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一個軍人,我還知道他在軍隊裏很有名氣,是一個戰鬥英雄,還參加過什麽軍事比賽。


    頂著這樣的光環,無論走到哪裏,他都會得到別人的尊重。


    事實上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軍人,去履行軍人保家衛國,為人民服務的最神聖使命!可是……今天我的夢醒了!”靜宮抱著被ak自動步槍在近距離打成一團碎肉的女兒屍體,他就那樣呆呆的坐在那裏,任由眼淚和鼻涕一起流淌出來,他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抽搐,過了好半晌,他才猛然發起一聲痛苦到極限的嘶叫:“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就是我的女兒,她今年才隻有六歲啊,她是這樣的小,又是這樣的可愛,可愛得讓我這個爸爸,連罵都舍不得罵上她一句,她就是我的心肝肉啊!可是就是那個戰鬥英雄戰俠歌,就是那個本來應該保護我們,天天在嘴上喊著保家衛國的人民子弟兵,一腳把我的女兒踢到了槍口上。”


    “你們再看看……”靜宮伸手指著一個仰天倒在地上,頭部和肩膀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兩眼都沒有閉上,似乎仍然無聲控訴著什麽的女人,哭叫道:“那就是我的妻子,她隻是一個親眼目睹了自己女兒被打成一堆爛肉的可憐母親。


    她隻是象任何一個疼愛自己女兒的母親一樣,對著殺人凶手衝過去罷了,她手無寸鐵,根本不可能對戰俠歌產生任何實際性的危脅,可是她竟然被戰俠歌生生扭斷了脖子!”“我家破人亡了!”“可是殺死我所有親人的人,竟然就是本來應該保護我們的軍人!”“我也交稅,就是我們千千萬萬勤勞工作的人,養活了幾百萬軍人,可是我們得到的是什麽?血腥的屠殺,無恥的背叛?”……靜宮一句句包含著血與淚的嘶吼與控訴,他懷裏那個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


    隻有六歲大的女兒;就倒在他麵前,死不瞑目的妻子;他錢夾裏那張看直心不煩和睦美滿的全家福相片……這一切的一切,都形成一種可怕的衝擊波,在一下接著一下,重重錘打著每一個觀眾的情緒與心髒。


    靜宮抱著自己的女兒,呆呆的坐在那裏,開始用一種近乎迷離的狀態。


    講述他和女兒一起在遊樂場遇到一隻和主人走失的小狗,而發生的小小故事;講述他如何焦急的守護在婦產科的門外,直到聽見女兒來到人世間第一聲嘹亮的哭啼。


    得到母女平安的消失後,他那種如釋重負;講述當他第一次抱住自己的女兒。


    體會到一種初為人父的喜悅……這些再平凡不過的小事,在這種到處都是血與淚的環境中,通過靜宮已經哭啞了的嗓子裏講出來。


    反而更擁有了一種樸實卻強烈到極限的震撼力。


    “我是一個孬種!”不知道喃喃訴說了多久,直到臉上的血與淚都慢慢的被風幹,靜宮的臉上,也揚起了一縷再和平凡無緣的堅毅。


    “當時我真的應該衝過去和戰俠歌拚命,我承認,是我慫了,我怕了,我眼睜睜的看著殺了我女兒和妻子的殺手揚長而去,卻隻能躲在一邊發抖。


    但是我從不會再沉默下去,我也不會再回國,因為……我要為自己的家人報仇!”“我知道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竟然想向一個國家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我們納稅人的金錢。


    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挑戰,但是,這已經是我身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能為自己親人,能夠做的最後一點事情。”


    ……錄相播放完了,液晶顯示屏上出現了一片淡淡的雪花點,一根修長而有力的手指落到了遙控器的開關上,液晶電視機被關閉了。


    蝮蛇輕挑著眉毛,道:“真看不出來,這個靜宮還滿上鏡的,而且表情豐富煽動力強,演技真是不錯。


    我想隻要這份錄相加上在場十幾個人的證言一被丟到互聯網上,就會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戰俠歌這樣一個戰鬥英雄,徹底身敗名裂。”


    加入“怒獅”組織僅僅兩年時間,就成為僅次於最高領袖馬那加的實力派人物軍師淡然一笑,他搖著頭道:“你看起來當然是輕鬆簡單,可是你知道為了獲取足夠的資料,畫麵和敘述還要做到煽情而不造作,我們翻來覆去的拍了多少次嗎?你看看我臉上的黑眼圈,我在剪輯室裏整整泡了十七個小時,才終於弄出這麽一個十五分鍾的短片。


    對了,戰俠歌和佛羅伽西亞元首那邊的追捕工作,怎麽樣了?”蝮蛇坐到軍師對麵的沙發上,端起一杯佛羅伽西亞盛產的紅茶,先品嚐了一口,才淡然道:“戰俠歌帶領‘南非飛虎’奧蘭斯利手下的雇傭兵,和那支隻能用童子軍來形容的無首親衛隊,已經順利逃進熱帶雨林中。


