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隻在高密縣城住了一宿,次日就前往拍攝地孫家口村了。可想而知,那附近不會有什麽酒店之類的,於是劇組就在孫家口村租了幾間民房用於安排住宿。女同誌和小孩子還是比較受照顧的,林軒、劉芯薇、鞏儷和飾演王嫂的周桂雲分到了一個單獨的院子住。


    道具組很辛苦,下了車就直接抬著“家夥事兒”去拍攝現場布景了。“家夥事兒”是東北話,泛指所有工具。林軒是從某個來自沈陽的場務大叔那裏聽到這個詞的,覺得又新鮮又來勁,有一種隨時就要幹仗的味道。


    安排好住宿後,張億謀組織大家開了個小會,簡單的說了說在農村拍電影的注意事項,順便給每個演職員分都發了一張拍攝計劃表。


    根據這種拍攝計劃表,前十天都沒有林軒的戲份。不過,林軒作為跟組演員,張億謀是要求他穿好戲服,每天都跟著劇組一起去拍攝地候場,有時候可能需要他幫著搭戲。


    那個戲服就是前文提到過的肚兜,一共有三件,可以換著穿。張億謀是這麽跟林軒解釋的,之所以讓他在沒戲的時候也穿這個肚兜,是為了讓他盡快進入角色狀態。


    抵達孫家口村第二天一早,電影《紅高粱》就正式開機了。第一場戲就是迎親隊伍路過青殺口石橋的場景。拍了幾個沒台詞的簡單鏡頭之後,不出林軒所料了,張億謀就開始磨鏡頭了。而他選擇的對象自然就是“老天最大、老子第二”的薑聞。


    一個餘占鼇摸九兒腳的鏡頭,張億謀來來回回拍了七遍,就是不讓過,總說薑聞的神情不對,不符合餘占鼇這個人物當時的心裏狀態。到第八遍時候,薑聞終於忍不住了,和張億謀吵了起來。倆人嗆嗆了一頓之後,繼續開拍。這次隻NG了一回,張億謀就讓過了。


    張億謀對拍攝的要求還是很嚴格的,但凡拍出來的和他理想中的畫麵差了一點,就肯定不讓過。不過,林軒看的出來,張億謀確實是個天才。


    從拍攝計劃表中可以看出,需要拍的分鏡頭數量並不多,可見《紅高粱》這部電影該如何呈現,早已經在他的腦海中了。所以,哪怕是每個分鏡頭的拍攝都會NG幾次,整體拍攝時間還很充裕。


    林軒每天出晨功之後,洗漱洗漱吃了早飯,就直接去拍攝場地等候了。如果場務們在幹活,他還會搭把手,所以大家都挺喜歡他這個懂事的小孩的。


    唯一讓他不爽的是,每天穿著戲服,一開始真是無比尷尬。劇裏的女演員也不把他當男人看,沒事就拿這個取笑他。他媽更是過分,看習慣之後,還讓他擺了幾個造型,非要拍照留念。


    每一天拍攝結束後,幾個主要演員都會去張億謀住的院子裏的聚聚。八月的山東驕陽似火,即便是傍晚,也熱的讓人發慌。大家光著膀子,喝著啤酒,有時候在一起討論電影的拍攝,有時候就是簡單的吹牛聊天。劉芯薇不喜歡參加這種場合,不過林軒倒是老去,也聽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比如,有一次大家都喝多了,張億謀醉醺醺的說,他曾經親眼見過UFO。那是1985年,陳愷鴿導演、他作為攝影師的《大閱兵》即將開機,劇組在鄂北取景。


    一天,從帝都發來的攝影設備運到了,他跟工作人員一起去火車站取。回到劇組駐地時,他在天空上方見到了一個發光的物體,就像小時候洗澡用的白鐵皮大盆那樣。它就在那斜45角在空中懸停著,一動也不動。


    張億謀說,當時他“靈魂出竅”了有大概五分鍾。在那五分鍾裏,他在精神層麵上跟UFO的外星人做了簡單的交流。外星人給他展示了很多很美、很美的畫麵,他看的如癡如醉。


    可惜的是,當時站在他旁邊的製片陳立國可能是覺得他狀態有點不對,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交流也戛然而止。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林軒是信了。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自己怎麽就穿越到這一世了。這到底是神魔鬼怪的圈套,還是外星人的遊戲?世界上有太多超自然的現象了,還是應該對未知的事物有著足夠的敬畏之心。


