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家變已入五月,氣候逐漸轉暖了。


    馬車緩慢而平穩的行走在棧道上,發出有節奏的滴答聲。


    忽然簾子掀開,一張清秀雋麗的臉蛋探了進來,大眼睛眨了眨,忍住笑說:“小姐,前麵就快到了呢!你畫好了沒啊?”我正忙著給手中的畫做最後的修改和潤色,聽到這一聲催,不禁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道:“快了!快了!”此時,已是洪武三十年春末。


    我來到古代,已將近兩年了。


    由於朱高熾四兄弟在那日大婚後就皆隨父親燕王歸還北平,我也不用日日進宮,想著可以輕鬆一下了,沒想到母親安慶公主催促我勤加學習的勁頭更足,不僅女紅、詩文、書法,連彈琴、下棋都要學。


    我的媽呀!這樣兩年下來,現在雖然不至於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憑著以前在學校時畫素描的功底,再加上好師傅的悉心教導,我畫的畫,也還是算能稍微拿出手的一項活了。


    不過今日畫的這幅畫可不是完成每日作業,而是別有用意的。


    我看著手中已經快完工的畫,狡黠的對自己笑了笑。


    “籲!”車夫輕呼了聲,忽然停下了馬車。


    “小姐,前麵來人了。


    好象是宮裏的人。”


    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我,正要開口發問,盈香已經把頭貼在簾旁,輕聲對我說。


    “宮裏的人?”我自語了一聲,掀起簾子想看看現在的狀況,可惜視線完全被黑壓壓的護衛和侍從堵住,看不到前麵的場景。


    “盈香姐!”一個人急急跑過來的腳步聲,聽說話的聲音,應該是父親的貼身隨從小衛子。


    “皇上差人來遣駙馬爺速速進宮,爺讓我來傳話兒,請您帶著侍衛們護送小姐先回府。”


    耳聽的小衛子的腳步聲走遠,我敲了敲車壁,盈香忙掀了簾子道:“沒事,皇上請駙馬爺進宮呢。”


    看到我手中的畫,又喜道:“小姐,這麽快已好了?”我點了點頭,笑道:“怎樣?”盈香笑道:“畫的好不好我看不來,隻是這畫中公主、駙馬和小姐三個人的模樣,看起來倒真是傳神的樣子。”


    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竊笑道:“看樣子,這下回府,公主不至於太生氣了。


    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頓責罵呢!”我笑了笑。


    這次父親出門去杭州,我不顧母親反對,偷偷的跟了出來。


    父親素來寵溺我,等發現我帶著盈香扮成小廝跟在身旁,倒也隻是一笑置之。


    隻是這一番遊玩雖然痛快,回去以後嚴母教誨起來,倒也是難捱。


    所以我想出了這個法子,但願到時候可以逃過一次責罰才好。


    唉!來到古代其實真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天天關在家裏,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悶也悶死了。


    我伸了伸懶腰,舒展了一下剛才一直埋頭畫畫而酸痛的筋骨,心裏,不由得無比想念以前所過的夜夜笙歌、日日shopping的fb生活。


    “站住!”剛進門,本想偷偷溜到房間去的我,發現母親安慶公主已經一臉嚴肅的端坐在大廳的椅子上,一副現在就要開始教訓你的樣子。


    “母親!”我才不怕她呢!臉上先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乖巧的微笑,使出我無往而不靈的招術來,然後行了個禮,假裝很順從的、悄悄的走到她身邊肅立著。


    “這次隨你父親出門,可見識到了什麽?”母親不慌不忙的拿起桌子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恩!”一說起這個,我就忍不住神采飛揚,“杭州的景色之美,母親也是知道的,這段時間天氣也好,剛好適宜出去逛街。