    那些自以為擅長打叢遊擊戰的家夥們還不服氣,結果追殺進去四十八個小時,連人影都沒有找到,就有一百多人死在了戰俠歌設計的地雷下,現在已經老實多了。”


    “哼,”軍師輕輕哼了一聲,道:“戰俠歌是朱建軍那個參加過九年越戰,號稱‘叢林死神’的超級怪胎,一手訓練出來的徒弟。


    再加上第五特殊部隊隻能用龐大來形容的教官團,和不惜成本的高昂資金投入,用了十幾年時間,傾心打造出來的第三顆獠牙,又怎麽可能是這些烏合之眾能夠對付的?!他們比起參加‘藍盾’軍事體育競賽的那群世界最精銳特種部隊,應該還是相形見絀很多吧??”蝮蛇不置可否的輕輕聳了聳自己的肩膀,問道:“你既然知道‘怒獅’組織網羅的那批雜魚,根本不是戰俠歌的對手,為什麽還要命令我不許跟在他們身後一起追擊?我在俄羅斯戰場上追蹤了戰俠歌那麽久,他會的那些伎倆我都會,我會的他未必會。”


    “他們可是躲進了幾萬平方公裏的熱帶雨林,隻要戰俠歌他們蟄伏不出,我想,就算你是我最出色的徒弟,也無法勝任這種大海撈針的工作吧?再說了。


    你追上了戰俠歌,你又能百分之百十年戰俠歌嗎?依我看,加上你通過在俄羅斯全程跟蹤戰俠歌的方法,了解了戰俠歌的作戰技巧和手段獲得的情報優勢,讓你們兩個人在熱帶雨林中公平對決,你也絕對不能自稱是穩操勝券。”


    蝮蛇保持了沉默,軍師講的。


    的確是一個無法反駁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大概已經沒有人敢說,在熱帶雨林中。


    追殺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精心培養出來的一顆獠牙,還能夠穩操勝券。


    尤其是他們這種超級狙擊手。


    隻要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對方絕對致命的攻擊,在瞬間分出生死勝敗。


    “更何況帶著人在幾萬平方公裏的熱帶雨林中亂竄。


    去傻傻的充當苦力,也絕對不是什麽光彩的工作。”


    軍師把自己的身體微微後仰,用一個舒服的動作半躲在真皮製成的沙發上,他伸出一根手指輕點著額頭。


    道:“在這個世界上,搖旗呐喊的人太多,而運籌帷幄的人太少了。


    我的徒弟,你究竟是想當一個搖旗呐喊的人呢,還是想做一個運籌帷幄的人?”看到蝮蛇仍然閉緊了嘴巴坐在那裏,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徒弟和戰俠歌之間過節的軍師,暗中輕輕歎息了一聲,道:“你再大上幾歲,就會發現。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用謀略殺人,比用手裏的槍去殺人,更有效,也更安全。


    至少,隻要我把這份錄相通過互聯網發送出去,戰俠歌就算是有機會找到交通工具,麵對國內爆發的輿論風暴,發現自己已經處於一個身敗名裂,注定要終身受到道德審判,頂著別人異樣眼光的境地,他也別想再回國為軍隊效力了。


    我想,就連把他征召進部隊,處處維護他的李向商,這一次也得從自己的校長寶座上滾下來了。”


    蝮蛇總算從嘴角揚起一絲陰毒的笑意,他低聲道:“好!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師父您謀略的威力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戰俠歌變成喪家之犬的可憐模樣了。”


    “好啊!”軍師微笑道:“我手下有二十五名精通社會宣傳的作戰參謀,已經做好了發起攻擊的準備,就讓我們一起來看場令人賞心悅目的好戲吧!”互聯網,是一個打破了傳統媒體時間與空間的局限,讓每一個擁有電腦並能夠登陸網絡的人,能夠共享信息的數據平台。


    這是一個絕對開放,普及率、覆蓋率絕對驚人,行政幹涉力量卻小得可憐的領域。


    一部冠名為“戰俠歌……你到底是英雄還是屠夫”,僅僅十五分鍾裏長,畫麵經過超壓縮,音質卻絲毫無損,下載速度奇快的短片,不知道是誰投到了互聯網上。


    當靜宮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孔出現在千千萬萬電腦的顯示屏上,當他抱著自己的女兒,一邊悲泣一邊向所有人控訴戰俠歌的暴行時,所有人都動容了。


    尤其是那些感情豐富的女孩子,隻看到一半,熾熱的淚水,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


    當靜宮最後揚起他那突然顯得再不平凡的頭顱,帶著一種難言的驕傲和剛毅,對著通過互聯網觀看這一部短片的所有觀眾,宣揚出他必死的決心,直接判定了戰俠歌這個屠夫的死刑時,所有人的感情線終於被突破了!也許是有人刻意炒作,在背後推波助瀾,也許是戰俠歌實在太有名,在相片上,他那傲然中透著放肆與灑脫的微笑,曾經吸引了太多女孩子的目光與夢想。


