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兒是嗆。”抽煙的商人也不以為意,笑眯眯的道:“抽多了就習慣了,林小哥,要不然你也來一口?”


    “我就不要了,抽它怕阿爹要打死人的。”


    兩人對答之時,已經有一隻手將林小哥懷中的東西掏了出來,這廝卻嘟著嘴,也不知道是嫌煙味難聞,還是還在心疼那二百兩銀子,一時之間,竟是全無發覺。


    “這東西呀,好象關外的人抽的多。”有人見聞廣博,倒是趁機賣弄起來:“關外那邊苦寒,過了夏天就沒秋天,直接大雪飄飛。那個時候,隻能是整天盤在火坑上,出去一趟就凍個半死……成天閑坐著不是無聊的緊?所以抽上一袋,說是能解乏,解悶!”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說的這般好,我有空也試試。”


    “何需有空?現成的。”


    “不敢不敢,掠人之美,我不做這樣的事。”


    “惠而不費,這個東西,就是難得,自己家裏向陽的地方種點,費點事而已。”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個中年商人倒真是嗜煙如命,一聽有人有興趣,自己就興高采烈的把煙裝了滿滿一鍋,遞給人去嚐,然後火石點燃引火的火煤子,將煙鍋中的煙點燃,眾人但見火光閃爍幾下,一縷青煙又是冒了出來。


    “好新鮮的玩意。”


    一個賣煎餅的老者,一身洗的發白的藍布褂子,艸著濃重的山東腔,搖頭晃腦的道:“現在這新鮮東西,可是越來越多了。可惜這光景,不然的話,老頭子也想試一試這煙草。還有那什麽辣椒,番茄子,看著紅豔豔的,吃著也甜,就是不知道它如何種法?”


    有人接口道:“還有玉米,番薯,都是打南洋傳過來的,番薯俺倒是種過,倒是怪甜的,就是個頭太小,收成不了太多,種點兒玩玩還成,當正經東西來種,怪不劃算。”


    番薯這玩意,其實傳入大明久矣,但農人一般不知道如何種法,不得其法,收成當然有限,傳揚開來,願意種植的當然就少了。


    河南山東到淮揚一帶,種植的都並不多,倒是當時的海南一帶,番薯等作物已經漸漸推廣開來了。


    辣椒和玉米,還得再過幾十年,才漸漸成為主流作物。


    所以這會子人提起來,各人有的點頭,表示讚同,更有人瞠目結舌,如聞天方夜談。在大明這種封閉的農業社會中,百裏之外就是另外一個世界,除非是生員遊學,或是商人往返尋利,知道的事還算多一些,清江這裏,已經算是極為開化,消息十分靈通的了。


    人群聚集越多,幾個尖嘴猴腮的人物就越發勤勉,頻頻下手,十分開心。


    等收獲頗豐的時候,幾人使個眼色,就打算溜出人群離開。反正這群土佬兒和商人們正聊的開心,煙鍋子遞來遞去的,也不嫌髒!


    正往外擠的當口,其中一人忽然覺得手腕一痛,低頭一看,有一雙鐵鉗般的大手正搭在自己的手脖子上。


    “你幹什麽?”那人吃痛,先哎喲一聲,然後才叫道:“趕緊撒手!”


    瞧對方不過是一個矮壯黑漢子,完全是貌不驚人,隻是雙眼精光四射,有若實質,叫人瞧著就覺得害怕,而且挺胸昂首,雖然氣貌不揚,仍是叫人覺得此人非同凡俗!


    而且手力驚人,瞧著不過是隨手一搭,那股子手勁之大,卻是叫人覺得手腕子都要被擰折了一般的疼痛起來。


    “撒手?”聽著那人叫喚,黑矮漢子微微一笑,用脆快的北方口音道:“把你懷中的東西全掏出來,再老實受綁,和我回衙門去說清楚,自然就會撒手了。”


    這人是眾賊的賊首,所以偷來的東西都放在他的懷裏,這會子被人道破,瞧對方青衣小帽的模樣,似乎也不大可能是官,隻不是官,當然就不必怕他!


    當下忍著疼痛,向四周看呆了的同夥喝道:“趕緊上,打翻了這雜碎,咱們快走!”


    這會子鬧開來,眾人已經是瞧出來不對,再聽著這人的話,就是隱約明白了一些味道出來。


    “嘿,抓賊呢。”姓林的小商人十分不穩重,這會子高興起來,摩拳擦掌的道:“趕緊上吧,咱們抓賊。”


    “你不要多事。”


    同行之中,自然有他的家人委托的長輩在,當下就厲聲低喝道:“林清,你小子要犯渾?這夥賊腰間都是鼓鼓囊囊的,給你腰眼來一攮子,你叫我怎麽和你娘交待?”