    隻可惜了西湖淤泥積的太深,連帶著景色遜色了不少。


    還有還有……”我情不自禁的挑起眉毛,“大街上的漂亮女孩子,似乎比南京多了許多呢!江南富庶,那些揮金如土的商賈看的人發呆!”母親忍不住笑了起來:“聽你說的,似乎同在江南,杭州倒比南京好上許多!”我笑道:“杭州雖然不一定比南京好,可是在南京待的久了,自然想去別的地方走走啊!況且,我這次去杭州,可是把母親也一同帶去了的!母親可不能怪我。”


    母親下頜一抬,詫異道:“把我也帶去?怎麽說?”我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幅畫,笑道:“喏,你自己看,可不是把你也帶去了!”母親凝神一看,畫中是杭州西湖,那滿地豔麗的石榴花中站著三個人,顧盼傳神,可不正是父親、母親和我。


    隻是畫筆略帶潦草,墨跡未來得及幹透,邊上有絲絲的熏染開來,看上去人倒象被輕輕煙霧繚繞一般,別有風致。


    母親“撲哧”一笑:“五月榴花紅似火,怎麽你的花卻是紅藍相間的?”我仔細一端詳,才發現原來是墨跡暈染開來,附近的幾種顏色重疊,居然是連花的顏色都變了,看上去奇怪無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正說話間,忽聽外麵傳來嘈雜的聲音,似是有人爭執。


    母親揚了揚眉,道:“這是怎麽了?”話音剛落,小衛子慌慌忙忙闖了進來,一進門即“撲通”跪下,口中隻是哭喊道:“公主!”母親驚道:“你不是跟駙馬去了宮中麽?出了什麽事?”小衛子顧不得我在一旁,抽泣著斷斷續續的道:“駙馬……駙馬他……被皇上關起來了!說是要處斬!”這一句話聲音雖輕,卻不亞於平地驚雷。


    我和母親都被驚的從椅子上倏忽站了起來。


    “說是什麽事了麽?”母親的話音裏有一絲顫抖。


    “奴才不清楚,隻聽宮中人紛紛揚揚在傳,說是皇上大怒,要處斬了爺呢!奴才一聽,嚇的六神無主,隻曉得盡快跑回來給公主報信。”


    “那好,你——”母親揮了揮手,輕聲道:“你先下去吧!”話音剛落,隻見她身子搖了搖,似要暈厥,我忙上前去扶住她,輕聲喊道:“母親!”她略略睜開眼,臉色慘白,微微笑道:“沒事。”


    又拉住我手:“寧兒,你先回房,我去宮裏看看。”


    我彷徨失措,隻有點了點頭。


    這一下事情來的突然,消息傳的又快,府裏府外已是流言四起。


    由於母親素來受皇上寵愛,眾人雖不至於相信皇上會將駙馬問斬,但既然已經關了起來,重責自是難免的。


    我在府中,也是焦急的難以坐定。


    “小姐,你來來回回走了大半個時辰了!”盈香輕聲道。


    “先坐下來喝杯茶定定神吧。”


    “我不想喝。”


    我皺著眉頭,“盈香,母親可有回來?”“奴婢已經讓小菊在前門侯著,若公主回來了,她會來稟報的。”


    盈香安慰道,“小姐也不必太勞神了,駙馬爺和公主平常最是寬宥待人,這次一定會洪福齊天、逃過此劫的。”


    我歎了口氣。


    怎麽能不擔心!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心之牽掛,竟是如鯁在喉,讓人忐忑不安至此!“盈香姐!”門外傳來焦灼的叫喚聲,盈香看了我一眼,見我示意她開門,忙快快跑過去。


    開門一看,站在門外的,原來是小菊。


    “不好!不好!不好了!”小菊臉色驚惶失措,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氣喘籲籲,“外麵、外麵、外麵……”一時焦急,連話也說不下去。


    “快別急!說外麵怎麽了?”盈香急著問。


    “外麵,來了很多宮中的人,把府裏團團圍住了,誰也不許出去!”我一驚,忙問:“那母親回來了嗎?”“小菊一直在前門等著,沒見公主回來!”我是徹底楞住了!呆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對自己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父親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敬請收看下一章:七、雙亡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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