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5-21


    小春再次被關進精神病院,小頭掏心掏肺想去服侍照顧,但是,小頭不能去也不敢去,除非小頭再一次裝瘋賣傻,所以,小頭在家裏冥思苦想,想得頭腦發脹,想得頭都大了一圈。(.)小頭最不喜歡看書,那幾天一反常態,一頭紮進工人俱樂部的圖書室惡看惡補,然後興衝衝往小春家趕。


    “小春媽,醫藥書上說,環境對小春的治療很重要,容易引發傷心的人和地方要盡量避開。”


    小頭設身處地的為小春考慮,春母很感激,也不再計較叛徒不叛徒,但是,春母並沒有真正領會小頭的話中話。


    “怎麽避開?”


    “搬家。”小頭按事先想好的計劃脫口而出。


    “搬家?”


    “對!搬家!”小頭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不行,小龍回來見不到小春怎麽辦?”


    小頭心裏那個急啊,小龍早把小春讓給自己了,卻不能光明正大說出來,小春媽,自己未來的丈母娘還蒙在鼓裏,還在盼著乘龍快婿,還在指望女兒與小龍天長地久。


    “小春媽,我打個比方,一個人吃飯重要還是喝水重要?”


    “咦——,你這個小孩,腦子有毛病啊?飯不吃人要死的,水不喝不會死的,這個道理你還不懂?”


    “不對,飯不吃七天死,水不喝五天就會死。”


    “瞎三話四,”小春媽開始倚老賣老,“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要長,我的話不會錯。”


    “哎呀——!阿姨你不懂,不喝水先死,是書上說的,不是我造出來的。”小頭隻能用書上的話來壓春母,而且改了稱呼。


    “好—好——,就算書上講的有道理,這跟搬家有什麽關係?”


    小頭發現春母中了自己的圈套,順了順氣,采用欲擒故縱的方法自嘲道:“咳——,我是阿王炒年糕—吃力不討好。”


    “咦——,阿姨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們年輕人思想先進,看來我的老黃曆過時了。”


    小頭見春母有了讓步的意思,得寸進尺:“現在的人要跟形勢跑,毛主席還說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小春就是死腦筋,非要跟小龍這個陳世美,才吃了這個癡病,你還想指望小龍,真是捏鼻子做夢—空想,說不定小春見了小龍病情還要加重。”


    春母被小頭又是書上說的,又是毛主席說的,搞的七葷八素,相信也不是,不相信也不是,跑進裏屋跟老頭子商量,春父聽了老太婆轉述的小頭建議,有點心動,一瘸一拐搖出來,想親耳聽聽小頭的高見。


    “小春爸,治療小春的病等於喝水,比吃飯重要……。”


    “慢—慢——,什麽喝水吃飯的,搞七廿三(方言:即亂七八糟)。”


    小頭麵對未來的嶽丈大人很想露一手,不想切肉成了連刀塊—前連後掛,立刻換用竹筒子倒豆—直來直去,“小春爸,是這樣的,書上說……。”


    “噢——,原來是這樣,但是,搬到什麽地方去呐?”


    “離醫院近點,來去方便的地方。”小頭不敢說離小龍家遠的地方。


    “講講方便,真要搬就會傷筋動骨,再說,我的生意怎麽辦?搬了新地方,誰來做衣服?”


    這個問題小頭沒有考慮過,顯得有點尷尬,有點底氣不足,再想打比方,找不出好的例子,想來想去,還是套用剛才的比方:“反正治病比做生意重要,喝水比吃飯重要,總之一句話,照書上說的不會錯。”


    小頭自從吃了假屎後,吃飯的胃口明顯小了許多,覺得世界上什麽事都重要,唯獨吃飯這檔事已不重要,每回吃飯都像孕婦打呃,難受無比。


    “小頭啊——,搬家的事還是先問問小春同意不同意,你看好嗎?”春母說話的口氣有了依賴小頭的味道,覺得有人在身邊幫忙出主意總比無人幫忙好,再一想,不對呀,小頭怎麽老在上海,忍不住問道:“嗨——,你什麽時候回農村?”


