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9-14


    龍天翔的課都在上午,雖然下午沒課,也要在辦公室上班,就這一點,比不上西橋中學自由,在西橋中學,家就是辦公室,辦公室就是家。[]


    辦公室人多嘴雜,是個無事生非的地方,有人喜歡打聽小道消息,有人喜歡背後議論,還有人喜歡看別人的笑話,當然,更多的還是謙謙君子和巾幗不讓須眉。


    年級組長是個謙謙君子,年年帶高二畢業班語文,大家尊稱他為華老,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了。聽顧美英介紹,華老畢業於複旦大學新聞係,解放後,進安徽日報社當主編,由於秉性耿直,心直口快,在向黨進言時過多的抨擊了時政和時弊,被錯劃成右派,摘帽後,被分到曙光中學教書至今。


    由於人生的坎坷和磨礪,華老做人行事的原則寧為人負我,不為己負人,正好與曹操相反,卻還在遵循曹操《龜雖壽》中的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可敬可歎可悲。


    那一陣,辦公室議論最多的對象是龍天翔,議論的形式有兩種,一種是公開的,另一種是私下的。


    公開的議題是關於龍天翔出國探親。


    “龍老師鹹魚翻身了,到了美國可以english了。”教英語的林老師坐在龍天翔對麵,從她嘴裏吐出的鹹魚翻身每天至少十幾聲。


    “龍老師,你老婆在美國做什麽工作?”坐在龍天翔旁邊的江老師悄悄地問道。


    “當地主。”


    “什麽?當地主?美國也有地主?”


    “不是地主,是農場主,farmer。”林老師顯擺了一下。


    “呃――,就是北大荒農場。(.好看的小說)”江老師聯想很豐富。


    “什麽北大荒農場,人家是私人的,北大荒是軍墾農場。”教曆史的齊老師糾正了一下。


    江老師兩次遭到奚落情不甘,心不死,非要攢回麵子:“你們倆對美國這麽了解,是不是也想和龍老師一樣去美國探親啊,不要忘了,美國是資本主義國家,到時不要紅的進去黑的出來。”


    “咦――,你這話什麽意思?”林老師忍不住頂了一句。


    “什麽意思自己心裏有數。”江老師不甘示弱反頂了一句。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都是因我而起,大家不要傷了和氣。”龍天翔急忙當起和事佬。


    這邊廂在明火執仗唇槍舌劍,辦公室的另一角有兩個老師在交頭接耳。


    “你知道嗎?龍老師班有一個女同學經常去他宿舍,被我遇見好幾次。”


    “是嗎?怪不得那天我去教導處,看見蘇老師在跟顧主任談起學生周記什麽的,還說讓龍老師注意一點。”


    “我看啊,龍老師是一腳踩兩條船,吃了陳草再吃新草,這叫喜新厭舊。”


    “說不定他老婆在美國也是腳踩兩頭船,你想啊,美國多開放。”


    “現在的年輕教師不得了,正好趕上了改革開放好時光,高二年級組的那個外語教師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和星期天給學生補課撈外快,告訴你,現在教外語最吃香。”


    “你看到的那個女同學,會不會在龍老師那裏補課?”


    “你剛才不是說周記麽,補課跟周記有什麽關係?”


    “其實,我也沒聽清楚,等會兒問問蘇老師。(.好看的小說)”


    “要問你去問,我可不敢招惹這個老處女。”


    “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這個共產黨員是怎麽當的?”


    “去你的,黨章沒規定共產黨員必須管這種事。”


    “這可是意識形態的大是大非問題,你必須旗幟鮮明才對。”


    “在我們學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沒看見那個江老師跟華老跟得多緊,華老一退休,他就可以接班了。”


    “憑學曆和資曆,你哪點比他差,憑什麽讓他當年級組長。”


    “現在做人不看學曆和資曆,要憑關係,有句話你聽說沒有?”


    “什麽話?”