    現在偶像徹底破滅,前後反差實在太大,造成了戲劇化的效果,總之無論是什麽原因,在短短的三個小時內,這一部短片就被下載,複製了二十五萬次!當網絡監察部門終於發現事態不對時,這一部短片已經從星星之火,變成了怒火燎原。


    在各大bbs上,針對短片內容的討論,已經分成正反兩方,辯論得熱火朝天,更進一步推動了這個短片的傳送速度。


    “看看吧,這就是我們的英雄!”“我們在哭泣,因為我們的守護神,對我們揮起了手中的那把利劍!”“屠夫!劊子手!偽君子!”“戰俠歌。


    站出來告訴我們,你究竟有沒有做這樣令人發指,人神共憤的暴行!”……一篇篇充滿火藥氣息的論文,以幾何狀態,在互聯網上越滾越多,在三個小時後,你隻要通過互聯網搜索“戰俠歌”這個名字。


    至少能找到兩百多萬個相關鏈接……戰俠歌這次真的是大大的又出了一次名。


    事已至此,就算想通過行政力量,也無法再壓製這一部短片。


    在華夏大地上,造成的一次不亞於核彈爆炸的大震蕩。


    接到上級電話的李向商校長。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默默看完了那部十五分鍾的短片,順手又翻了幾篇顯示是有高人捉刀的征討檄文。


    再看看互聯網搜索網頁上,已經達到三百萬個鏈接這種驚人的數字,李向商縱然是身經百戰心誌堅毅,見慣了風風雨雨。


    在這個時候,也不由暗中歎了一口氣。


    站起來挺直了自己的腰,李向商用留戀的眼神,瀏覽了一遍他這間校長辦公室,他用自己寬厚有力的手掌,緩緩從校長辦公室的每一件家具或者裝飾品上輕輕滑過,當李向商的目光,落到陳列架上,那一排排他用無性的軍魂和熱血的青春。


    換回來的獎章與獎杯時,李向商臉上苦澀的笑容更濃了。


    最後李向商的目光再一次落到自己的辦公桌上,他伸手把辦公桌上的那張他和龍建輝、朱建軍還有雅潔兒四個人一起拍的合影拿起來,凝望著相片上那四張年青而充滿朝氣的臉,李向商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現在十幾年過去了,當真稱得上是蒼海桑田時過境遷。


    相片仍在,但是他們四個人,現在已經有兩個在地下長眠,一個把自己留在了俄羅斯那個異國他鄉,一個在冰大板,帶著整整擊斃一百名敵人的光輝與榮耀,帶著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第二顆獠牙的尊嚴,與冰雪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死者已經去,但是活下來的人呢?雅潔兒受到身體與心靈的雙重巨大重創,躲在醫院裏仍然生死未卜。


    通過中國大使館工作人員的陳述,李向商才知道,原來雅潔兒竟然曾經對著戰俠歌開過槍!李向商簡直不願意去想象,雅潔兒當時究竟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對著自己最心愛的男人,對著自己已經踏進婚姻殿堂的丈夫,扣動了武器的板機。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當時她一定心痛如絞!一想到要不是恰好那枝自動步槍的彈匣裏已經沒有子彈,第五特殊部隊就要同時損失兩名最重要的成員,李向商就忍不住吐出一口長長的悶氣。


    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雅潔兒仍然沒有適應軍人這個職業或者角色啊!李向商現在還能清楚的記住,當然他第一次和雅潔兒見麵時的情景。


    雅潔兒是六歲進入了中國第五特殊部隊,女孩子一般發育得都比男孩早,當時她的個子幾乎和李向商一樣高,她給李向商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她一邊嘴裏咬著一根棒棒糖,一邊哭著尋找自己的爸爸……她是被老爸用帶她去公園玩的借口,騙進了中國第五特殊部隊。


    還沒有成年,就被送進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的孩子,又有哪一個能掌握自己的人生?說句實在話,李向商還真的很羨慕戰俠歌,至少他因為眼睛視力的關係,還有一個可以回憶的快樂童年,而他們這些從小就被送進中國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童年的回憶就是無休止的訓練,和教官一次次在耳邊炸響,讓他們忍不住混身發顫的怒吼。


    不斷有夥伴因為承受不住過於嚴格的訓練,而被淘汰出部隊,不斷有新的學員,一批批的加入。


    他們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心智也開始成熟,也慢慢開始接受並喜歡上軍人這個職業,但是也有少數成績非常優秀不會被訓練淘汰,卻在潛意識中抗拒命運的人存在。


    這些人,有些想盡辦法,終於讓自己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還有一部分人,因為從小就生活在這個***裏,已經和周圍的人相處出不可分割感情,最終選擇留在了部隊。


    雅潔兒,無疑就屬於擁有過硬的軍事技術,卻沒有軍人的鐵血意誌,即渴望象個平凡人一樣生活,卻又不願意離開部隊,這種擁有最複雜心態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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