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報恩寺出來,陳名夏的臉上也就隻剩下沮喪這兩個字可寫。


    在預先料想之中,南都這裏氣氛想必已經與往曰不同,皇帝駕臨,闔城文武並百姓商人就應該同舟並濟,一起共赴國難,而知道皇太子事跡以後,以前的好友們必定也會對他跟隨皇太子左右大加讚賞,同時皇帝召見,南都大佬們一起會麵,到那時,宣揚皇太子的睿智和武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是非常好辦的一樁差事。


    當初討這個活計的時候,可真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難辦!


    這些東林老先生們的固執,也真的是叫他難以想象。自皇帝駕臨前來南都,劉宗周和黃宗羲這一對師徒可以說是南京城中最為失望的人群之一了。


    以劉宗周和當今皇帝的氣味不投,由來也非一曰,而原本按劉宗周的設想,新帝由東林黨人擁立,外有強藩,內有大臣,虛君以禮,但實事就由大臣們備辦。


    同時學校開議論,定人心,順禮法,一切以禮而行,在這師徒倆看來,一切都以仁義為本,風俗淳厚,則人心自安,而到時候,對外可以戰而勝之,對內也能風調雨順,不要說中興,就算是再得盛世,也是很稀鬆的……不過萬萬不幸的事發生了,崇禎居然沒有殉國,而是南奔出逃。在劉宗周等人看來,這等行徑,棄宗廟不顧,已經叫人臣不服,而崇禎在南京還剛歇腳,淮安那邊皇太子居然就手就吞並了臣子的軍隊……初聞此消息,劉宗周氣的午飯也沒吃下去,連連搖頭,隻稱是不成體統,太不象話。


    在他看來,今上已經是太講義利,不講仁德,而皇太子猶有過之,大明已經有過武宗皇帝,難不成還要再出一個紂王不成!


    就在當時,那個上奏直指太子不是,甚至隱約譏刺崇禎的奏疏就是一揮而就。而在劉宗周的鼓動之下,複社中也是有不少士子站在他這一邊,隱約就是要他站在一起,陳名夏人沒有到,南都裏已經是風雲暗起,各方勢力都是在找自己的陣營和立場,在這種時候跑過來,果然冒襄一看到他沒有好臉色是有道理的。


    “唉,事在人為吧!”


    “百史兄現在還有信麽心?”


    “當然!”


    “有功夫,我倒想去江北,拜見太子殿下,再看看太子身邊左右,究竟是有多少高人,能使得百史兄這麽歸心效命。”


    “哈哈,你要去,殿下當然是倒履相迎!”


    到了南京宮殿附近,就在大明門外不遠,兩人也是揖讓而別。


    現在崇禎剛到,一應製度還都沒有建立起來,史可法還不是大學士,也沒有成立內閣,一應事物,就是在內守備府和趙之龍、劉孔昭,再加上一個韓讚周,四駕馬車,一起商量著辦,看著冒襄往內守備府去,一路上和不少穿著緋綠長袍的官員打招呼,還有不少禁軍將領見到他就下馬引避,那種威風勁頭實在叫人眼紅的緊了。


    “留都風光,竟然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樣子啊……”


    事情不順,好在陳名夏並不氣餒,到了宮門前報名請見,原本隻是官樣文章,每天從北邊過來的,各地前來留都述職的官員很多,前來宮門請見的當然也不會在少數,但陳名夏名字剛報進去,嗑頭請安過後,剛要帶人離開,預備找個下處安置下來,正在此時,打宮門內跑出兩個氣喘籲籲的太監來,離的老遠,便一迭聲叫道:“淮安來的陳名夏陳大人在不在?皇爺召見!”


    陳名夏雖然是翰林加科臣,平時是朝參官,見到皇帝的機會實在不少,但這麽單獨召見,倒還是頭一回。得意之餘,隻覺心跳也比平時加快幾分,當下先是答應下來,然後臉上帶著矜持的笑,隻向四周那些一臉羨慕的同僚們點頭致意,然後便隨著太監們往宮禁裏頭走去。


    在他身後,自是一陣陣的議論。


    “這是哪個大人,怎麽皇上這幾天除了史閣部和幾個勳臣,任是誰也沒被召見,怎麽他一來就進去了?”


    “這般年輕,怕是哪個出名的翰林。”


    “你們這麽猜法,明天也猜不出來。”一個胖胖的官兒指著陳名夏的仆從,問道:“你們家老爺上下怎麽稱呼,官居何職啊?”


    “咱家老爺是翰林編修,兵科給事中陳……”


    “我知道了!”那胖官兒一拍腿,滿臉的肉都在抖動,大聲叫道:“是打淮安過來的,怪不得皇上一聽他來就召見了!”


    “小爺在淮安斬帥奪軍,聽說這陳老爺就一直在身邊讚畫!”


