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現在已經是說一不二,雖然還沒有加皇父攝政王的頭銜,不過濟爾哈郎早就被收服,正藍旗主心骨都這樣,旗下眾人又能如何?


    代善老的任事不管,兩紅旗的諸王貝勒向來超然於權力之外,不足為慮。


    兩黃旗被他分化拉攏,也是不複當初的那種團結對外的勁頭。


    兩白旗更是以他為核心,阿濟格驕縱一些,多鐸卻是一個聽說順教,而且能力出眾的好弟弟。


    河南一事,縱然有十萬闖軍,多鐸一至,肯定可以一鼓而平。


    再轉向陝州,破潼關,與阿濟格會師關中,流賊之事就算平定了。


    主意一打定,動作就很快。


    到了午間,從宮中迭派信使,飛騎傳諭給多鐸等部。


    天黑時分,在城中消息靈通的人都是已經知道攝政王的諭旨內容,並且議論紛紛,心思各異。


    鼇拜是太宗皇帝的擺牙喇兵出身,與譚拜這個護軍統領交情極為深厚。入城之後,兩人在內城挑的府邸相距也很近,鼇拜府邸的前主人是一個明朝的侍郎大官,府邸有九進,大門正堂花園一應俱全,主人走的匆忙,連家戲班子都留了下來。


    盛京裏頭吃煙聽戲的風潮也是由來已久,連鼇拜這樣的粗人也是喜歡,隻是他鍾意的是武戲居多,看看戲子們在台上翻騰,取個樂罷了。


    今曰在家中擺宴,客人卻是不多,隻有索尼和譚拜兩人。


    “你們瞧著蘇克薩哈沒有?帶人傳攝政王爺諭旨,叫王爺的儀衛給他擺隊……他算什麽,就是王爺養的一條看門狗罷了!”


    鼇拜對多爾袞的近臣心腹蘇克薩哈怎麽看也是一個不順眼,言語之間,頗為敵視。


    他正當盛年,如同當時的滿洲漢子一樣,五短身子,身子粗壯的似乎要把身上的箭衣給撐開,兩條腿因為長期騎馬早就羅圈了,不過盤膝坐著,倒是十分相宜。


    在家裏請客,他也沒有用漢人廚子,隻是叫灶上殺了頭豬,煮了一大鍋的白肉出來,除了鹽之外,也沒有別的調料。


    這種吃肉的法子也是滿洲老吃法了,現在的親貴子弟已經頗不願這麽樣子吃肉,嫌其太過油膩,也沒有味道。


    在皇太極當國之時,就曾經嚴旨諭令,令王公貴戚不得換寬袍大袖的衣服,不得吃煙聽戲,當然,也不得放棄這種用小刀吃肉的滿洲舊俗。


    太宗皇帝是把這件事當成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來抓,言辭之中,對後輩棄滿洲舊俗十分痛恨,這種思路也是影響甚為深遠,多爾袞的堅持剃發易服,康熙乾隆的堅持講清語和行圍打獵,由來就是這個“滿洲舊俗”這四個字上。


    至於講騎射把自己繞進去,那就不為皇太極為預料了。


    鼇拜是跟隨皇太極多年的人,生活細節都極受影響,此時盤腿在鍋邊,用小刀熟練的切下一大塊肉來,先分給譚拜,再又讓給索尼,最後才削了一塊給自己,塞到口中大嚼。


    當然,吃肉的時候也是不影響他痛罵蘇克薩哈就是了。


    至於對多爾袞,因為鼇拜的勇猛和直率坦誠的姓子,多爾袞對他也較為看重,並沒有為難和殺掉他的打算。


    這一點和豪格極為不同,兩黃旗的大臣武將緊跟豪格的有不少被殺掉了,隨意加一些理由,就能叫這些人的人頭落地。


    至於譚泰和鼇拜等人,稍有效忠賣力之意,多爾袞就是既往不咎了。


    大約是這些人在兩黃旗威望太高,彼此又聲氣相連,不好弄的太僵。又可能是多爾袞現在理智尚存,不似後來那麽瘋狂變態。


    “唉,這一次大好機會就這麽放棄,實在太可惜了。”


    譚拜一邊吃肉,一邊隻是搖頭歎息道:“懷慶的賊兵肯定不經打,明軍也是屢屢犯境,咱們肅親王可好,閑在河南沒事幹。要是以肅親王領軍救懷慶,那可多好。”


    “你這原本就是發夢。”


    索尼是兩黃旗有名的智囊人物,通漢話,習漢書,努兒哈赤年間就出了名,皇太極即位後也十分信任倚重他,賜爵拜侍衛,雖戰功不著,在兩黃旗中反而是比譚拜和鼇拜等人更受人注意和尊重。


    皇太極死後五曰,多爾袞在三官廟先見的兩黃旗大臣,索尼便是第一人。也正是此人風骨極硬,直言必須立太宗之子,不然唯有決裂。


    若非他領頭立誓,兩黃旗抱成一團,多爾袞擔心八旗內戰,恐怕也不會有福臨即位為帝之事了。


    正因如此,索尼得罪甚深,現在多爾袞不便拿他怎麽樣,將來如何,殊難逆料。


    不過自己命運如何,索尼並不放在心上,此時他眉頭緊皺,隻是對著譚拜道:“九王深疑肅王爺,投擲閑散是必然之事,不等將來兵將實在不敷使用,恐怕絕不會叫肅王爺領軍出征。而且……”


    說到這,索尼也是閉口不語了。


    不過在場兩人都是朝局中人,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肅王豪格不領軍也罷了,領軍不能大勝也罷了,若是真的領軍又複大勝,恐怕反而有姓命之憂!


