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章節(12點)


    臨近年關,府裏明顯忙碌了許多,各處田莊的管事忙著送年例田租並上各色瓜果蔬菜,鋪子上也收拾了各色年貨趕著送上,門房裏人來人往,有些身份低的甚至連門也不得進,放下登記好就得離開。


    府裏的管事也是忙得腳不沾地,走路都是一溜小跑。


    雖然時候還早,但是一些定定重要的事雨竹還是早早就放在了心上。比如說收拾宗祠,擦抹幾案金銀供器和月台上的古銅鼎彝等等。


    此外就是極其繁瑣的打掃擺設,偌大的府邸要露出個過年新氣象看似容易,其實裏頭並不輕鬆,從大門、儀門、內廳到內儀門、內垂門還有正堂,一路都要用紅燈籠交著琉璃燈盞掛滿,白天具是喜氣,晚上便是一片燈火輝煌,錦幛秀幕……不過相比這些瑣事,最麻煩的還在後頭。


    按照規矩,族人無論有沒有分家,年節時都是要來宗祠祭祖的。這也是程家庶出旁支們一年一次的可以回本家的機會,早幾天起就陸陸續續有了不少族人提前上門,還都是離得遠的,毫無壓力的住了下來。


    “……一日三頓都要吃鴨子,每頓還要兩隻,一隻烤的一隻炒的,丫鬟收拾下來的骨頭架子卻隻有一隻的……奴婢敢打賭,要是這回兒去搜包袱,鐵定能找出至少五隻鴨子。”這是說一個拐了幾個彎的老族叔的。


    “……成日裏到廚房要羹要點心,前兒要了燕窩,好歹廚房還能做出來,昨兒直接就嚷嚷著要吃紫靈芝、豹胎……還扣了奴婢手下兩個送菜小丫鬟使喚,擺足了大的款兒,要不是人勸著,她怕是都要喊錦繡樓的裁縫來裁衣了。”這說的是個叫映秀的表姑娘,一表三千裏隻堪堪摸到個邊兒。


    ……


    聽完甘媽媽絮絮叨叨的抱怨,雨竹放下手中的筆,笑容有些怪異,他們倒是門兒清,這種名正言順的占便宜還真是吃準了別人沒辦法阻止。親戚難得上門一趟,你作為主家居然連幾頓飯都舍不得?還堂堂程國公府呢,說出去不是丟人麽。


    “太太?”甘媽媽滿是期盼的看著雨竹,就等著主子一聲令下好好給他們個沒臉呢。她們這些世仆平常都是有頭有臉的,現在被幾個偏遠旁支的窮酸頤氣指使著做這做那,雖然礙著奴婢的身份笑臉相對,但是心裏又怎能服氣。


    “這麽點大的事兒,值當氣成這樣麽?”雨竹笑道左右沒剩下幾天了,哄哄也就了。”這點子錢就當買個安寧吧。


    見主母發了話,甘媽媽即使心裏還不痛快,也隻好應諾著下去了。


    華箬正給雨竹磨墨,一直沒有出聲,等甘媽媽出了屋子才道太太何必縱著那些人,本就算不得正經親戚,奴婢打聽得往年老太太也沒這樣客氣的。”


    雨竹換了支細管湖筆畫藤蔓,瞅空看了她一眼,“不哄著難道還轟出去不成,你忘了以前孫姨娘的侄子是如何鬧騰了?”


    “那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見老太太不管事,膽子才這般大。”早園提著個紫金釉灑藍罐子進來,忿忿道。原本秩序井然的院子壞了好幾處規矩,就會給人添麻煩。


    “他們也可能是欺負我年輕,比不得老太太厲害,我就是心裏也得裝不,不然一時痛快了,之後麻煩卻免不了。”雨竹畫完最後一筆,拿起溫熱的濕帕子擦手,“最後都怪在我頭上,不管名聲,傳到老太太耳裏總歸有些不好。”


    歪了歪頭,複道隻這一次,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可惜雨竹想得很美好,現實卻有些殘酷。


    本來一眾親戚還顧忌著冷冰冰手段了得的謝氏,左右收斂了大半,等住了幾日,打聽清楚了情況,偌大的國公府居然歸那個嬌嬌滴滴,進門還不滿一年的二太太管,頓時都興奮了,腦子聰明些的又多觀察了幾日,見那位太太隻是睜隻眼閉隻眼,便也放開了膽子,手腳開始不幹淨起來。


    雨竹耳目眾多,對他們的所做所為一清二楚,但還是冷眼旁觀著,心中忍不住又起了點惡作劇的心思。


    又過了幾日,近些的親戚也漸漸上門拜訪,爺見了大老爺和二老爺,免不了又要痛飲一番。


    可惜第二日當他從宿醉中掙紮起來去光祿寺領了年例恩賞後,就高興不起來了。打開“皇恩永錫”的黃布口袋,裏頭赫然是一千兩,按往例該是二百兩銀子,為何現在變了這麽多?


    他在庶務上雖然有些拎不清,但是大事當前還是腦子靈光的,當即酒也不喝了,也不管了,上了轎子便一路急慌慌的往老友忠勤伯府上去了。


    “你倒是想想法子啊。”趕到府上,又熟門熟路的跑到忠勤伯外書房,逮著人就急不可耐道皇上這是意思,傳言莫不是真的?”


