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那章道婆如今去哪裏了?”沉吟片刻,雨竹忽然想到,既然譚夫人隻信那章道婆的話,那事情的關鍵就在那道婆身上了。


    “誰知道那個老婆子去哪兒了。”過了這麽久,如清想起來還恨得咬牙切齒,“本來就是個山野婆子,不曉得打哪兒冒出來的老貨,偏就二嬸嬸和婆婆信得跟什麽似地。”


    “二夫人也信?”雨竹奇道。


    如清也感到有些手酸,就叫伺候的媽媽將熟睡的源哥兒抱下去,然後坐直了身子和雨竹說話:“也信,就跟鬼迷了心竅似地……那個章道婆我也見過,又黑又醜,一張鞋拔子臉,臉上還有幾個麻子……”她頓了頓,遲疑道:“不過,好像沒我婆婆信得那樣厲害,給的賞錢沒我婆婆那麽多。”


    捋了捋頭發,如清接著道:“自我嫁進來,隔三差五就見婆婆喚那章道婆進來,說些古怪的東西——祈福、添祿什麽的,二嬸嬸偶爾也跟著後麵聽聽,但她自己很少喊章道婆到她房裏去。”


    雨竹晃了晃腦袋,又問道:“那老太太是怎麽說的?”


    如清自遇上這事後,因為怕影響源哥兒名聲,也擔心丟人,一直捂得緊緊地,今兒和雨竹說了一通,感覺心裏好受多了,存積的憋悶委屈都有了個宣泄,索性都說了出來:“老太太一向不怎麽管家裏的事,這次為了源哥兒,特特將太太喊過去罵了一頓,還把那婆子趕了出去,再不準她上門。”


    “趕出去?”雨竹好像抓住了什麽,忙問道:“是知道了這事就趕人的,還是審問了一通再趕出去的?”


    這個很關鍵,若是後者的話,事情就不那麽簡單了。


    如清見雨竹問得慎重,便仔細想了想。“……當時老太太大怒,早飯也沒吃,當即就派了貼身的媽媽去太太屋裏拖了章婆子,聽得那婆子被趕出去的時候已經到下午了。”


    說到這裏。如清悚然而驚,失聲叫了出來,“……老太太知道是誰?”


    自從章婆子說她的源哥兒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時,她就懷疑是有人使了錢買通,不過當時體虛氣怒,胸口都像是要炸開似地,這個念頭就隻是在腦中一閃而過。根本沒來得及抓住。


    老太太將章道婆趕了出去,而且永遠不準她再上譚府大門,明麵上是替她討了個公道,實際上卻也是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


    想到這裏,她放在桌上的手握緊了拳,顫聲道:“果真是有人指使章道婆?那老……老太太還護著她!”


    雨竹神色沉凝,將手中的的杯蓋翻了個麵兒。道:“還是不要再刨根下去了……”


    擺了擺手,示意如清等她說完,“能讓你家老太太護著的。定然那章婆子後頭的不是外人,要是要是鬧將出來,還不定惹出多大的風波。現下要考慮的隻是怎麽讓源哥兒徹底甩了這命格,旁的就別管了。”


    要是她遇到這種事,不用求旁人,自己就能將那不知好歹的婆子捆起來打個半死,再將她後頭的人查出來狠狠報複回去,不折騰到罪魁禍首和幫凶悔斷腸子她絕不罷休。


    但是如清的情況和她不同,要是真的讓她出了這口氣,那婆婆和太婆婆就都給得罪了。往後的日子還怎麽過?與婆婆的戰爭中,不管對錯,占理不占理,吃虧的總是媳婦啊。


    ……除了一些損人不利己的腦殘,多數人行事都是有目的的,或者叫犯罪動機。


    這麽看的話。指使章婆子行事人的心思倒也好猜,無非就是各房相爭,長房嫡孫總是個**的身份,尤其是大家族人數眾多,勾心鬥角是家常便飯的情況下。


    “那就這樣算了?”如清清瘦的臉上湧起兩團病態的暈紅,悲聲道:“便是現在,這日子也隻是在苦熬,要不是有了源哥兒,我早不想過了。”


    “快別糊塗。”雨竹急了,拉過她的手用力握緊,“這念頭可不能再有了。”


    “難道你想姐夫在你去後再給源哥兒找個後娘?有後娘就有後爹,姐姐你就放心源哥兒在別的女人手下討生活?”