    客觀的說,雖然張億謀這會已經快四十了,但絕對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你坐那著聽他講話,很難不被他吸引住。就拿鞏儷來說吧,傻子都能看得出她眼中充滿了對張億謀的愛慕。不過,據林軒觀察,至少目前,倆人還沒好上。


    等著盼著,終於到了有林軒戲的這一天。張億謀一上來就給他玩了個大的,他的第一場戲就是“小豆倌往酒壇子裏撒尿”。按照張億謀的分鏡頭圖,這段戲應該給個全景,小豆倌被餘占鼇舉起來,對準酒壇子,醞釀後將尿液射出,一氣嗬成。


    但是,林軒被人這麽多人看著,是真的尿不出來啊……他喝了足有兩大缸子水,憋著氣,渾身發力,可就是不聽使喚,一個尿點子都出不來。來回NG了幾次,薑聞舉的胳膊都酸了,林軒還沒醞釀出啥結果。


    每次張億謀喊哢,劇組的工作人員就大笑不止。沒辦法,林軒這憋紅的小臉太可愛了,和他平時小大人似的表現完全是兩個人。尤其是劉芯薇和鞏儷,笑的那叫一個放肆啊,林軒不禁想,這還是他親媽和戲中的娘嗎……


    林軒憋氣醞釀尿時的表情,完全不符合張億謀對小豆倌的想象。為了不影響拍攝進度,張億謀臨時修改了拍攝計劃,將一個全景鏡頭拆分成了兩個近景鏡頭。第一個分鏡,薑聞舉起來林軒後,胳膊稍微往下偏點,讓林軒最終處於鏡頭之外;第二個分鏡,在酒壇子旁邊立個高點的凳子,林軒站在上麵撒尿,鏡頭隻給到尿流和酒壇。


    這樣一改,對林軒就沒什麽難度了。後麵的拍攝進行的很順利,林軒表現的也很不錯。當天拍攝結束後,林軒特意找上了張億謀,他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實在是說不過去,必須得道歉。


    “張伯伯,不好意思,今天我的表現讓您失望了。我會更努力的,以後不會再拖劇組的後腿了。”林軒真摯的說道。


    “沒事,小軒,伯伯可以理解。你今天演的很不錯,加油。”張億謀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林軒的頭。這孩子懂事,真好。


    次日,劇組迎來的全電影的重頭戲—“島國鬼子逼村民踩高粱,小徒弟被逼活剝劉羅漢”。林軒在這段戲就是打了個醬油,在前麵的踩高粱這段裏露了個麵。


    後麵的剝皮戲有點血腥,張億謀本意是拍攝時讓他回避,劉芯薇也是這個意思。這麽好的觀摩機會,林軒怎麽可能錯過。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張億謀的好意,堅持要求待在拍攝現場。


    張億謀也沒把林軒當做一般的小孩子,想了想,最後還是同意了。要說,這段戲應該是非常難拍的。但可能是演員發揮太好的緣故吧,整段戲十幾個鏡頭幾乎都是一條過。


    林軒仔細觀摩了幾個演員的表演後,感慨萬分。八十年代的演員怎麽演技都這麽牛啊,個個渾身是戲!尤其是飾演禿三炮的計春華,他被澆了一盆水後,慢慢的抬起頭,緩緩的睜開眼,這個表情簡直絕了!還有,他喊的那三聲“狗!狗!狗!”也讓林軒熱血萬分,差一點跟著喊出來!


    戲一天一天的拍,日子也一天天的過。這天,寞言回了高密縣城一趟,回來的時候拉了一大捆書,是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剛剛出版的《紅高粱家族》。《紅高粱家族》裏麵包含了五部中篇小說,《紅高粱》隻是其中之一。


    書就是拉來送人的,寞言這次可大方了,凡是劇組的人,他都送了。林軒自然也收到了,他還讓寞言在上麵簽名了。這可是初版的《紅高粱家族》,很有收藏價值的。


    手裏拿著剛收到的寞言簽名版《紅高粱家族》,林軒突然想到一件事。在他的上一世,不光有由《紅高粱》中篇小說改編的電影,還有由《紅高粱家族》長篇小說改編的電視劇。電視劇拍攝時,寞言已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了。


    所以,電視劇的版權據說是山東衛視花了一千多萬才買到的,這還是托了不少人情後的價格。電視劇拍出來後,成為了“4+X”時代最後的輝煌,四台收視率破一,雙台破收視率破一點五。