    春母如此問,一方麵是表示對小頭的關心,另一方麵想知道小頭提出的搬家和他個人有什麽關係。


    “噢——,我忘了講,我和小春一樣,戶口也回上海了。”


    “什麽?你也得了精神病?”


    “是呀!不過——,已經好了。[.超多好看小說]”小頭不敢道明實情,不得得假戲真做,而且,借著春母的歪打正著就勢滾坡,“我們老家有個祖傳神醫,專治精神病,就是他給我治好的,我已經在街道的福利廠上班,等小春病好了,也可以安排進去,不過,廠裏都是殘疾人。


    春母知道這個廠,糊火柴盒的,想到以後可以有個照應,所以,對小頭又有了好感:“小頭,吃了午飯再走,順便把我家的水缸挑滿,阿姨我還有話問你。”


    小頭趁著春母有話問他的機會給春母大灌迷魂湯,暗示自己對小春是如何如何一片真情,暗示小龍是當代的陳世美,還暗示自己的一個遠房叔叔在部隊是王洪文的上級,可能要調來上海工作,把春母灌的雲裏霧裏,把春母的感情俘虜的服服帖帖,一盤炒雞蛋都夾到了小頭的碗裏。


    第二天,小頭的身影出現在區房管所的樓道裏,碰巧遇到小冬的丈夫,在所裏當第二把手,小頭把情況一說,沒幾天就把搬家的事情搞定了,完成了讓小春心理上離不開小龍,地理上先離開的第一步設想。假如小春還是癡心不改,癡情難忘,去老家請祖傳神醫為她治療,完成第二步設想,到時,小春就成了甕中之鱉,我的泥鰍鑽豆腐就可以大顯神威了。


    小頭想入非非中,哥哥的一句話把他嚇的半死:“剛才裏弄小組長來過了,有人檢舉信寫到了派出所,說你精神病是裝的,上麵在核實,你想好了,心裏有個準備。”


    “檢舉信,誰會寫檢舉信?小龍?”小頭第一個想到的是小龍,然後搖了搖頭,否定了,“精神病院醫生?也不可能,隔壁鄰居?沒有冤家呀?!老家的人?更不可能,他們巴不得我早點離開,哪會是誰?”


    入晚,小頭一家像熱鍋上的螞蟻,分析推斷排查,像黃沙過篩,篩選了好幾遍,挖不出寫檢舉信的人。


    “篤篤篤”,門外有人敲門。


    “誰呀——?”小頭媽走近門旁輕輕問道。


    “苦妹,是我。”


    門縫中擠進的是裏弄小組長張阿姨,未等張阿姨坐下,小頭媽已淚眼哽咽:“張姐,你說,誰這麽缺德,我家老二真命苦,談的女朋友被一個叫什麽龍的搶走,在淮北農村被一個叫銅頭的打得不敢響,好不容易回到上海,又碰到了前世的促狹鬼,你說……。”


    “苦妹啊——,不瞞你說,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我現在能瞞就瞞,盡量不擴散,總而言之,寫檢舉信的人,一般都是身邊的人,你好好想一想。”


    “想過了,想不出是誰。”小頭的父親不愛說話,為了表示禮節,搶答了一句不起作用的話。


    “透露一點線索,我家老頭子分析過,寫檢舉信的人肯定與這事有利害關係,你們再想想。”說完,裏弄小組長又像進門那樣擠了出去,還回身對著小頭媽的耳朵悄悄補了一句:“野狗好擋,家賊難防。”


