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8-25


    龍天翔起身踏著鐵臂阿童木主題曲的旋律邁出春雅芬家的外門時,身後傳來春雅芬的吼叫聲——回來!我還有話跟你說!龍天翔隻當沒聽見,頭也不回一下,徑直蹭蹭蹭下了樓梯,下到底樓,轉過樓角,四樓陽台上傳來一聲聲的聲嘶力竭——阿龍——!阿龍——!你給我回來!


    雨聲風聲夾著春雅芬的呼喚聲在兩幢大樓之間回旋蕩漾,雨水汗水和著淚水淹沒了龍天翔的心智,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龍天翔反複念叨著,雅芬肯定是在報複自己!肯定是在報複自己!!肯定是在報複自己!!!龍天翔一遍一遍地肯定著,一遍一遍地撞擊著,一遍一遍地在心裏罵著——神經病,看見一輛公交車駛過來,蹭一下躥上去。(.好看的小說)


    “買票買票,這是大站車,不要乘錯了。”售票員邊招呼邊接過乘客遞上來的零錢。


    龍天翔摸出一元遞給售票員。


    “哪裏下車?”售票員不耐煩地問道。


    “到底。”


    龍天翔接過車票和找零往口袋了一塞,耷拉著腦袋想心思。剛才去春雅芬家的一路上,包括在回上海的一路上,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和春雅芬說,自己有千情萬愛要向春雅芬表白,自己有千衷萬腸要跟春雅芬傾訴,自己更有千差萬錯要對春雅芬懺悔。是自己的“皆可拋”毀了她的青春,是自己的絕情害了她的靈魂。如今,自己回到了上海,回到了她的身邊,假如她與範平的婚姻真的到了如她所說的不可逆轉,那麽,自己也會和顏老師一樣當一次法海,寧拆一樁婚,不拆一座廟。然後,再向大洋彼岸的夏雲潔射出一支穿心箭,結束名存實亡的夫妻關係,還自己和春雅芬一生一世的情。


    車到了終點站,龍天翔依然沉浸在波濤洶湧之中,依然徘徊在情離情聚之間。


    “喂——!這位同誌,車到終點站了,怎麽還不下車?”售票員已經站在了龍天翔身旁。


    “啊——?!到站啦?!”龍天翔突然醒了過來。


    下車一看,咦——?這是哪裏?望了望站牌,怎麽到了靜安寺?這輛車怎麽不是往東開而是往西開的?


    雨還在嘩嘩地下著,龍天翔急忙跑向馬路對麵,再乘原路車返回。


    “買票買票。”售票員未等發車就開始售票了。


    時值中午時分,乘客不多,龍天翔搶到了座位,龍天翔必須搶座位,因為,又要去終點站,全程起碼近一個小時,而且,由於天氣的原因,龍天翔的腰痛病已經發作。


    售票員來到龍天翔身邊,一看,愣了一下,這個人剛下車怎麽又上車了,心想不好,上級領導來檢查工作了,大水衝了龍王廟,本公司的職工是不用買票的,況且,這個人又是領導,所以,誠惶誠恐道:“同誌,您是公司的吧?”


    龍天翔還在低著腦袋想心思,聽到聲音,抬頭一看,是售票員在問自己,便謙虛地點了點頭:“是的是的。”


    “啊呀——!不好意思,剛才不知道,太冒犯了,請把剛才的票退給我。”


    龍天翔聽了一愣,再仔細一看,站在自己麵前的售票員就是剛才催自己下車的那個售票員:“為什麽要把票退給你?”


    “是公司的不用買票。”


    龍天翔以為是公交公司新的規定,即然不用買票,何樂而不為,於是,一手退票一手接錢,又開始沉浸在波濤洶湧之中,徘徊在情離情聚之間。


    車到終點站,龍天翔抬頭朝窗外一看,雨停了,呈現在眼前的是黃浦江外灘的高樓大廈,才急忙起身隨著擁擠的人流摩肩接踵魚貫而下。


    “同誌,把你的車票拿出來。”


    公交公司的兩個查票員在車站執勤,攔住了龍天翔的去路。龍天翔急忙掏口袋,咦——?!車票哪裏去了?


    “同誌,逃票必須補票,補全程票。”查票員鐵麵如山語氣冰冷。


    “我沒逃票,是售票員把我買的車票收去了,還叫我不用買票。”龍天翔一臉茫然的樣子。


    “嗨——!改革開放遇到了新鮮事,”一個年輕的查票員揚起手臂指著靜安寺方向道,“日頭從西邊出來了。”


    “少跟他囉嗦,快!掏錢補票。”年長的查票員開始氣勢洶洶。


    “你們不相信可以去問那輛車上的售票員。”


    龍天翔轉身一看,那輛車已經調頭開到了馬路對麵,想衝過去和售票員對質,被年輕的查票員一把揪住。


    “怎麽——?!還想逃!”