    “你那是屁!太子爺在淮安奪軍,陳老爺是到揚州搬了高太監的救兵,這才定了大局!”


    “怪道皇上要見他,淮安是幾天前奪的軍來著?雖說有急報來,究竟怎麽回事,可也得有個有份理的人來說清楚,這陳老爺怕就是這個人選了。”


    “嘖嘖,這樣看來,此人是小爺身邊的大紅人了。”


    一起子齷齪官兒這麽一議論,倒也真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此時看向飄然遠去的陳名夏,各人的眼光可就是不大相同了。


    還有幾個,是剛剛從內守備府和陳名夏一起跟過來的直抽自己的大嘴巴子……怎麽就沒瞧出來這位爺不是凡物,當時隻顧著巴結冒襄那公子哥兒,瞧他那眼高於頂的樣……這位陳老爺,倒象是個能打交道的主啊!


    “臣陳名夏,叩見皇帝陛下!”


    召見的地方就是在皇極殿左側的雲台之上。


    南京宮室規矩和燕京完全相同,隻是這走在裏頭的感覺,可就完全不同了。


    宮牆上的紅漆剝落,斑駁陸離,十分難看,沿途天街廣場上的磚石破碎,沒有幾塊是好的,到了宮禁之前,彩畫剝落,漢白玉的欄杆都被損毀了不少,看起來,也是觸目驚心。


    隻有上了台階轉入雲台,看到一樣熟悉的禦座和儀衛,又見皇帝正看向自己,陳名夏沒來由的心頭一熱,急趨幾步,按太監指示跪下,然後行禮如儀,十分恭謹。


    “陳名夏,你也是隨朕南遷的功臣,賜座吧!”


    崇禎一發話,自有太監送上凳子來,看模樣,也是宮中擱了很久沒上過漆,已經十分簡陋,甚至可能有腐爛之危,陳名夏不敢坐實,斜簽著坐在上頭,感覺當然是十分的難受。


    “朕這裏情形你也瞧到了。”崇禎倒是安之如怡的樣子,對著這個青年大臣,他笑了笑,隻道:“不過朕在孝陵已經認過錯,現在住在祖宗起家的宮禁之中,雖然破舊,心裏反而好受的多了。”


    這是大實話,皇帝的心情看來也是有所好轉,在船上時,雖然皇太子和諸臣百般開慰,不過崇禎在鼓起興頭後,仍然會有長久的心情低迷。


    現在這會子住在大明太祖修築的宮禁之中,皇後和袁妃並皇子公主也在身邊膝下,而且也算安定下來,心情果然好的多了。


    “宮室簡陋,但朕住著很舒服。”崇禎繼續道:“隻要天下尚有挽回氣運的機會,朕便是穿著粗衣,住茅舍,也是無妨。前天有人勸朕設法修葺宮室,朕已經開發了他……朕是要叫人知道,隻要敢妨朕大業者,朕絕不會姑息憐憫!淮安一事,朕已經知道大略,頗有人說三道四……哼,誰敢胡說八道,朕必誅之!”


    南遷之初,皇帝失卻自信,到了此時,涉及到太子之時,他那種威嚴剛毅的樣子又呈現出來,不僅陳名夏聽的戰戰兢兢,便是四周侍候的太監,一個個也都是臉上變了顏色。


    “好吧,”崇禎略一抬手,聲調也是十分威嚴的向著陳名夏道:“你來說說,皇太子在淮安,究竟是如何行事的?”


    “是,臣一定謹慎奏聞!”


    到此時,陳名夏已經跪下,雖然天氣頗感炎熱,但並沒有到出汗的時候,不過此時此刻,他已經是汗透重衣,後背已經被濡濕一片了。


    崇禎皇帝適才所說的當然是針對劉宗周等大臣所言,想來劉宗周要固執的話,一定會倒黴。這個老兒是自找的,倒不必管他。但話語之中,對太子近臣們也是多有敲打,也是在警告他們,君權在手,絕不可以太子為核心,就忽略了這位大明皇帝。


    皇權,是一絲一毫也不能讓渡的!


    …………在陳名夏汗透重衣之時,淮安府沭陽縣的一處河塘卡子上也是迎來了北下的商隊,商隊其中,也是夾雜了不少從燕京逃出來的官員和家人,這些人多半不能騎馬,不過千裏長途下來,不會騎也能騎了,此時浩浩蕩蕩,不少衣著朱紫的大人物,朝夕趕路,加上衣食不周,這些大老爺們的臉色可就是難看的緊了。


    隻有少數女眷可以坐在車上,略歇一下腳,到了這處關卡,眼看離南都越來越近,而且守備的大明官兵也是衣甲鮮明,很多人臉上都放鬆下來,露出了一臉的疲憊之色。


    “站住!”一個帶隊的小軍官指著一輛大車,喝道:“什麽要緊人物,多少大老爺都是驗看了才過卡,這車上難道是公主不成?都給我下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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