    小春的新家搬到了黃浦江的另一邊,上海分浦西和浦東,過江要擺渡,所以,浦東人很少去浦西,就是去一趟,也說是去上海,浦西人更不會去浦東,稱浦東人是鄉下人。


    小春出醫院到了新家就吵著搬回去,對小頭的不請自到很反感,還每天打開信箱看看有沒有小龍和小金的信,半個月過去了,小金的信到了,卻不見小龍的信,隻好把以前的信翻出來一邊看一邊流淚。


    春母把這個鏡頭告訴了小頭,小頭連連叫苦,怪春母搬家時沒把信燒掉,怪自己頭小腦袋小,考慮問題範圍狹窄,但是,讓小頭感動欣慰的是,小龍能信守諾言,小春的去信好似石沉大海。但是,可惡的檢舉信沒有石沉大海,反而一石激起千層浪,詢問盤查恐嚇接二連三,複驗複查複審翻來覆去,結果,小頭經不住高壓政策以及可能帶來的家庭株連和滅頂之災,向政府坦白了全過程,精神病院的主治醫生和院長分別被處以降職和記過,小頭的遠房叔叔也難辭其咎,被單位以破壞上山下鄉運動撤職。


    檢舉信始作俑者不是別人,就是小頭家的身邊人,小頭未來的嫂子,因為,小頭家的住房隻有兩間,小頭一來,戶口一掛,他哥哥的婚房就成了煮熟的鴨子。


    小頭的滬籍被吊銷遣送回老家,小頭又一次被命運作弄,又一次失去了追求小春的機會,所以,再也不用裝瘋賣傻了,小頭在族輩親鄰的遣責謾罵聲中無顏再見遠房的叔叔,無顏再敘親情至愛,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小頭對著上海方向撲通跪地,雙手高舉,發出嘶啞的哀嚎和瘮人的狂笑,突然,一口濃痰堵住了胸腔,迷失了心智,小春的倩影在視線中慢慢退去淡化朦朧虛幻……。


    小頭真的瘋了,瘋的很慘,死的更慘,被一條瘋狗咬傷,沒有注射狂犬疫苗,人瘋狗瘋一起瘋,在那到處是河流的美麗水鄉,小頭拚命往頹敗的山上狂奔,跑到了懸崖峭壁,跌進了夢幻天堂。


    小頭該死,死有餘辜,小頭沒有跌進天堂,跌入了地獄,生死判官一查生死簿,還有三年的陽壽,怎麽插隊(加塞)插到陰間來了,閻王老爺沒有發動上山下鄉運動呀!必須查清楚,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來呀——!升堂,把小頭帶上來。”


    小頭到了閻王殿還在裝瘋賣傻,這裏瞧瞧,那裏看看,還把生死判官的胡須拽拽,再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了啟發:“爺爺你好!爺爺,這是什麽地方?”


    “地獄!”


    “地獄?不是監獄?”小頭覺得好玩,自己和銅頭都有一個“頭”,現在,自己在地獄,銅頭在監獄,又有一個相同的字,但不知這地獄是幹什麽買賣的。


    “聽好,陰人,你想不想重新投胎?”


    “什麽是投胎?”


    “就是做陽人,回到陽間去。”


    “我要做陽人。”


    “那你把幹過的惡事坦白交待了?”


    小頭心想,怎麽地獄和監獄差不多,也要坦白交待,所以,小頭將對不起小春的事一五一十坦白交待出來,判官聽完,動了惻隱之心,好吧,既然你和小春成不了夫妻,三年後做母子吧。


    小春被奸之前,小頭在小春的住屋周圍徘徊過,見小琴拿了板凳走後,欲抬腳起步,不料,啞巴出現了,啞巴走後,又見一男人進屋,背影像生產隊長,心頭暗暗一喜,這下看你福爾摩斯兼保鏢怎麽向小龍交待,因為,小頭知道生產隊長此行的目的,所以,當小春和生產隊長在跳“慢三步”的時候,小頭像幽靈一樣悄悄地消失在夜幕中。


    出事後,小頭也像銅頭一樣,頭往牆上撞過幾回,後悔的腸子發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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