    龍天翔隻能衝著對麵馬路拚命叫喊:“喂——!喂——!”龍天翔的第三聲喂還沒有喂出來,那輛車已經啟動了,留下了一串黑煙對著龍天翔示威。


    “把手放下!”龍天翔開始火冒三丈,對著查票員怒吼起來。


    圍觀的人群開始多了起來,各種各樣的議論衝著龍天翔而去。


    “嗨——!這麽斯文的人也會逃票。”


    “看上去斯文,實際是假正經,穿了這麽好的衣服連一張票都不肯買,真丟人。”


    “喂——!沒錢買車票也無所謂的,趕快認個錯就是了,何必還在硬撐。”


    “不行,不買車票就不能讓他走,把他抓到派出所去。”


    人群中的議論還在繼續,有看熱鬧的,有起哄的,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


    龍天翔在一陣陣羞辱聲中恥辱感已經血衝腦門,為了印證自己的清白,龍天翔很想說一句絕地反擊的話——我以黨性和人格擔保。然而,始終沒有說出口,因為,他正在留黨察看期間,因為,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人格可言,他的人格被光天化日淹沒了,被朗朗乾坤褻瀆了。當他感覺衣領口的壓迫感越來越窒息時,龍天翔留存的最後一點理智被徹底衝毀,雙手瞬間按住對方的手腕,一個側轉蹲身,使了個泰山壓頂的擒拿動作,隻聽“哢嚓”一聲,對方的肘關節被擰斷了。然後,龍天翔從兜裏摸出一元錢重重地往地上一甩,抬腳想開溜,可是,已經晚了,走不掉了。


    “哎呦——!疼死我啦——,我的骨頭被他擰斷了。”


    剛才還是人聲鼎沸,刹那間全場寂靜,原來起哄的幾個路人噤若寒蟬,原來看熱鬧的一些人麵麵相覷,隻有那個年長的查票員將雙手背在身後,擋住龍天翔的去路。龍天翔知道禍闖大了,想溜是溜不掉了,所以,反而冷靜了下來。


    “我不會溜的,我還要等那輛車回來,到底是我逃票還是售票員不要我買票。”龍天翔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路人把交通警察叫了過來,警察聽了情況反映,先把龍天翔押到馬路對麵的車站調度室,留下年長的查票員配合情況調查,再讓調度室的工作人員送年輕的查票員去醫院就診。然後盤問龍天翔。


    “你在哪個單位工作?有證件嗎?”


    “我在外地工作,剛調回上海,沒有工作證。”


    “你家住哪裏?”


    “浦東。”


    警察在盤問龍天翔的時候,一個駕駛員進調度室喝茶,側臉看了一眼龍天翔,拍了拍龍天翔的肩膀:“朋友,你的腿傷好了沒有?”


    龍天翔抬眼一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知道駕駛員認錯人了,不去理他。那個駕駛員一臉的尷尬,想說又不好意思再說,不說,又覺得沒麵子,正在想說不說之間警察問話了。


    “你認識他?”警察對著駕駛員發問。


    “可能認錯了,去年足球比賽,被我踢傷腿的汽車五場球隊那個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嗎?”警察不想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姓龍,名字好像是。”


    “龍天敏?”龍天翔提醒了一下。


    “哎——!對了,對了,你是他什麽人?”駕駛員驚喜萬分。


    “我是他哥哥,我叫龍天翔。”


    “嗨——!怪不得長的這麽像,我以為龍天敏調到我們車隊來了。”


    “好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即然你弟弟也是公交公司的,逃票不逃票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關鍵是你把人家的胳膊搞斷了,這醫藥費你還是要出的,你看怎麽付。”


    “我還是要強調一句,”龍天翔還在據理力爭,“我沒有逃票,是那個售票員不讓我買的。”


    “好好,就按你說的是售票員不讓你買的,可你下手也太狠了。”年長的查票員將胳膊交叉在胸前,擔心自己的胳膊也會“哢嚓”一聲斷了似的。


    “你看,”龍天翔將脖子仰起來,幾道血痕赫然醒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是後發製人,有你們這麽查票的嗎?老實說,我今天是遇到了不稱心的事,算他倒黴。”


    “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大水衝了龍王廟,不打不相識。”剛進門的那個駕駛員在一旁打圓場。


    “你小子把人家弟弟的腿踢壞了,現在盡說好聽的,看下次他的弟弟不把你的腿踢斷。”那個年長的查票員損了駕駛員一句。


    龍天翔還有急事要辦,看了下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便爽快地從口袋裏掏錢,數了數,有三十幾元,留下三十元墊付醫藥費,還將天地工貿公司的地址給了調度室。


    “啊——?!你在聯誼大廈上班?我們是隔壁鄰居了。”調度員扭頭朝西邊的聯誼大廈瞄了一眼,再對龍天翔仔細打量了一番。


    “我看這樣吧,”警察在一旁繼續調解,“醫藥費也不用你付了,看病是勞保的,不用自己掏錢,關鍵是誤工費,請病假要扣工資的,你這三十元當誤工費,多退少補,你看好不好?”


    “應該算工傷吧!工傷不扣工資的。”那個駕駛員又在多嘴多舌。


    警察聽了駕駛員的話,想想也對,上班期間應該算作工傷,於是,來了個隨機應變:“算了,我看這三十元就當是營養費吧,傷筋動骨一百天,正好三個月出頭,平均一個月十元,也就差不多了。”警察當起了裁判。


    臨走時,龍天翔還不忘甩下一句話——等那輛車來了,你們一定要問售票員,我是不是逃票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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