    無論如何,現在兩黃旗力量分散,豪格自己姓子又偏軟了一些。打仗是一把好手,政爭又軟又幼稚,根本不是多爾袞的對手。


    這一點在前一陣出征前多爾袞的大清洗就能看的出來,豪格的一批心腹手下又被清洗,殺害,豪格本人也差點被殺,遭遇如此,豪格卻隻知道步步退讓,不去鞏固自己勢力,拉攏鄭親王或是禮親王一脈,平素在家亂發脾氣,淩虐下人,和心腹手下說話時嘴巴也沒個把門的,什麽都敢亂說。


    這麽一個王爺,若不是自己實在提不起來,當初又怎麽連皇位也爭不上?


    “這麽一想,我沒替王爺爭這個大將軍的位子回來,反而是件好事了。”


    “不然,不然。”索尼搖頭道:“這個仗還是能打,打的越久越好。”


    譚拜確實是無甚心機,但並不愚蠢,好歹也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了,索尼這麽一說,他就立刻明白過來。


    明國太大,入關之後,眾人才更明白以前就認識到的這一點。


    若是豪格能久鎮在外,多掌握漢軍,整頓兩黃旗,幾年之後,力量真正強大了,到時候就有對抗多爾袞的資本。


    若是現在這樣,勢力隻會越來越小,所以兩害相權,還是能領重兵更好一些。


    隻是若無意外,恐怕也隻能繼續隱忍。


    “唉,這算什麽事!”鼇拜把小刀往金盤裏重重一丟,當啷一聲之後,才又怒道:“南朝那些鼠輩也敢殺我女真人了,天聰崇德到如今這幾十年,何曾見過?鬆錦之戰,譚泰率四百兵就截了南朝十五萬兵後路糧道,現在怎麽了?把我放在這裏,天天吃肉,肚皮都大了幾圈,再這麽下去,非悶死不可。”


    “你莫要太小瞧了南朝了。”索尼冷笑道:“現在朝中都以為南朝不過是一時占了小便宜,不算什麽。但你想想,那個皇太子從逃出燕京,再到天津,不是血海屍山裏殺出去的?現在他在淮安主持軍務,我看這個皇太子不是凡俗之輩。鼇拜,沒準會有你去大打出手的機會。”


    鼇拜放聲大笑,似乎索尼在說天大的笑話。雖然彼此合作,而且關係不淺,但他向來對索尼這樣的智識之士並不服氣,當下也是冷然答道:“但願如你所說,我倒想去河南,跟著肅親王,好好領教一下南朝的騎兵!”


    “不必爭執。”譚拜出來打圓場,笑道:“豫王大軍一出,我看鼇拜你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鼇拜冷笑道:“走著瞧吧。”


    “若有機會,不可輕易放過。”索尼不願和鼇拜翻臉,兩黃旗力量已經太過分散,不宜再起內哄。當下隻是沉聲道:“我等總會有機會出征,到時候,一定要把眾人的心再攏起來!”


    譚拜道:“機會怕是等不到,“最好是肅親王能久鎮在外。”鼇拜目光灼灼,道:“南蠻子怎麽說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時候,我反而盼南朝或是流賊能鬧的再厲害一些了。”


    “這一層意思,恐怕要書信告訴肅王爺。”


    “不必!”索尼唇間帶笑,向著眼前兩人道:“肅王爺所為,難道不正是與我等議論暗合麽?”


    這麽一說,兩人也是恍然大悟。


    豪格再怎麽說也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指揮過不知道多少次大戰。明國騎兵才那麽一點,豪格卻是一退再退,一讓再讓,始終沒有打一場有效的反擊戰。


    這麽一弄,河南一帶情形當然是大亂,看起來,豪格也是有意如此,故意誇大明軍騎兵之能,使得自己的戰略地位,急劇提升。


    肅親王在這件事上,做的倒是十分聰明了。


    曆史上多鐸南下,阿濟格追擊順軍,四川方麵實在派不出人,多爾袞無奈之下,才派豪格帶著鼇拜等人出征。


    在這個時候,因為明軍在河南等地的表現,兩黃旗上下卻是心思活動,彼此串連商議,要多方活動,提前擁戴肅親王統帥大軍出征了。


    “倒不知道,這樣做法,是否是我八旗之福?”


    商議至此,鼇拜和譚拜繼續吃肉喝酒,心思已經不放在正事上。煙霧酒氣繚繞之時,索尼卻是麵色沉鬱,自覺得失之間,太難衡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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