碧月指的鑄造技術不在自己之下,看來也是一位三階鑄造師的得意之作。


    雲堯把師傅告訴自己的改造之處向風烈描述了一遍。


    風烈仔細聽著,眼中的神色從開始的迷茫到後來的喜悅,這種改造方法他還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內心無比激動,原來還可以這樣做,原來這樣做會有這種奇特的效果!


    對於一名鑄造師來說,恐怕沒有什麽事能比得上聽到如此新奇觀點帶來的強烈衝擊,這是思維的碰撞,風烈感到困擾自己多年的疑惑霎時解開了,很多以往看似散亂無關的思緒,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緊密聯係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完美的整體。


    風烈的眼中閃出一道強烈的光芒,這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讓他感覺渾身都通透起來,原來如此啊,風烈感歎著。


    “孩子,這些話是誰對你說的?”風烈急切地問道,他預感,能想出這種玄妙方法之人肯定是鑄造界的巔峰。


    “這話是家師告知,不過這方法是從一本古籍中窺得。”雲堯如實回答,畢竟這種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不怪風烈會這麽驚奇,這方法正是與記載了雲堯那把君啟鑄造之法出自同一處。和那人相比,風烈的鑄造水平恐怕連皮毛都不及,他能那麽快理解其中的奧妙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風烈又好好回味了一番這鑄造之法的精妙,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他拿著小小的碧月指,走向熔爐,像是思考了良久,然後長出了一口氣,伸出右掌,一絲絲精純的火元素充滿了熔爐,熾熱的熱浪又一次升起。


    風烈的速度很快,雲堯在邊上看得眼花繚亂,雖然快,但是雲堯能感覺到其中的韻律,快的有條理。


    很快,屋內又響起了金屬的碰撞聲,沉銀在火元素高溫的灼燒下慢慢軟化,風烈掄著大黑錘,不斷的敲打,沉銀很快變換了形狀。拳頭大小的沉銀在重擊之下,越變越小,到最後已經不比碧月指大上多少。


    風烈的動作並沒有停止,滿是肌肉的右臂熟練又迅速地揮動著,就這樣敲打了大概半個時辰,直到雲堯在一旁看著這一成不變的過程都快睡著了,風烈才大喝一聲,那塊沉銀終於提煉成功!


    此刻的沉銀已經比碧月指還要小上幾分,比原來的略淺甚至還帶了幾分雜色的樣子相比,顏色更加純粹,原先屬於金屬的生硬感覺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渾厚凝練、細膩溫軟之感,雲堯不禁感歎其中的變化的精妙,這種程度提煉確實不是鑄造師能夠做到的。


    風烈乘著高溫,將那已經無比精純的沉銀強行拉成細絲,然後迅速置入碧月指中,將沉銀絲按照已經牢牢刻在自己腦子的樣子,盤成一道複雜的紋路。


    雲堯也不敢出聲打擾,他知道現在是整個過程最關鍵的地方,一步不慎,就會全盤崩潰。


    這個過程耗費了大量的時間,風烈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是精神力強烈透支的表現。但他的目光還是堅定無比,雙手也沒有一絲的顫抖。


    直到風烈的身軀快要支撐不住,已經搖晃起來時,雲堯終於聽到風烈欣喜的呼聲:“成了!”


    伴隨著風烈的聲音,碧月指刹那迸發出了碧綠光芒,將整間屋子照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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