    “那,我不上就是了。”


    少年子弟出來行商,雖然不穩重,不過並不蠢。叫林清的年輕商人也是瞧了出來,這夥賊十分不善,正一個個逼向那黑矮漢子,圍觀的人雖多,不過賊也不少,人人又按著腰間的攮子,一時之間,數百人都靜了下來。


    “趕緊的放手撒開,彼此無事。”被扭住手腕的賊首疼的滿頭大汗,神色間還是十分得意,隻叫著道:“爺們在這裏多少天了,也沒遇著你這樣的,趕緊鬆手,咱們就算相安無事。你要是官麵上的,該有的孝敬不會少你的,咱們懂!”


    “懂什麽?懂禍害良善,為禍地方?你們家祖墳上長的什麽玩意,弄出你這麽個玩意來?再說官麵上你懂,怕是以前的河防訊兵吧?告訴你,那都是劉澤清的兵,現在裁撤的裁撤,管庫的管庫,看漕的看漕,要麽就是工程輜重,造橋修路,再想‘懂規矩’,由著你們禍害人,怕也是不能夠了。”


    這人雖然其貌不揚,但真的是氣勢過人,被一夥五六個身高體壯神色獰厲的群賊圍著,居然是麵不改色,侃侃而言,也是十分氣壯,眾人聽聞的清楚,當下就是忍不住要叫聲好出來。


    “好你的……”


    “給你臉不要臉,找死是吧?”


    幾個賊這會子一則是臉上下不來,二來也是當真被損的惱了,三來心裏也是有點兒慌。這黑矮漢子別的說的也罷了,最近一直罩著他們的劉澤清部的小武官和兵丁全都被調走了,留下來的一些,也是向來老實不沾包不多事的,所以現在無依無靠的,原本心裏就是十分不是滋味。


    這會子也顧不得這人是什麽身份了,隻能趕緊放倒,然後迅速離開。


    “來人,全拿下!”


    對方逼近而上,黑矮漢子卻絲毫不慌亂,先是一收一放,眾人就聽到喀嚓一聲,那賊首已經被擰斷了手腕,一聲慘呼,就疼翻在地,其餘眾賊,這人也是絲毫不亂,閃避擋格,兩三人近前,居然沒有奈何得了他。


    不過這麽格擋的動作,也就是幾下功夫,從四周人群中又是竄出來七八十幾條大漢,個個看著就孔武有力,訓練有素的樣子,一起逼圍上來,三下五除二,就是將一夥賊全擒了下來。


    “全都帶回去。”黑矮漢子見部下得力,也是滿意的一笑,不過笑容轉瞬就收:“今兒第三批了,看來賊人還很不少,不能懈怠。”


    “是勒!”


    “你小子,隻顧看熱鬧,發牢搔。”看著部下捆人,黑矮漢子又步到叫林青的小商人跟前,叉腰笑道:“抱怨厘金收多了不是?”


    “這個,是是……喔,不是不是!”


    “收了你的厘金,就護著你的安全。”黑矮漢子一臉笑,問這林清道:“摸摸你懷裏,看少了什麽沒有?”


    “這……”林清在懷中摸了一摸,頓時臉上涮的一下,完全沒有了血色。一摸之下,什麽也沒有,當然是麵色大變了。


    “在這兒呢!”黑矮漢子嗬嗬一笑,手中已經是一張厘金收訖的文書扔了回去,那小子撿起來一看,不是自己那張又是什麽?


    “給大人叩頭了!”


    中年商人帶頭,五六個商人一起跪下,那黑矮漢子連忙將他們扶起,笑道:“這做什麽,本官抓賊是份內的事。現在太子殿下收了你們的厘金用來養兵,養官,不就是要驅除東虜,剪滅流賊,給大夥過太平曰子?抓這些不成器的禍害,問清楚了就趕他們修路去,造過多少孽,都得給我贖罪贖回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官兒是正經的北方口音,說話雄渾有力,又十分清爽,當下眾人聽的十分敬服,因笑道:“沒錯,大人說的極是。”


    “好了,你們歇著吧。”黑矮官兒一擠眼,對著中年商人道:“老哥,有功夫下回再來,給我也帶點煙草種子,這味兒,聞著是地道。”


    “成!”


    北人吸煙的比南人多的多,中年商人心知對方識貨,當下也是畢恭畢敬的答應了下來。


    “不知道大人貴姓?”


    眼前這黑矮漢子的做派,模樣,處置經過情形,無一不是說明他是一個當官兒的,就是一身便服,人也太過幹練了,瞧不出來官大官小。


    反正,在普通人的眼裏,這位爺不大象是大官兒。畢竟大官兒出來,擺一兩百人的小隊子,虎威回避牌下人人辟易,甭說百姓了,賊也避的遠遠的了。


    這位大人不僅帶人,還親手抓賊,恐怕這官兒大不了。


    “嗬嗬,本官姓閻,大元帥府下公安司副司正。”黑矮漢子也不避諱,笑道:“專職就是清江這一塊,大夥兒下回有什麽麻煩了,到原來的戶部甲字庫東回首二三百步,公安司的衙門就在那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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