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前,古樸大殿。


    大殿幾許昏暗空曠。青銅香爐立正中,桌案兩排。


    桌案前,一中年道人望向外麵廣場,輕捋胡須,麵帶笑意點頭:“有些意思。”


    寧季雅亦是失笑搖頭:“這是我家老四。我以為這小子生性淡漠,什麽事都躲躲藏藏。沒想到也有出風頭的時候。”


    “可惜可惜……”不合時宜長歎聲,空曠大殿回蕩。一不修邊幅,頭發花白老者搖頭歎息。


    寧季雅聽得聲音,美眸轉冷。


    ……


    再說廣場,好好的陽清峰小比已然被李仙緣攪得一團亂。意識到如此下去便沒完沒了了。李仙緣強行岔開話題。


    “這……”魂星辰幾人麵麵相覷。


    忽覺得無趣,李仙緣轉頭,問身旁早已目瞪口呆青年:“你可會隱身一類術法。”


    擴音術法未散,他這話隆隆傳遍全場。


    見狀,李仙緣也不問了,徑直開口:“誰會隱身術,施於吾身。”


    隨即不知是誰所為,李仙緣身形驀然消失原地。


    烏雲遮擋烈陽,邊緣萬丈金光傾灑。一廣場人麵麵相覷。


    他……跑掉了?


    ……


    青階山路,一道人影緩緩浮現。不是別人,正是溜走的李仙緣。他先前是一時興起,走掉也是因興趣消散。


    一路漫步回府邸,李仙緣正要回房,卻見正堂寧季雅穩坐太師椅,嬌顏似笑非笑。


    “師傅。”李仙緣於堂外拱手行禮。


    “你這小子,把小比搞得一團糟,自己反倒偷偷溜出來了。意欲何為。”寧季雅眸中帶笑,不似問責。


    李仙緣想了想,認真道:“弟子平素心無波瀾。不知因何心中一動,才在小比上那番行為。之後覺得無趣,便偷偷回來了。


    “率性而為,無拘逍遙麽。你小子性子倒是和祖師爺有些類似。”寧季雅笑罵:“如此看來是為師想多了。還以為你轉性,原來隻是一時興起罷了。”


    李仙緣點頭。師傅說的差不多。


    寧季雅大抵覺得有趣,輕笑出聲:“不過這樣一來,陽清峰上下乃至其餘七峰都知徒兒你名了。”


    李仙緣淡然道:“知便知了,終歸外物。又何須管他人如何看待。”


    寧季雅微怔,未料到李仙緣會如此而言。細細品琢一番,覺話中另有寓意。


    半晌從思索中回神,見李仙緣還站在堂下,便讓他不必拘謹。


    “是師傅。”禮儀做得十足,李仙緣退了下去。


    寧季雅若有所思。不知為何,她覺得李仙緣性子愈發淡漠。難怪會在小比之上如此率性,大概他也怕自己變得太上忘情那般吧。


    寧季雅美眸掠過一抹憂色。自己這弟子,莫非修得真是……太上忘情……?


    李仙緣回到院落,見一倩影站在院落涼亭之中,望著假山流水出神。


    “三師兄。”李仙緣遙對背影施禮。


    “四師弟。”倩影轉身,美若天仙,聲如清泉。


    “師姐是在等我?”李仙緣不解問道。


    西門海瑤頷首,唇帶笑容:“未見師弟你人,便在此處等著。”


    笑容綻放,院中群花刹那失色。如此絕美任何男人見了都會不由一怔。唯李仙緣雙眸古井無波,邁步走於涼亭,與三師兄相對而立。


    有些可悲,因為年齡緣故,他比西門海瑤要矮一頭。


    “師傅想讓你參加兩個月後的六派大比,讓我來指導你一番。見你沒在,便在這涼亭等著。”


    想來西門海瑤一直在這裏等候,不知小比上發生的事。


    李仙緣道:“謝師兄好意。隻是師弟修的是養身法,不宜打鬥……若師傅沒名次要求,我倒是能去當一當墊腳石。”


    他這番倒是實話。無論人參功還是先天罡氣都不是用來對敵的。且不入品的先天罡氣他都花了一個月修成。更別提其他。就算兩個月學成也不堪一擊。


    寧季雅讓李仙緣參與六派比試,想來也是讓他多接觸一番。


    “再過幾日,新入門親傳弟子可去主峰藏書閣挑選功法,屆時師弟可看是否有合適的。”


    唯有親傳弟子有此特例。主峰藏書閣皆是五品之上功法術法。略有不同的是,藏書閣內功法並不標注品級。換句話說,你挑選出的功法品級僅能一切隨緣。


    不用多想,呂洞賓想出的主意。


    李仙緣點頭算作了解。西門海瑤與李仙緣涼亭靜坐片刻,就此離開。


    兩個古言寡欲的冰塊,哪怕坐一起也不會融化


    西門海瑤走後,李仙緣盤坐蒲團,遙望院牆外的飄渺雲峰,飛鶴虹光,微微思索。


    連寧季雅都能查覺,身為當事人的李仙緣又怎會不知。


    若說李仙緣初下山時,性情是一張白紙,在世俗一番經曆,白紙變得斑斕。


    知壽元不足一年後,斑斕逐漸褪去。上山拜師時已然重新變成一張白紙。


    那麽如今在山上待了一個月,這張白紙最原本的白色在逐漸褪去,露出其後虛無。


    李仙緣情感在一點點消失。


    呂念蕾將他打傷,李仙緣心中隻有不解,而非憤慨。


    對師傅行禮,已經成了形式,而非心中有敬意。


    哪怕是想到溫如玉、李婉兒等人,他心中未有絲毫波動,好似不相幹的外人。


    這也是李仙緣今日在小比上做出這番舉動的原因。他心起波瀾,於是便順著這波瀾行事。


    取出紙筆,於案上鋪平宣紙,毛筆毫毛輕沾茶水,於紙上書寫。


    為長生


    淡淡茶色躍於紙上,太久沒動筆,字跡僅能算作工整。


    清風吹拂,字跡幹涸不見,唯有宣紙留下不平整痕跡。


    人參功……人參功。莫非修了這功法,連性情都會變得如草木一般,木然無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而李仙緣此時卻漸漸真的向無情靠攏。


    眺望遠處雲峰的黑眸變得有幾許迷茫。為了長生,如此當真值得?


    當初有李婉兒將他從冰中拉出,而如今又會有誰……


    下意識一摸身後,李仙緣神情微變。


    他才發現,不知從何開始。一直背負身後的竹筒已然不在。


    仔細想了想,入門那天,換上道袍。李仙緣便再未背起過它。


    畢竟隻是一副畫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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