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5-22


    銅頭出獄那天,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典獄長在清理交還物中,發現了一支似曾相識的派克鋼筆,拿在手上左看右瞧,筆杆上一行小字映入眼簾,自己恩師的鋼筆怎麽會在他手上,難道……。[.超多好看小說]?典獄長抬頭望了望銅頭,眼睛和眉毛有點像,臉架子不像:“你坐。”典獄長揚了揚單臂對銅頭示意。


    “報告政府,犯人是不配坐的。”


    “不對,不對,從今天起,從現在起,你不是犯人了,坐吧。”


    “感謝政府。”銅頭啪一下坐定。


    “銅頭,這支筆是從什麽地方偷來的?在你的案卷中沒有交待。”典獄長出於職業習慣,以不信任的疑有罪來了個敲山震虎。


    “是我父親的。”


    “你父親叫什麽名字?”


    “譚業國。”


    “該死,真該死。”


    “報告政府,我父親沒有死,勞教釋放了。”


    “不不不,”典獄長一疊聲連說了幾個不,“我說我該死,該死的是我。”


    典獄長是新調來的,15年前,恩師被打成右派的時候,自己還是個不諳世故的毛頭高中生,在曆史課上,恩師強記博聞的知識,引經據典的解說,在自己的心中燃起了一股知我者誰的熱血和攜我者誰的沸騰。在多少個不眠之夜,恩師手中的派克鋼筆為自己指點江山,在多少次激烈的課堂,恩師為學生駕鶴雲端,如今,七君子的後代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服刑,這曆史的功過罪賞還在延續,還在泛濫,還在……。


    銅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對眼前的一幕,除了瞪眼還是幹瞪眼,銅頭又一次感到自己的頭腦不夠用,臨出牢時眼鏡的一番話又在耳邊響起—小兄弟,愚輩給你幾句臨別贈言,禍從口出,少說多聽,友從難出,拔刀相助,情從愛出,天荒地老,切記切記。[]眼鏡的臨別贈言和現時現刻的一幕對不上號,想想,還是少說多聽,免得禍從口出。


    “銅頭,你父親現在怎麽樣了?”


    “報告政府,不怎麽樣。”銅頭堅持少說,但又不得不說。


    典獄長突然想起,自己與銅頭是專政與被專政的關係,如果不把這道屏障推倒,兩人的對話無法平等,於是,典獄長將自己與恩師的關係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但是,留了一點尾巴,也就是這個尾巴,才迫使典獄長急於想知道恩師的目前情況。


    銅頭突然覺得自己和典獄長的位置顛了個倒,好像典獄長在坦白從寬,於是,有了點同情,有了點憐憫,也開始坦白從寬,將父親的近況和家庭地址全盤托出。


    “銅頭,你出去後有什麽要求和打算?”


    “要求?我還能有什麽要求嗎?不就是夾著尾巴做人麽。”這幾句話銅頭講在心裏,沒在嘴上說出來,而且,裝出木訥的樣子。


    典獄長的一片好心好意沒有得到反饋,以為銅頭不好意思說出來,更產生了同情和憐憫,從口袋裏掏出20元錢,和著交還的物品一起裝到包裏,並親自送銅頭到大門,剛想說再見,覺得不吉利,無言的揮了揮單臂。


    銅頭一頭衝進雨幕,突然,來了個180度急轉:“典獄長——,別忘了,眼鏡什麽時候出來告訴我一聲。”


    “誰是眼鏡?”


    “750號。”


    銅頭自由了,想怎麽飛就怎麽飛,銅頭飛了一百多公裏就飛不成了,回到生產隊,銅頭成了管製分子。組裏的人都不在了,小疤子得了黃膽肝炎,屬於重病,照顧回了上海,油葫蘆和小胖子並組去了別的大隊,銅頭成了光杆司令,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落魄和孤寂,銅頭有點後悔,後悔刑期太短,銅頭很想再次回到大牢裏去,最起碼吃飯是現成的,最起碼有人拉呱,關鍵是,眼鏡教了自己一半的數理化還沒有結束,講了一半的《我的奮鬥》還不得要領,尤其是老耿傳授的《藏傳密教》自己還沒有修煉成功,早知如此,典獄長問自己有什麽要求時,蠻好提出再加刑幾年。[]


    “**。”銅頭又恢複了罵人的習慣,這小龍七混八混混上了大學,信中也沒有告訴小春的事情,我這福爾摩斯兼保鏢還要不要繼續當下去,還有,小琴也上了大學,這小蹄子還算有情有義,臨上大學前還跟自己告別了一聲,小金這小寡婦無情無義,想當初,自己還不是為了她才吃這冤枉官司,現在,老子又到了這個騷屌手下,他還能給老子好果子吃?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眼鏡的話一定要聽。


    人要倒黴,喝涼水也會磣牙,銅頭回憶起2年前兒童不宜的一幕。


    銅頭用牙齒咬開瓶蓋,咕嚕嚕倒滿一碗酒,心中的憤懣隨著土燒越燃越旺,人家大隊知青的住房都已經蓋好,自己還住在生產隊的破倉庫裏,晚上老鼠大鬧天宮,夏天,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冬天,外麵雪花飄飄,裏麵水缸結冰,看我們勞動不認真,也不能把人不當人呀,自己家新蓋瓦房三大間,還抽老子們去當義務工,連口水都喝不到。銅頭一仰脖子,半碗酒下肚,朝邊上的小疤子幾個掃了一眼:“今天,老子一人出場,不連累你們,但是,酒錢你們幾個平攤。”


