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5-17


    春收到龍的招工信,一掃原來的怨氣,立刻告訴了金:“哎——,我家龍招工了,明年,我們也可以招工了,噢——!毛主席萬歲!”春一激動,和她的媽稱龍母“親家母”一樣,也將龍的稱呼提升了一檔。


    同組的女友紛紛向春表示祝賀,紛紛向她討糖吃,連銅頭也來湊熱鬧。


    “喂,小春女,”銅頭將小美女改稱小春女是有道理的,認為小美女是小頭起的雅號,帶有戲謔和調戲的味道,自己是龍的鐵哥們,理應維護春的名譽,“龍弟鯉魚跳龍門啦,愚哥也想沾沾光,弟妹你看怎麽樣?”


    “誰是你的弟妹,滾一邊去。”春對銅頭的態度還沒有擰過來,而且,借給他的錢也想不起還,春懷疑他在賴帳。


    “哎呀,不要這樣麽。”銅頭嘴刁著煙,說話時發音顯得含混不清。


    “誰是你的阿姐,你的阿姐在那裏。”春將“哎呀”聽成了“阿姐”,更沒好氣,說完,朝西北角方向努了努嘴。


    春的話音一落地,在場的人都哄堂大笑,臊的銅頭額角青筋暴突:“春,我告訴你,不要亂講,人家是軍屬,破壞軍婚是要坐牢的,就跟你們一樣,是高壓線,碰不得的。”


    “你還知道是軍婚,有進步,有覺悟,有……”春一時找不到恰當的字眼。


    “有法律意識。”琴在一邊填補了一句。


    “好—好——,好男不跟女鬥,算你們狠,糖沒吃到,沾了一身溏屎。”說完,銅頭嘴上的煙屁股“哱”一聲飛到了門外,正好落在一灘水塘裏,發出“嗤”的一聲,拿起海魂衫,朝脖子上一套,拍拍屁股走了。


    當晚,春是睡的最晚的一個,因為,她要等其他人都上床了,都睡了才開始寫信,落筆之前,春喜歡醞釀情緒,就像書畫家一樣,要一氣嗬成才好,才完美。但是,那晚春的情緒比較澎湃,比較洶湧,所以,情緒影響心緒,心老靜不下來,心緒又影響頭緒,頭腦裏像有一團亂麻,因此,不要說落筆,就連如何起筆都亂了方寸,心裏好像有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是先寫祝賀呢,還是先解釋不回信的原因;是先罵龍一頓呢,還是先表思念之情;是用散文體呢,還是用詩歌,而且,信紙和信封也有講究,情書該用粉色的,普通的家信用白色的,這封信該用什麽色呢?


    總之,春的“三緒”不定,“兩筆”就無法啟動,無法爬格子,春開始懊悔,懊悔自己太任性,太要麵子,太不肯認輸,將來真要結了婚在一起,自己的脾氣一定要好好改一改。想到結婚,春的臉成了煤油燈下的夜玫瑰,燦爛奪目。


    親愛的凰,我的肝:


    我日夜思念的心上人,你是我的驕傲,你是我的太陽,我願變成一隻蝴蝶,飛到你的身邊,我願變成一朵玫瑰,日夜為你開放,啊——!親愛的,此時此刻,我的心已飛到了你的身邊,我感覺你那健壯的手臂將我擁抱,我的身心正在融化,我的一切是你的,請接受我一個未婚妻深深的吻。


    ……。


    祝晚安!


    吻你的鳳


    年月日


    信已落筆,情難卻,春又潤了潤筆,將“親愛的龍”改為“親愛的凰”,將“你的春”改為“你的鳳”,鳳和凰是春和龍各自的昵稱,是春在書上看了“鳳凰涅槃”後得到的啟發,表示愛情的升華和超然。


    春悄悄地移步到裏屋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龍的照片,先放到嘴唇上親了一口,但是,不敢發出“波”的響聲,但是,彎腰撅臀時,一串紅薯屁不知趣地“波”了出來。


    “是誰呀!還在偷吃紅薯。”金在睡夢中嘟囔了一句。


    春強忍著笑,取出一張新拍的半身側麵照,躡手躡腳退到外間,重新坐定,先在照片的背麵簽上一行字,贈龍惠存,和著信紙一起裝進信封,貼郵票時順便在表麵塗上一層糨糊,然後,雙臂上舉,打了一個哈欠,再伸了伸懶腰,準備回裏屋睡覺。


    “你還沒睡呀!明天送公糧,要早去。”金起床解手,見外屋有亮光,踱了出來。


    “馬上就睡。”


    “咳——,其實我也睡不著,來,我倆聊聊。”


    春和金從小學到中學都在一個班,“文革”一開始,金的父親被造反派揪鬥,戴高帽子遊街,想不開,跳黃浦江自殺,母親跟著瘋了。按照政策,她是可以不下放的,但是,金為了洗刷父輩的“罪孽”,懷著對領袖的無限忠誠和熱愛,帶頭報名上山下鄉。為此,她比常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和辛勞,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被重視,被重用,入了黨,而且,當了大隊婦女主任。照理,按她當時的人生軌跡和處世哲學,她的前途和前程肯定耀眼,可是,金卻變得心思重重起來,因為,有招工招生以後,被提撥當幹部的知青很難輪到,包括當了民辦教師,赤腳醫生的知青在內。


    “春,還是你幸福,錢不夠有人寄來,情不足有人惦念,心裏怎麽想怎麽做,自由自在,那像我,一張臉,兩層皮,想說的話不敢說,想做的事不敢做,唉——,快要悶死了。”


    金開始偷偷的學抽煙,拿出一包江淮牌煙,拍在桌子上,去灶台上找來火柴,抽出一支點上,動作很熟練。


    “要死啊!女人不能吸煙的,將來對孩子不利。”


    “我還有將來嗎?上海無親人,身邊無戀人,那像你。”說完,金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那你怎麽辦?”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當一回古人吧。”


    金的父親是大學古文教授,所以,金從小耳濡目染,唐詩三百首能誦會用,她的早年誌向就是當一名老師,讓國學在三尺講台傳承發揚光大。


    兩年後,金為了圓自己的夢,走了一條出賣人格和尊嚴,用色相和肉體換取工農兵學員的資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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