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6-03


    小夏跨進賓館大堂的一刻,還不放心將電報瀏覽了一遍,還不放心伸手將背包捏了一下,還不放心問了大堂服務員:“請問師傅,今天幾號?”


    “28號。”


    不錯,和電報上的日期是一樣的,小夏從上午等到下午,從下午等到晚上,焦急的神情難以言表,大堂服務員幾次詢問小夏需要什麽幫助,得到的回答都是同樣的一句話―等人。最後,大堂經理為了安全起見,親自出馬:“請問女士,你等的是什麽人,我們可以幫你查一下,我們這裏有預約登記。”


    小夏拿出電報遞給經理,過了一會兒,經理過來笑眯眯地說:“對不起,夏先生預約的是明天的房間,29號的。”


    “啊――?!29號?那電報上是28號呀――?!”


    “這我們不清楚,您是否打個電話問一下?”


    “我沒有電話號碼。”


    該死的阿強,上次將28號和29號搞錯,這次又弄錯,他老是記不住中國和美國之間的時差,夏先生知道後,肯定會將他炒魷魚。


    小夏空等父親的一天中,賓館大堂裏也有一個人在等人,鼻架墨鏡,手提拷克箱,一看就知道是生意場上的派頭。剛開始,小夏誤以為此人就是父親,但是,從年齡和長相上判斷應該不像,而且,此人始終沒有朝自己的方向抬過頭。


    接下來,小夏考慮的是晚上在哪裏過,自己的家是不會去了,小龍的家不是不可以去,而是覺得太唐突,最後,還是乘18路車返回到火車站,吃了一點東西,在車站的候車大廳過夜。


    第二天一大清早,嘹亮的《東方紅》歌聲響徹雲霄,小夏睜眼一看,這是什麽地方?一排排長椅,一簇簇人群,然後,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再擤了擤鼻子,一股汗臭味像阿摩尼亞氣體。突然,小夏一陣驚駭,急忙用手捏了捏背包,硬硬的一件東西還在,又趕緊把手伸到屁股底下,還好,沒有尿床,於是,小夏有了新的啟發,所謂尿床,一定是躺在床上才會發生,假如每晚都是坐著睡,肯定是治療尿床的秘方,想到這裏,臉紅耳燙,不知道女人結婚後還會不會尿床。


    小夏在點心店簡單吃了早點,再乘坐18路車到錦江賓館,昨天的服務員一個都不在了,所以,覺得心安理得,不會再被人家當白癡,當鄉下人。然後,小夏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望著大堂的旋轉門。


    時針指在11點半的時候,一個身材瘦小,卻有紳士派頭的中老年出現在旋轉門外,小夏的心猛然抽緊,不由自主地站立起來,等到那個人走進旋轉門四目相對的時候,自己腦海裏存儲了近3年的親生父親的幻影不再是海市蜃樓,不再是天馬行空,小夏就這樣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潸然淚下。


    夏先生進門的一刹那,感覺天旋地轉,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用再看,不用再想,站立在自己麵前的就是日思夜想的女兒,她的臉型眼睛和鼻子,尤其是那尖長的下巴,活脫脫是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夏先生疾步趨前:“你是夏雲潔?!”


    小夏怔怔地點了點頭,驟然,一聲“爸爸―”,一聲遲來的爸爸,一聲久違的親情呼喚,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人間最強音,在寬敞的大堂經久不息,久久回蕩。


    “敏――,我找到女兒了,我見到女兒了。”夏先生緊緊抱摟住女兒,像抱住了生命的起源,生命的真諦,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更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抱住了生命延續的力量和源泉。


    但是,上帝賜予夏先生的福分嘎然而止,夏先生的雙腿漸漸彎曲,手臂慢慢滑脫,在女兒的懷裏沉沉下墜。夏先生在邁向天堂的迷離時刻,耳旁還能清晰地聽到女兒“爸爸―”那天籟妙音的親人呼喚,於是,夏先生痛苦不堪的臉頰舒緩起凝固的一笑。


    天塌了,地陷了,小夏從興奮幸福的雲層一下子跌落到痛苦絕望的深淵,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在幾分鍾裏完成了她的使命,與母親永別在太平間,已是陰陽兩界,與父親永別在華麗的賓館,卻是冰火兩重天,大清列祖列宗的牌位在顫抖,愛新覺羅的家族在嗚咽,小夏的母親在天堂流淚,既是為能與亡夫相逢喜極而淚,更是為女兒從此孑然一身悲極而流。


    夏先生行前因過度興奮,將史密斯醫生特地關照隨身攜帶的救心丸落在了車內,等下了飛機才想起來,由於見女心切,沒在候機廳購買,以為到了賓館再買也不遲。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夏先生的一時疏忽,讓自己的雙腳提前踏進了鬼門關。


    夏先生驟然倒地,小夏被嚇得不知所以,趴在父親的身上發狂地呼喊“爸爸――,爸爸―”,喊聲驚動了服務員,一個服務員快速蹲下身,在夏先生的上衣口袋裏掏,再到內衣口袋裏翻,最後,搜遍了全身口袋一無所獲,小夏不知道她在找什麽,拚命地阻止:“你幹什麽――?!”