    “好好,一句話,頭怎麽說我們怎麽做。”小疤子幾個七拚八湊,還缺5分。


    “算了,5分下次補。”銅頭慷慨了一次。


    先到書記家,人不在,轉屁股去了大隊部,門關著,窗戶裏有亮光,嗵嗵敲門,門不開,扒開窗戶,撕開塑料薄膜,小金雪白的屁股正對著自己。


    “哪一個?”書記的頭從門縫裏伸出來。


    “是我。”銅頭已經躲不開,隻能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你來幹什麽?”書記以為銅頭是來捉奸的,所以,先在氣勢上壓一壓。


    銅頭被白屁股嚇退了一半酒性,還有一半酒性被書記的氣勢壓掉了一半,所以,銅頭的酒膽隻剩四分之一,本來想好的事被狼叼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扭屁股就走。


    書記做了虧心事,沒到半夜就碰上敲門,有點不踏實,金屋藏嬌的秘密絕不能泄露,否則,老婆的醋壇子砸下來,丟官丟名聲事小,恐怕連命也要搭上。書記重新返回屋外,走到銅頭剛才站在位置,撕開的塑料薄膜在向他招手,一身冷汗從背脊冒出來,下麵的小頭也短了一截。


    銅頭長這麽大沒有這麽狼狽,用落荒而逃屁滾尿流一點不為過,滿眼盡是白花花的兩大肉*,這小金身上曬得那麽黑,屁股咋不黑呐?聽老人說,碰到這種事會倒黴的,除非到廟裏燒香磕頭拜菩薩。那幾天,銅頭為找不到廟而苦惱,心想,破四舊不對,肯定不對,要等男盜女娼沒有了,廟才可以破,要不然,專門蓋一個廟,規定男盜女娼尋歡作樂此地無銀三百兩,那不就可以避免春光乍泄了麽。銅頭理想中的廟八字沒一撇,自己卻進了“廟”(監獄)。


    在廟裏,銅頭和眼鏡探討過禍從口出:“750號,那件事,我什麽人都沒有告訴,怎麽成了禍呐?”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掉天和地不算,還有你和我,隻要有兩個人知道的事,就不是秘密,那件事有三個人,就是書記放過你,小金也不會放過你,”


    “為什麽?”銅頭想不通追問道。


    “估計小金還不知情,否則,她不會來探監的。”750號繼續在分析。


    銅頭越聽越長知識,真是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銅頭的求知欲望從來沒有那麽高漲過:“請教750號,假如小金知道的話,她會把我送進廟嗎?”


    “不會,女人有女人的方法。”


    “女人有女人的方法?什麽方法?”銅頭覺得頭腦又不夠用了。


    “她會讓你單獨一人看她的屁股,這叫一物降一物,陰生陽,陽生陰,陰陽相克。”


    銅頭醍醐灌頂,怪不得自己問起小金怎麽突然上了大學,小琴支支吾吾不肯說,原來,女人有男人沒有的法寶,女人的身體像一架機器,除了能生小孩,還能造就自己,銅頭開始對750號頂禮膜拜。所以,當小龍去探監時,他才會說出令小龍百思不解的一句話—我倆二十幾年算白活了。


    幾個月後,一封印有xx監獄的公函到了大隊,公文的內容讓書記看到了救星,書記恨不得敲鑼打鼓像送瘟神一樣送走銅頭,銅頭恨不得插翅飛向心中的聖地,原來,在典獄長的斡旋之下,銅頭成了一名監獄編外人員協助勞改犯思想改造,所以,銅頭又可以在世外桃源般的高牆大院內繼續深造了。


    繼續深造的除了銅頭,典獄長也在繼續深造,而且是真正的深造,靈魂的深造,典獄長覺得自己比牢裏的所有罪犯更需要深造。恩師嘔心瀝血地教導和教誨,恩師用自己微薄的工資為自己墊付學費購買學習用品,不算恩重如山,起碼也是義薄雲天,可自己倒好,在恩師被打成右派的那一刻,退還了恩師送給自己的派克鋼筆,揭發了恩師的“反動言論”,被自己的父親痛打一頓後,才良心發現,從此,典獄長害怕見到教室,害怕見到黑板,害怕見到講台,更害怕見到老師和同學,決定放棄進大學深造的機會,投筆從戎,並決心在戰場上以熱血和生命換回自己做人的名聲,換回再一次做人的尊嚴。為此,在珍寶島戰鬥中,與孫玉國8一起並肩拚殺,左臂被炮彈炸掉,榮立一等功,成了獨臂連長。


    8孫玉國—當年的珍寶島戰鬥英雄,在前線塹壕被選為中國**黨第九次代表大會代表,走上了北京人民大會堂的主席台,與巨人毛*東的手握在一起,軍銜從連職擢升為大軍區副司令,成為紅極一時的政治風雲人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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