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10-18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條乍浦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各家小吃店門牌上的霓虹燈光怪陸離,從店堂裏傳出來的各種音樂一浪高過一浪,從店堂裏飄出來的蔥香油辣一陣蓋過一陣。[]前來品嚐的吃客有舉家出動的,有單位同事的,有初戀情侶的,還有從上海的四麵八方慕名而來的。加上新聞媒體的炒作,半年不到,所有乍浦路美食街上的店家老板全部收回了投資,接下來的財源滾滾日進鬥金,在他們敞胸露懷的脖子上粗長的金項鏈足以印證他們已經肥的流油,老板娘酥胸上的雞心鎖片、以及耳環、戒指、手鏈全是從香港周生生金店買的,他們成了改革開放後上海的第一批暴發戶。


    民以食為天,當人們滿足了基本的食物之後,他們對食品的追求是無止境的,加上海派飲食文化從來不基於獨幫獨門,天南海北四麵八方,傳統的地方的皇家的民間的都可以在上海一展身手。


    自從聯係上竹妃子之後,每個周末,龍天翔都會帶她去乍浦路美食街,幾十家飯店對街排開,哪家飯店的吃客多就往哪家擠,反之,哪家飯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則千萬別進去,這是龍天翔加入美食家行列前采用的最原始方法,也是最實用的方法。


    看菜譜點菜是當時比較先進的方法,最早,菜譜是寫在黑板上的。


    “研究生,想吃什麽?”龍天翔改變了對竹妃子的稱呼。


    “你點什麽我吃什麽?”


    “可是,上次我點的老鴨粉絲湯你好像不怎麽感興趣。”


    “哦——,跟蕪湖的鹵鴨比,味淡些,好像,昆山鹵鴨麵不錯,”說時,竹妃子指了指街對麵的那家飯店繼續道,“反正,比學校的菜好吃。”


    “是嗎?我倒蠻留戀大學食堂的炒青菜,5分錢一盤,油汪汪的,每餐吃兩盤。”


    “現在的學生食堂見不到炒青菜了,沒人吃。”


    “陸文夫寫的《美食家》看過沒有?”龍天翔開始顯擺。


    “哥,你現在怎麽什麽書都看,我記得你喜歡看人物和曆史一類的書籍呀。”


    “觸類旁通,為將來打基礎。”說完,龍天翔朝竹妃子擠了擠眼,還故意壞笑了一下。


    “看來,我是個有口福的人囉?”話畢,竹妃子也擠了擠眼,也故意壞笑了一下。


    “你覺得這條街最好吃的菜有哪些?”


    竹妃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夾起一塊剁椒魚頭,邊嚼邊歪著腦袋思考起來,然後,像小學生背書一樣,將吃過的菜名一個一個報出來;“幹鍋牛蛙、幹鍋肥腸、鮑汁扣鵝掌、咖啡栗子、蟹粉豆腐、還有,還有深井燒鵝。”


    “還有叉燒、幹鍋帶皮牛肉和石鍋拌飯。”龍天翔提醒了一下。


    “對了,還有朝鮮冷麵,大熱天吃最好,哥,是在哪一家飯店吃的?”


    “不是飯店,”龍天翔搖了搖頭繼續道,“在排擋吃的,你忘了,還播放《賣花姑娘》呢。”


    排擋小吃味美又實惠,石鍋拌飯、冷麵、泡菜8元一份,辣年糕5元。石鍋拌飯燒得滾燙,冷麵富有彈性,量足,年糕軟軟糯糯,裹著紅紅的朝鮮辣醬,辣中帶甜。


    去乍浦路美食街,大多數吃客都是衝著嚐新的心態,很少有人點吃過的菜,除非這道菜成了害口,譬如剛妊娠的孕婦,就喜歡吃台灣風味的火鍋,不同於川菜的辣,調料自助,鍋底的豆腐和鴨血可無限量供應。而且,水果汁和芭樂汁是他們的一大特色,冰塊配火鍋很爽口,別的飯店都沒有。