    服務員受過培訓,知道此類病人一般都會隨身帶著救命藥,同時,也知道這個發狂地呼喊爸爸的女士肯定不知道她的父親倒地的原因,所以,也不與她計較。等到有人提醒去賓館醫務室取來救心丸時,夏先生的牙齒已經緊閉,而且,已經喪失了吞咽功能。再打電話叫來救護車急送瑞金醫院,過了最佳搶救時間溘然長逝。


    一個外籍人士在中國以外死亡,必須報請公安局,否則,連火化都難以實現,同時,公安局因慎重起見,也必須搞清楚小夏與死者之間的關係。筆錄時,小夏掏出雙龍戲珠來證明自己與死者的關係,打開背包一看,咦――,原來的布包怎麽換了顏色,再翻開一看,小夏傻了眼,狸貓換太子,雙龍戲珠變成了一片陶瓷,然後,公安局報請公安部,因為,公安部文物協調組正在追查流散到海外的國家一級文物,其中就有一件唐宋年間製作的雙龍戲珠玉佩。


    夏先生律師應中國外交部特許趕到上海,在上海外事辦牽頭下,協助公安局共同處理夏先生身後善事及其他相關事宜。


    小夏本來不願也不想重返繼父的家,但是,為了母親的骨灰,她不得不忍悲含淚叩開一年多沒踏過的家門,懇請繼父交出母親存放骨灰盒的寄放證明。繼父眼珠一轉,發財的時機到了,要求支付養育18年的撫養費,保羅通過翻譯告訴他,已經有三萬元美金寄給他,而小夏分文沒得到,楊言要通過法律進行索討。小夏的繼母聽到丈夫有三萬美元,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這個死鬼,瞞著老娘暗藏私房錢,你想幹什麽?快說。”


    小夏繼父偷雞不著蝕把米,真想拿把刀砍死後妻。最終,經過幾番交涉,多方協調,在夏先生的遺產中一次性支付2萬美元作為補償,同時,換取兩幅夏先生祖上的畫像和小夏母親的骨灰盒。並交由保羅帶回美國暫存,今後再由小夏親自安排和處理。


    為了對死者及宗教信仰的尊重,保羅提請上海方麵能否為夏先生做一次彌撒,以求靈魂的安息,在多方協助和努力下,剛恢複不久的徐家匯天主教堂破例為夏先生做了一次境外人士的彌撒,而且由主教大人親自主持並主唱,眾教友虔誠地為夏先生祈禱靈魂。骨灰盒運回美國後,親友們又共同為夏先生在聖路易斯教堂唱了安魂曲。兩年後,小夏去美國定居,再將父母雙親的骨灰盒隆重安葬在家族墓地,讓一對離散多年的亡靈重聚一塚,讓他倆在天之靈和和美美,永懷慈愛。


    ……。


    仇菊妹大表哥一離開安師大,一項謀財害命的計謀已經形成,當晚,叫來自己的同夥,綽號叫快手,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快手在火車上見小夏緊護著背包,無法下手,又跟隨到錦江賓館,還是無法下手,最後,在火車站的候車室,趁小夏熟睡之際,來了個狸貓換太子。


    上海公安局匯同鐵路公安分局聯手辦案,但是,僅憑小夏提供的信息,成了包公的七十二樁無頭案,倒是錦江賓館的服務員提供的信息,為案情打開了冰山一角。28號那天,始終有一個戴墨鏡的男子不離大堂,小夏一走,他也跟著出去了,由此推斷,這個戴墨鏡的男子是最大的嫌疑對象,而且,肯定是從蕪湖一路跟到上海的。偵查員請小夏再回憶哪些人見到過玉佩,如此,仇菊妹大表哥就浮出了水麵。


    當即,偵查員陪同小夏一起回到安師大,再通過小龍的回憶,偵查員吃準仇菊妹大表哥就是主犯,而跟隨小夏去上海的同夥是從犯,偵查員在蕪湖市公安局的大力協助下,第二天就逮捕了仇菊妹大表哥和那個快手,然後再一路追贓,玉佩已經被一個不知姓名的南方人用高價買走了。


    與此同時,公安部已接到密報,有一個文物走私販正計劃從深圳文錦渡口岸離開大陸去香港,同時,又接到上海方麵的案情匯報,估計雙龍戲珠玉佩在他手裏,一道抓捕令通過紅色電話機專線到達深圳公安局,一個化名叫野狼的文物走私販被抓捕歸案,從他的拷克箱裏搜出包括雙龍戲珠在內的文物有十幾件,價值高達數億元。


    雙龍戲珠是小夏祖上的傳家寶,同時,又是國家一級文物,它的歸屬到底是屬於愛新覺羅家族還是屬於國家,成了一件令各方頭疼的大事。假如小夏放棄繼承,捐贈給國家,國家適當給予獎勵和補償,未嚐不可,但是,根據美國大陸法,公民的私有財產是受法律保護的,況且,這掛雙龍戲珠還是夏先生的遺物,根據美國繼承法,被繼承人一旦擁有被繼承物品,不但受法律保護,還有絕對的處置權,任何違背個人意願的行為都是違法的。所以,中國政府是不能單方麵收歸國有的。但是,中國政府又有法律規定,任何文物不許流出國門。為此,夏先生當初把雙龍戲珠帶回中國的舉動是不理智的,而且,肯定沒有經過海關申報,可以作為走私物品沒收。


    小夏無心亦無意去關心那麽多,什麽文物國寶,在她眼裏不值一分錢,值錢的是如何趕緊結婚,如何盡快解決夫妻分居兩地,因為,她和小龍倆都是按哪裏來回哪裏去分配的,所以,一條長江又將他倆分隔兩地,就像當年小龍和小春一樣。至於保羅律師所說的到美國繼承遺產,繼承多少,怎樣繼承,小夏一點不關心,不著急,因為,對她來講,美國沒有親人,繼承了又能怎樣?去了又能幹嗎?


    小龍的想法最實際,把遺產轉到國內,自己這輩子就可以不必為五鬥米折腰,做自己想做的事,圓自己的夢―當個畫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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