    忠勤伯是個仙風道骨的幹瘦老頭子,聞言捋著花白的胡子笑了你心裏又不是不清楚,何苦非要我說出來呢。”


    爺聽了,跌足長歎,“家門不幸啊……老大的前途辦?”


    “臨老了還得個公主兒媳,換了我做夢都能笑醒,你還不樂意,嘖嘖。況且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慣你前大兒媳的家世麽,公主這身份可是最尊貴了,哈哈。”忠勤伯撮了口茶,愜意的靠在了椅背上。


    “你個老,這會兒還說風涼話,真這麽羨慕的話,我馬上就進宮替你小求親。”爺煩躁的拍了下桌子,出言威脅。


    忠勤伯這下淡定不了了,忙陪笑道別啊,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幅火爆性子呢,寬兒的那點破事兒你又不是不,還求個公主,這不是害人麽。”見老友和緩了神色,這才接著道本來還隻是傳言,現在連年例都翻了五番,可見皇上的愧疚之心啊……你先別急啊,聽我說完。”


    他站起身來往屋裏的流金琺琅火盆走了幾步,臉上終於帶了點正經,“你既然收了這銀子,給你家老大趕緊找個這最好的一條路便給斷了……接著還是想想應對那諸邑公主吧。”


    “……我。”爺頹然坐下,氣咻咻道,“再說了,那恩賞銀子誰敢不收。”


    又轉了一圈,忠勤伯停住腳步,渾濁的老眼眯了眯裏頭精光四射,再不複剛才的老邁,低聲道既然已經如此,那就不妨膽子大一些,左右不過就是個沒依仗的公主罷了,隻要瞅好機會,也不是難事……”


    ……


    等到了臘月二十九這一天,換了門神、對聯、掛牌的程國公府已被各種親戚族人擠得滿滿,雨竹一身正紅色的芙蓉金雪羅折枝玉蘭妝花緞褙子,笑得臉都快僵掉了,心裏再一次讚美了一下指定分家規定的先祖,實在是太英明了,要是不分家出去,這一堆堆的人還不把這府裏弄翻天啊


    到了時辰,爺便領著族人去宗祠。


    國公府的宗祠設在東邊的另一個院子內,黑油柵欄內五間的大門,上懸一匾額“程氏宗祠”,院中青石甬道常年幹淨,兩邊栽著長青的鬆柏,雨竹隻在成婚後入祖譜時進去過一次,當時被那密密麻麻的牌位驚了一下,沒注意裏頭的擺設,現在再想想倒有些遺憾,畢竟女眷並不能隨意進出宗祠,便是過節祭拜,也是規矩重重。


    等人全都進了宗祠,按照嫡旁從內儀門到正堂廊下分列站定,五間正廳,內廊外簷,階上台下,塞的無半點空地。


    等供菜上畢,爺拈香下拜,身後眾人齊齊跪倒,空氣中隻餘衣裳被風吹起的輕微聲響和首飾玉佩晃動的清脆嗡鳴。


    好肅穆啊,禮畢,雨竹攙著謝氏起身,悄悄舒了口氣,剛才那氣氛讓她連大點聲喘氣都不敢。


    退出宗祠後,謝氏和爺都給圍住了,一筐筐的吉利話不要錢一般的拋了出來。許是每年都要經曆這麽一回,謝氏很淡然的應付著,半點不耐煩也沒有。


    雨竹一眼瞄到探頭探腦的銀鏈,忙衝她使了個眼色。銀鏈奸奸的笑了,狠狠點了點頭……


    既是拜祭完了祖先,那就沒理由再留下了,在天黑之前,國公府又恢複了平靜。


    程巽勳送完最後一撥兒客人,回房後卻看到雨竹笑不可支的捶著炕,旁邊伺候的幾個大丫鬟也是滿臉掩飾不住的笑容。


    “這是了?”程巽勳挑眉,她總是這般鮮活,看到她笑,心情總是要好上幾分。


    雨竹揮手讓丫鬟下去,撲騰著坐直身子,從炕桌上倒了杯茶遞給程巽勳,眉眼彎彎我告訴你,你可不準和老太太說。”


    得了保證,雨竹才憋著笑將縱著那些親戚偷,將他們藏的地方探清楚,最後又是怎樣叫人趁著拜祭,房中都沒有人,將贓物都取了,還換上了差不多大小的陶花盆,按重量不同增減裏頭的土塊,太小的物件幹脆連充花瓶古董的花盆都省了……


    “隻有最矮的老族叔包袱裏的七隻半烤鴨沒動,旁人高高興興背的都不是原來的了。”雨竹忍了笑也有個人了,在府門口徘徊了好久,想討說法又不敢進來。”女孩神氣的一揚下巴,“我才不要吃虧呢,在府裏的時候不過分的要求我都應了,老太太還給了紅包,他們怎好偷……”


    程巽勳失笑,不過看她整到人後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小小的狡黠,也就沒有告訴她,府上的陶花盆其實是到陶鎮上定製的,大小各異,價格並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便宜……(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網()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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