    “不識字沒關係,不識人頭沒飯吃。”


    “沒那麽嚴重吧。”


    “不信,你就等著看吧。”


    “嘀鈴鈴”下課鈴聲一響,校廣播喇叭響起了通知――請各位教職員工注意啦,今天下午三點半在學校階梯教室召開全校教職員工大會,有重要文件傳達,請務必準時出席。再通知一遍,。


    “嗨,這年頭三天兩頭有重要文件傳達,上周不是已經傳達過了《教育工作匯報提綱》麽,說是要改善教師待遇,工資不加,怎麽改善。”


    齊老師最愛發牢騷,已經工作了十年,工資一分不加,小孩吃的牛奶也訂不起。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龍天翔眼睛看著華老,聲音對著齊老師。


    “風涼話誰不會說,你龍老師可以放眼量,人家齊老師可是房已涼。”


    林老師為齊老師打抱不平不是沒有道理,本來工會討論過的,校委會也已經商量好的分一套一室戶給齊老師。昨天,校務辦主任通知齊老師,說外校有一個比齊老師更困難的老教師急需解決住房,由此,煮熟的鴨子就飛走了。


    傳達的文件對龍天翔而言可以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可是,對江老師而言就非同一般,文件的主要精神是從教師隊伍中選拔中青年幹部,也就是所謂的第三梯隊,因為,教師屬於人事局幹部編製,所以,政府部門的各級各類幹部都成了教師的窺視目標。


    一石激起千層浪,沒多久,學校政教處主任被提拔到區教育局當了副局長,顧美英被推送去市黨校培訓。


    本來,這個機會是給龍天翔的,校黨總支書記找了他,龍天翔婉言謝絕了,說自己是棵浮萍,飄忽不定,不要白白浪費名額了。


    臨近學期結束前,龍天翔收到市外事辦轉來的簽證通知,立刻發電報給妻子,讓她在美國預購來回的open機票,用快件寄到上海自己母親家裏,因為,上海虹橋機場已經開通了國際航班。


    電報發出後的第二天,市中級法院來了兩個法官找龍天翔,校方參加陪同的有李校長和校黨總支書記,談話的地點在小會議室。


    李校長先開口說話,滿臉的疑惑和狐疑還未褪盡。


    “龍老師,這兩位是市中級法院同誌,他們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些情況,並有一項任務交代,請你盡量配合,完成黨和上級部門交給你的任務。”說完,伸手示意年長的一位法官發言。


    “是這樣的,”年長的法官欠了欠上身,“由於你愛人去了美國,我們無法和她取的聯係,想通過你轉告你愛人,關於去年夏天發生在我市的鏡湖溺斃案,因死者生前與你愛人有過情感方麵的糾葛,所以,你愛人一度被作為嫌疑人列入黑名單,現在通過技術部門的勘查,已排除了對你愛人的懷疑,不過,死者的家屬希望得到小孩的撫養權,我們法院已正式受理此案,這裏有一張傳票,請你簽個字。”說時,法官將傳票推到龍天翔麵前。


    龍天翔細聽法官發言的短短幾分鍾裏,神經係統經曆了從春到冬四季劇變,當聽到已排除了對你愛人的懷疑時,春意盎然心花怒放,當聽到死者的家屬希望得到小孩的撫養權時,寒氣襲骨肝膽俱裂。最後,當一張蓋有大紅印章的傳票突兀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時,已經萬念俱灰,愣愣地傻看著傳票無動於衷了。


    “龍老師,這件事我們也是剛知道,非常抱歉讓你帶來不快,但是,組織上還是相信你能擺正位子,不要太把個人的情感轉變成幹擾和阻礙公事的執行。”黨總支書記已發現龍天翔的神色有異樣,及時做了心靈上的調適。


    “是的,龍老師,其實我們法院也不相信這是真的,你們夫妻倆都是黨員,都為黨為民作出過貢獻,得到過榮譽,相信你也能在挫折麵前挺起胸膛,處理好個人的情感問題,更能正確的麵對和處理好家庭的婚姻和矛盾問題。”年輕的那位法官進一步做起了安撫工作。


    龍天翔第一次見到傳票,也是第一次在傳票送達書上簽字,所以,手有點抖,就像阿q簽字畫押,該死的圈總畫不圓。


    兩個法官離開會議室很久了,龍天翔還在研究傳票上的內容,校長和書記一步一回頭離開會議室時,校廣播喇叭裏響起了《國際歌》的旋律。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


    伴隨著《國際歌》旋律,手中的傳票在龍天翔眼裏漸漸變成了不是逮捕證的逮捕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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