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5-18


    從淮北轉來的信,在全國歡渡國慶的上午,像一把利劍穿刺了春那已經受傷的心,更似一層永遠無法抹去的血鹽,浸襲著心脈的每個細胞和每根神筋,春絕望了,感覺身體在慢慢下沉,沉入到四周黑暗的無底洞。(.好看的小說)春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曾經多麽浪漫的初戀,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耳鬢廝磨,曾經多少封日盼夜想的鴻雁傳書,曾經多少次衝破阻撓的不離不棄,乃敢與君絕,難道海枯了?石爛了?


    龍,我的龍,你不可以拋棄我,你不能拋棄我,難道你忘了自己的承諾?難道你忘了自己的誓言?我倆是要白頭到老的,難道我的愛不夠深嗎?我的情不夠真嗎?難道你忘了,在寒風呼蕭的冬日,你緊拽著我那凍瘡的手,塞進你的外套,貼緊你那溫暖的胸膛;難道你忘了,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中,你脫下唯一的一件外衣替我遮風擋雨;難道你忘了,一次我倆外出,幾個流氓調戲我,你雙拳敵六手,被對方打的鼻青臉腫,還有……,這一切,我都沒有忘。


    雖然我嬌氣,任性,有時會惹你生氣,可我的心早已給了你,難道這還不夠嗎?難道前途和愛情不能同時並存嗎?難道前途是你的唯一嗎?我知道你懂事,成熟,有理想,有抱負,想出人頭地,想光宗耀祖,可你想過沒有,成千上萬的知青不都和我倆一樣嗎?這次招工上調失利,還有下一次,就是永遠沒有招工,我可以嫁到你那裏,為你生兒育女。(.好看的小說)龍,你真的狠的下心離開我嗎?除非,你有充足的理由,除非你另有相好。龍,你知道嗎?由於你不在我的身邊,不能保護我,你的未婚妻被人強暴,我幾次想棄世而去,是你讓我止住了邁向地獄的腳步,早知道你已存此心,我何苦活到現在,我倆早已陰陽兩界了,我也不會再次痛苦,再次絕望了。


    於後的日子中,春滿腦想的隻是一個字—死,但是,春又不甘心,自己一定要親耳聽到龍的分手理由和解釋,春又幾次想馬上能飛到龍的身邊,哪怕是未婚先孕,也要捆著龍,綁著龍。但是,春又擔心到時控製不了自己,會在抱頭痛哭中道出被奸的醜事,那麽,在異鄉客地將無地自容。思前想後,考慮再三,還是先寫封信探探究竟再說。


    春到龍家吃中飯時,強顏歡笑掩飾不住紅腫的雙眼,掩飾不了龍母察言觀色的眼光。


    “小春,你哭過啦?”


    “沒有,晚上沒睡好。”


    “小春啊,小龍有信給你嗎?”龍母連問兩句問話,是在探小春的口風。


    “上午剛收到。”小春的回答也像她母親昨晚回答龍母時一樣,盡量言簡意賅,而且,除非龍母先提起,自己決不會先提小龍的“皆可拋”一事。


    “那——,小龍招工黃了,你也知道啦?”


    “知道了。”


    “唉——,”龍母深深地歎了口氣,“命背啊!老的害了小的,小龍是他父親最喜歡的,想不到,愛的越深害的越重,他父親知道後,連夜去了湖州,休假也不休了,真急死人啊!”


    龍母無意間說的“愛的越深害的越重”像一把鐵錘,又一次重重敲打在春的心窩,所以,春必須想知道龍的“皆可拋”是否也告訴了家人:“媽,我想看看龍的信。”


    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的同時,春發現龍原本雋秀的仿宋體和自己收到的信一樣,顯然已經變形,信很短,春急於想看的內容沒出現,懸著的一顆心平了下來,緩緩輕舒了一口氣。


    吃飯間,龍的哥哥大寶熱情地為春布菜,夾了一塊鮳子魚道:“這是龍最愛吃的,你代他多吃點。”大寶是半年前退伍複員的,在一家軍工廠上班,還是頭一次與春見麵。


    “當心,鮳子魚刺多。”龍母提醒春,但是,已經晚了。


    春連咯幾下,淚水也咯出來了。


    “快!吞一口飯團。”龍母在一旁指點,還不住嘴的埋怨大寶。


    小弟趕緊離座,跑到春的背後:“姐,我幫你捶捶背。”


    “用手拍,不能用拳頭捶。”龍母嗔怪小弟的同時,眼角明顯流露出無限的釋懷。


    暖暖的親情,圍裹住身心俱傷的春,被壓抑的淚水似決堤的洪水,借著哢刺的機會,一瀉而下。


    龍母從春踏進屋的第一刻已經發現春的神情異樣,說話閃爍其詞,再加上昨晚親家公的嚷嚷,估計,小春肯定碰到了大難:“小春啊,告訴媽,有什麽傷心事,就哭出來,不能憋在心裏,否則,要憋壞身體的。”


    “媽——,我苦啊——!我不想活了!”撕心裂肺的叫哭聲中,母女倆四臂交叉,小弟被嚇得“哇—”一聲嚎響,大寶剛入口的高粱酒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含在口中苦不堪言。


    春的悲述從難言的被糟蹋輕聲細語,再到剮心的“皆可拋”淚如雨下,“媽——,小龍不該這樣對我,小龍不要我,我就死路一條了。”


    “小春,媽幫你,媽一定幫你,”龍母邊說邊在春的後背輕拍,見小弟倚靠在小春身旁:“快,幫姐姐拍拍背。”說完,去廚房拿條毛巾,遞到春的手上。


    “大寶,你趕快寫封信給小龍,叫他把枕頭墊墊高,想想清楚,什麽‘兩者皆可跑’。”


    “不是跑,是拋。”大寶糾正了一下,特意將重音落在拋字上,引的小春破涕而笑。


    “姐——,你幹嗎哭?”


    “嗨!”龍母一聲喝,拉過小弟,拖到自己的背後:“你姐沒有哭,是魚刺哢的,你以後吃魚也要當心。”


    “那——,我不吃魚,吃什麽?平時家裏沒魚吃。”


    “小弟,沒魚吃,就吃肉。”春心中憋悶已久的塊壘吐盡後,胸腔開始舒緩,淚眼婆娑中,似乎看到了龍的童年,因為,小弟和龍最像,就忍不住逗小弟玩。


    “哪有肉吃啊!天天吃青菜醬蘿卜。”說完,小弟的嘴翹得像喇叭。


    “小赤佬(方言:即小家夥),三年自然災害,你每天吃一塊糍飯糕,我們幾個大的隻能看著淌口水,你忘啦?”大寶開始憶苦思甜。


    這餐國慶節中飯隻能草草收碗,小弟卻不甘心,平時難得吃到的計劃大米煮的飯,比黃糙米可口多了,用飯勺在鍋底刮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倒入一些菜湯,再用飯勺在鍋底刮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倒入碗裏。這種湯泡飯的吃法,小弟跟龍學的。


    春心中憋悶已久的塊壘吐盡了,龍母心中的疑慮也一同跟著釋然了,但是,龍母心頭還有一個心結沒打開,琴的母親和龍母同一個單位,聽琴的母親說,春在農村有點不自重,先跟一個叫小頭的男知青關係曖昧,後來又跟銅頭往來甚密,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小龍知道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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