    “是不是可以考慮下,現在就把小說的電視劇改編權低價買下來呢?”林軒琢磨著。想了想後覺得這事可行,但肯定不能他自己去辦,隻能讓他媽去和寞言談。


    “媽媽,電影就是根據這本小說拍的嗎?寞言伯伯好厲害啊。”林軒假裝不知道的問道。


    “電影是根據這本小說中的一部分改編的,你張伯伯給了寞言伯伯800塊錢呢。”劉芯薇解釋道。寞言也送了她這個編外人員了一本。美女麽,總是有些特殊待遇的。她之前在《人民文學》上也讀過《紅高粱》和《高粱酒》,小說還是不錯的。


    “哇,那其他的部分還會拍成電影嗎?我還能演嗎?”林軒繼續“好奇”的問道。


    “應該不會了吧,根據電影的劇本,九兒最後死了,再拍新的就難了。”劉芯薇繼續解釋道。聽兒子這麽一說,她還覺得挺可惜的。這兩天她也去片場看了,兒子演的很不錯。


    “哦,那不能繼續拍電影了啊,我還以為可以繼續演小豆倌呢,好可惜啊。對了,媽媽,寞言伯伯的小說拍了電影,還能拍成像《西遊記》那樣的電視劇嗎?”林軒直接“攤牌”說道。


    “啊,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你張伯伯有沒有買下小說的電視劇的改編權。對啊,我可以去問問。”劉芯薇終於上了林軒的套,開始考慮起買《紅高粱家族》電視劇版權這個事了。


    在歐米國家,暢銷小說的影視改編權是非常貴的。製片方不但要支付一筆高達數百萬美金的影視改編特許許可費,一般情況下還得再給原作者一定比例的票房分紅。對比之下,《紅高粱》小說800塊的版權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既然兒子這麽喜歡演戲,那就多創造點機會吧。”劉芯薇心裏想著。如果她買下版權,那有人想拍《紅高粱家族》的電視劇了,就肯定繞不過她。到時候,她就可以順便提條件,要求對方讓兒子進劇組。


    事不宜遲,劉芯薇很快找上了寞言,跟他問起了電視劇改編權的事。寞言很是驚訝,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考慮把《紅高粱家族》拍成電視劇了,而且這個人還是劉芯薇!他從張億謀那裏聽說過這個女人的背景,知道她的公公是華顧委的林老。有人願意買版權,這是好事,寞言當然願意談。


    談判進行的很順利。劉芯薇不是體製內的人,所以也不用管什麽參考價。她上來就開價2000塊。寞言吃到甜頭了,覺得《紅高粱家族》裏麵包括了五本中篇小說,價格似乎可以再多點;另外,他希望小說能盡快拍成電視劇,所以想給版權加上期限。


    劉芯薇做事果斷,她直接加價到2500塊,並且告訴寞言,可以用等額的外匯券代替現金支付。寞言聽了,直接忽略了版權期限這事,當場就同意了。


    這年頭,外匯券屬於“高人一等的貨幣”,不但可以直接兌換成外幣,買緊俏商品也不需要票證,更可以去帝都、魔都、羊城三市的友誼商店購買進口商品!寞言一直想給老婆買一輛新款的飛鴿自行車,錢是有了,可一直弄不到自行車券。有了外匯券,這都不叫事!


    達成一致之後,倆人直接去了濰州市裏,找了個律師草擬協議。雙方都對條款沒什麽異議之後,劉芯薇就把外匯券給到寞言了。在第四套人民幣發售之前,10元是紙幣最大的麵額,而外匯券最大的麵額是100元,所以她出門更喜歡帶外匯券。


    劉芯薇對自己這麽快就能搞定一筆非常劃算的版權交易,還是很滿意的。更讓她開心的是,這一份沒有版權期限、沒有改編次數的協議。可以這麽說,憑借這份協議,她想多久拍就多久拍,想拍幾次就拍幾次,寞言一點製衡的能力都沒有。


    心裏高興著,倆人分開之前,她還特意向寞言送上米國人式的祝福:“寞言先生,《紅高粱家族》絕對是一本偉大的小說,我相信您有朝一日一定能拿到諾貝爾文學獎!”


    “哈哈,諾貝爾文學獎根本不敢想,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拿到我們華國的茅盾文學獎!”寞言一邊哈哈笑一邊說道。他拿諾貝爾文學獎這事太離譜了,根本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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