    龍天翔在安徽生活了十多年,已經吃慣了辣味的菜,也知道竹妃子喜歡吃辣,所以,點了一盤剁椒魚頭。剁椒魚頭是瀏陽河湘菜館正宗看家菜,原汁原味,真材實料,價格實惠,而且,進門有毛*主席畫像,服務員戴紅領巾,讓人感覺曆史的長河在倒流。


    上海風味小吃、時令小炒小爆品種多達150餘種,香糟田螺、炸臭豆腐幹、昆山鹵鴨麵等,蟹粉小籠更是膾炙人口,供應的特色菜肴以新概念本幫菜為主,並融入本川廣幫的精華,在長年的經營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


    乍浦路美食街興起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盛於九十年代中期。當初,執“個體營業執照001”號的丁寶根,傾囊600元在乍浦路開出第一家個體飯店,那年頗具規模的丁香飯店,就是由當年的個體小飯店發展而來的。從此,沉寂的小街一下子熱鬧起來,飯店酒樓一家家開出來,霓虹燈店招一塊塊亮起來。到1993年,在長約1公裏的乍浦路上大大小小的飯店酒樓發展到100多家。那時,店多成市,市成客多。靈活的經營機製,特色的菜肴、良好的服務,而且是吃後買單,吸引了四麵八方的市民來就餐。到乍浦路美食街吃飯,似乎成了一種時尚。


    “哥,你吃呀!”竹妃子突然發現龍天翔一根接一根吸煙,覺得有點奇怪。


    “今天,就就想看你吃,以後怕看不到了。”


    “怎麽啦?哥?”


    “過幾天我就要去深圳了,跟前兩次不一樣,這次去了要長住那裏了,所以,哥今天是跟你餞行的。”


    “哥,你在上海工作的不是很好嗎?”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我想去深圳發展自己的一片天地,在上海,總歸是幫人打工。”


    “哥,你走了,我想你怎麽辦?”


    “鴻雁傳書,你不是很會寫麽。”


    龍天翔的一席話,無意中觸痛了竹妃子四年前的一段隱恨,在沉默了很久之後,竹妃子強忍著滿眶的淚水喃喃道:“自從燒了日記之後,我再也不想在文字堆裏寄情托衷了,都是假的。”


    “我寫,哥來寫,每次寫五大張。”龍天翔緊緊地握著竹妃子冰冷的手指。


    “我想聽到你的聲音和呼吸。”


    “好吧,你把你們學校附近的公用電話號碼告訴我,我每個星期天中午12點鍾左右打電話給你,好嗎?”


    “要是我那天沒空怎麽辦?”


    “是啊!萬一那天我也沒空,讓你白等怎麽辦?”


    “我說不考研究生,你偏讓我考,否則,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深圳了。”


    “傻瓜,哥現在去深圳是打拚,是創業,讓你跟我一起去於心何忍。”


    “不過,學校放假我還是可以去的,是嗎?”竹妃子在黑暗中看見了一片曙光。


    “是啊!再過兩個月就要放暑假了,到時你可以來呀。”


    “噢——。”


    突然,竹妃子似乎想起了什麽,很想趁告別之際問個明白,然而,還是不好意思問,覺得時間還未到,時機還未成熟。人在情在,人離情分,真如《兒子與情人》中的一句話那樣——愛情應該給人一種自由感,而不是囚禁感。


    鳳凰雙雙對,飛去飛來煙雨秋。而如今,凰去了,鳳空留。有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願相憶。有幸相知,無幸相守,蒼海明月,天長地久。緣聚緣散緣如水,背負萬丈塵寰,隻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


    十多年後,竹妃子接龍天翔出獄,特地安排去乍浦路美食街為龍天翔添油解饞故地重遊,發現,當年的美食街已是今非昔比,餐飲業正從乍浦路美食街悄然淡出。這裏的飯館酒樓已從百餘家下跌至現在的不到50家,不少飯店特別是單開間的小飯店紛紛打烊歇業,改營服裝、小百貨、禮品、水果等。生意還不錯的僅有王朝、海王、丁香和金米蘿等幾家,其餘規模不大的40家左右飯店仍在為保本而硬撐門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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