    雨竹瞧著如清瘦不伶仃的樣子,緩和了語調,勸道:“旁人越是欺負你,你就越是要活得好好的,氣死那些使壞的人……有人嫉妒源哥兒長子嫡孫的尊貴身份,想要害他,姐姐你就更應該好好養大他,教他知禮孝順,好學向上;哦,還要請個好先生……等到源哥兒平平安安長大,金榜題名,瓊林簪花,再給他娶一門好親,給你生個十個八個孫子孫女,熱熱鬧鬧的一家子,羨慕死那群眼紅的老妖婆。”


    見如清麵露向往之色,雨竹便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再接再厲:“要是你現在就起了這等消極的念頭,撒手去了,那不就坐實了源哥兒克親的命格麽?這豈不害了孩子一輩子……”


    “是,是……都是我不好。”如清越聽越激動,眼圈又紅了,“往後我一定好好養身子,再不亂生悶氣了。”


    “就是這個理兒。”雨竹大鬆一口氣,深表欣慰。如清姐姐其實一點都不笨,吃虧就吃在感情太細膩,一被刺激就會失去理智。說白了就是太感性,容易受情緒影響,這和她母親白氏倒是很像。


    氣氛倒這兒就鬆快了下來,如清喝了口茶平息下情緒,抬眼從雨竹的臉上看見了一種真正深切的關心,心下感動,歉聲道:“好容易來我這兒一趟,沒好好招待,倒是叫你聽了我半日的牢騷。”


    “這樣吧,我生源哥兒之前琢磨出了一樣新鮮的小點心,保管你沒吃過,權當謝禮了。”說罷,就吩咐丫鬟:“如意,你領著冬瓜去廚房,將我教你們的那道脆葉子揀出來。”


    想了想又吩咐:“做完後先送一盤子去太太房裏,就說給她嚐個鮮。”


    雨竹等丫鬟領命下去了,才歪頭笑道:“姐姐這丫鬟名字取得倒好,冬瓜,冬瓜,可不是大俗大雅。”


    “那可不是我起的,就是她原來的名兒,據說她出生的那天,她家冬瓜地裏最大的那個冬瓜剛好熟了,就得了這個名兒,我瞧著雖然不雅,但是倒還順口,而且改了名兒也還是隨口就喊冬瓜,就一直叫下去了。”如清笑著解釋道。


    這樣說著笑著,倒是讓雨竹想起了閨中的時候,和如清滿廚房折騰吃食,弄得崔氏和白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慢慢的,心裏就升起了一種類似懷念的情緒來。


    一眨眼的功夫,兩人都各自出嫁,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有了新的煩惱和快樂,不管是苦是甜,都如同圓滿了一般。


    正在雨竹細細品味這種往事如風的蛋蛋憂桑時,門外忽的起了一陣喧鬧,隱隱還能聽到女子尖細的聲音。


    “怎麽回事?”如清皺眉道,“誰在外頭吵鬧!”


    接著簾子被掀開,剛才出去的那個叫如意的丫鬟匆匆走了進來,剛剛站定說了句:“奶奶,又是高姨娘……”就有一個高挑的年輕婦人跟著出現在了屋裏。


    “高姨娘,你又……”如意氣急,咬緊了牙,雨竹注意到她交叉著垂下的手死死捏著帕子,顯然氣得不輕。


    那高姨娘穿著一件絳紫色的窄袖束腰比甲,眉目細長,唇如菡萏,一雙精心描繪過的眸子勾魂奪魄,她好像對屋裏多了個人有些驚訝,不過眨眼間就換了副模樣,細聲細氣道:“奶奶,婢妾是來給您賠罪的。”


    “賠罪?我還真沒看出來。”如清看著這高姨娘進來就有些掃興,聞言立刻冷聲道:“說罷,又出什麽事了?”


    “婢妾不知道奶奶要用小廚房……”高姨娘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往前又走了兩步,為難道:“早上的時候想著昨晚大少爺說想吃婢妾做的瓏纏酥。您也知道,那點心費勁兒的很,偏又隻有婢妾會做,婢妾想著既然大少爺想吃,那婢妾即便是做斷了手也是樂意的,就用了小廚房。這會兒弄了老大一個攤子,還沒收拾完,妨礙了奶奶吃點心,都是婢妾的錯。”


    這話話裏話外都是刀子,先點出了譚姐夫昨兒歇在她的房裏,還想吃隻有她會做的點心,這說明她服侍得很好,譚姐夫極其滿意;之後又說了她用小廚房的理由——全都是為了譚姐夫,最後還強調了如清是自己吃,她是做給譚姐夫吃的……


    要是這樣一個忠心服侍主子的姨娘受了罰,恐怕早看媳婦不順眼的譚大夫人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哼……”如清也聽明白了,心裏就跟被刀子剜了一塊似地疼,這個高姨娘是唯一一個相公割舍不了的妾室,長得媚人手段又高,加上婆婆不待見自己,好幾次給她做臉打壓自己,當下一股子酸楚就湧上心頭。


    雨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生氣。


    這種類型的姨娘她在《嫡妻是怎樣煉成的》中有過記錄,大忌就是不能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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